14、十三
十三
当然,福临也有不妇人之仁的时候。
福临酷爱游猎,今年的秋猎,博果尔也有幸被点名参加。
离京有三天路程的这个猎场博果尔很是熟悉,上次他就是在那边山坡里的一个上冻的小河里把自己解决的。
博果尔正想得出神,常阿岱用鞭梢捅了捅他:“傻小子,想什么呢?前面有出好戏你不看啊?”
好戏?
哦,确实是场好戏。
整个宗室子弟都已经上了马,整装待发,只有最前头皇帝身边还有一匹空马,很明显,那是为皇后准备的。
“博果尔,去年你没来,不知道吧,那皇后娘娘可放过皇上一回鸽子了,也不知道今年怎么样?”
像顺治与皇后又起了争执闹了矛盾这种事情已经不能称之为新闻了,这早就成了常态,众人皆知。
“常阿岱,你看,那边跑过来那人好象是吴良辅吧。”
“确实是,你小子眼力不错,今天可要多使点劲,晚上我们烤肉吃。”
“好,到时可别嫌我吃得多。”
“先看戏吧。”
吴良辅没说上几句,顺治就拍马朝营地而去。
“得,又给皇上气受了,还气得不善呢,这再烈性的马,都快两年了,总该驯服了吧,这算怎么回事啊?”
常阿岱的话几乎代表了在场所有宗室子弟的心声,也是,这大清国的皇帝怎么连个老婆都管不住。
安亲王岳乐为破解现场的尴尬气氛,“驾”的一声,率先向营地冲了过去。
做臣子的,还是去营地等着皇上吧。
事情弄到最后,居然是一个宫女跟着顺治去行猎,这是赤-裸裸地在大庭广众把皇后的脸面踩在脚底下了。
得,那两口子愿意怎么闹就闹去吧,他们愿意演哪出就哪出,至于他博果尔,还是去打猎好了。
博果尔今年十一岁,已长得高高大大,骑射相当出色,加上地形熟,他虽说没能拔到头筹,却也在三甲之列,以他的年龄来说着实令人侧目。
顺治那边也有喜讯传出,说是今儿马上那宫女有了身孕。
顺治后宫中也有庶妃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可惜儿子只活了不到三个月就夭折了,如今那小公主瞧着也病怏怏的,不易养活。
如果这宫女能为顺治生下一健康的皇子,那顺治爷可总算是有了后了。
有人的地方消息就传的快,没多久,营地上就传出了顺治与皇后又在大账里大吵了一架,关于这一点,谁都预见到了。
还有一个小道消息,说是本来今儿这宫女是要被赶走的,要不是及时查出有孕,只怕回了宫这人就没了。至于这主意是谁拿的,大家伙都清楚,不就是姑姑替侄女儿出气吗?正常,再正常不过了。
反正营地就这么点大,有什么消息是堵也堵不住的,比如说皇上的贴身太监吴良辅跟索尼顶嘴挨了打,那宫女的醉鬼老爹强闯皇上行宫,忠于职守的鄂硕将军却被降了职,内务府总管索尼也被吴良辅分了权,反正到了最后,打猎都没有八卦的兴头大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顺治扬眉吐气,就是不知道他这高兴为的是即将出世的孩子?还是为把皇后压服住了?
因顺治行猎前就有言在先,此次秋猎中拔得头筹者奖御马一匹。
当然,对于表现抢眼的博果尔,顺治也很感自豪,慷慨地说道:“博果尔,想让我奖你什么?说来听听?”
“我想打仗,我要到西南战场上去杀敌,皇帝哥哥会答应我吧?”
“打仗靠得不止是勇猛,还得有智谋,你懂兵法吗?”
“我看了好多兵书。”
“看来你确实是想到沙场建功,长进不小吗?博果尔,你年纪还是太小了点,贵太妃也不会舍得让你远行的。还是过几年吧!这样吧,皇帝哥哥给你在明年秀女里给你挑个好福晋。”
“女人有什么用?我就想打仗。皇帝哥哥答应过封我做亲王,我不上战场怎么封亲王啊?”
“你还记得?博果尔,听话,再过两年吧。这样吧,回京后你就上朝站班,先听听别人怎么打仗吧。”
“好吧,我听皇帝哥哥的。皇帝哥哥,真的不能让我现在就去打仗?站班有什么意思?”
“唉,才说你有长进,你又这样。好了,别废话了,这事就听我的。”
“是!”
贵太妃对博果尔能上朝站班感到自豪,对顺治阻着她儿子沙场征战很是不满。
听说顺治居然偷着弄大了皇后贴身侍女的肚子,她嗤之以鼻:“也太不讲究了些,什么脏的臭的都拉上床,像那种下三滥的小贱-货也能诞育龙胎,博果尔你说福临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是宫女有好消息,他那后宫也不少人啊,那么些名门闺秀他怎么就一个也看不上呢?”
“额娘,我们只管看戏,这些事该愁的不是您。”
“说得对,那皇太后和她侄女只怕快怄死了吧!痛快!要不,我去帮帮人家皇后,看着也倒可怜的。”
“额娘,您想做什么儿子自然不会阻着您。只是有些事,您没必要自己个儿出面,在台底下添把火加点油就行,没必要亲自披挂上阵?”
“说的也是。我还得帮我家博果尔找个百里挑一的好福晋了。来,儿子,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女人都那样,没什么不同。”
“傻小子,你总得娶妻生子吧。其实我也不想你现在就去打仗,确实是放心不下,你还是先娶个福晋再来说沙场那档子事吧。”
博果尔已经早有心理准备,额娘早就往他房里放了两个丫头,他可能是见多了后宫阴私,总觉得那些温柔体贴的笑脸后面还不知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心思,所以很少亲近。
娶妻就娶妻吧,反正也到了这个时候了。
“来,儿子,说说具体要求。漂亮那是肯定要的,性格呢?你喜欢温柔的?还是爽朗的?你不说额娘怎么知道呢?”
“额娘,只要娶个你满意的,能孝顺您的就行。”
“孩子,额娘知道你孝顺,可这万一娶个你不满意的,像当今的皇上皇后那样,闹得人尽皆知,什么脸面体统都不顾了,那就后悔也迟了。”
“那就娶个开朗大方的,不扭扭捏捏的。”
“好,额娘帮你寻摸去,定要给我儿找个尽善尽美的。”
博果尔知道,明年春天的选秀关系着他以后的颜面,他死都记得,前世,就在选秀前,他对乌云珠一见钟情,苦求了来作福晋,千宠万怜,却落得个那样的结果。
这一次,博果尔暗自握拳,他要掌握先机。他也该知道知道董鄂府里的消息了。
第二天,董鄂府里的消息就摆在博果尔的书桌上。
原来,鄂硕的夫人如今正为着鄂硕降为佐领而气不顺得很,她跟鄂硕的感情向来不好,对乌云珠这个由鄂硕最心爱的女人所出的女儿也不闻不问,冷漠至极。乌云珠平日里常去南大街的“吕记裱画店”里学画,有趣的是,那吕师傅同时也是安郡王的书画师傅。原来,岳乐与乌云珠居然还是师兄妹,难怪后来岳乐一直替乌云珠说好话。
安排进鄂硕府的三个人如今一个在车马房,一个服侍着鄂硕夫人,另外一个做着粗使丫头。可惜的是,乌云珠身边有一个深得信任的蓉妞,其他人都不能近身服侍。
蓉妞?博果尔仿佛记得乌云珠身边好象是有一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当年她还为福临和乌云珠放过风了。
“做得好。巴图,安排人进那个吕记裱画店,注意一下安郡王在那里的举动,还有,看看他和董鄂家的小姐有什么联系。”
“是,主子。”
博果尔从没想过要瞒着额娘什么,他如今手里的这些人都是额娘给的,额娘想知道什么博果尔都让他们据实以告,所以没两天,贵太妃也知道了,她还特意找了博果尔去询问了一下情况。
“博果尔,你是不是看上鄂硕家小姐呢?额娘打听了一下,长得是不错,又有文才,性格也好,只是她出身不太好,是个庶女不说,生母还是个南蛮子,鄂硕如今又被降了职,娶来作福晋实在是亏待了我儿子。你硬是喜欢,做个侧福晋也不算委屈了她?”
“额娘,您想到哪里去呢?我干嘛找个舞文弄墨的给自己找罪受啊!您还记得吗,大概是我四五岁的时候,就是当今皇后小时候进宫那一趟,鄂硕家的这位格格也进了宫,我记得当时皇上就很喜欢她,皇太后也中意她。我是想查查看,看她跟安郡王有没有什么瓜葛?您想,这要是皇上和安郡王喜欢上同一个女人,那就……”
“乐子大了!对吧?我儿子真聪明,见小著微,好样的。”
博果尔这话可不是为了糊弄他额娘,他还真的有此想法。
他记得,在他的灵堂上,当日的安郡王是怎么粉饰太平,开解那一对奸-夫淫-妇来着,“博果尔兄弟,人小志大,心比天高,他一心要为大清国建功立业,只可惜才德有失,梦想难成。依臣之见,皇上,他的厌世之心也绝非一日两日了。”“这不怨您,也不怨襄王福晋,既然他已决意弃世而去,任何人都拦不住他。”
什么叫睁眼说瞎话?这就是。
就算岳乐他听不到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可就在博果尔的灵柩前,福临还大声宣告:“我就是喜欢他的福晋,他不配得到这么好的福晋。”,岳乐居然还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博果尔当时在哪儿?
哦,对了,他正在灵堂上方看着那让人极其恶心的一幕。
他等着看,如果有朝一日乌云珠成了岳乐的女人,他还会不会那么大义凛然,那样的愚忠呢?
为了看看岳乐如果处在他当年那个境地如何作为,博果尔决定,就算岳乐与乌云珠没有那个意思,他也会把他们凑到一块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