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六
十六
即便是看了三百年的后宫阴私,博果尔依然对女人的手段由衷佩服。
就拿这一次来说,他仔细推敲了多遍,都没找出药粉到底是下在哪里?
海货?不可能!那么多人吃了,都没事。而且出了事第一样检查的东西就是海货。
香料?不可能!乌云珠房里还有一个丫头守夜。
洗漱的水?也不可能!丫鬟伺候乌云珠洗脸洗脚,自然也会碰到水。
那么还有哪儿可以钻空子?
总不可能是乌云珠真的对海货过敏吧?
“额娘,您就告诉我吧!”
“一个男人,关心后宅手段做什么?你要真关心,来看看这个册子,挑一个吧。”
看了看记着秀女情况的册子,博果尔全无兴趣:“额娘挑吧,您中意的儿子就喜欢。额娘,告诉我吧,要不我心里老想着。”
“告诉你也无妨。粗使的那丫头把指甲缝里的药粉弹进了热水里。”
“可是不是还有一个丫头也碰了那水吗?”
“傻儿子,那丫头自己也要洗漱的。再往那水里撒点解药就行了。这样,谁都不会想到问题出在哪儿。”
“厉害。那药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连太医也看不出来?”
“哪里会看出来?都过了一夜了,后面确确实实是食物过敏,那药不过是引子罢了。症状虽看起来吓人,只有忍过了头几天,后面也就无碍了。”
“一环扣一环,压根就让人找不到头啊。”
“是啊,儿子。女人发起狠来,手段是层出不穷的。所以,儿子,日后要对你福晋好一些,别让她寒了心。”
“知道了,额娘。”
乌云珠的免选一报上去,吴良辅就得了消息。
为了不担责任,他还特意向顺治作了汇报,得了示意后亲自跑了一趟去看情况。
或许是这次没有人跑到他面前来请婚,没有人与他相争,所以执念并不强,就算那画确实出彩,但既然如今那姑娘都成了那副模样,顺治虽小有遗憾,但并不怎么介怀。
尤其是这次秀女里有一个真正的天姿国色佟腊月,有美相伴,自然妙不可言,顺治也就渐渐淡忘了乌云珠,只有见到那副画时,才惋惜一叹。
鄂硕这边,乌云珠既已错过了此次选秀,三年后她也超龄了,自然该打算起婚事来。思来想去,鄂硕不免厚着脸皮旧事重提,他还是想把乌云珠嫁给安郡王为侧福晋。
吕师傅大失所望,但也无计可施。为免乌云珠蹉跎年华,也同意为他们再次说媒。
安郡王岳乐心中对乌云珠早就暗生爱意,只是以前碍着皇上,不敢出手,如今这样,也算失而复得吧。
乌云珠暗自神伤了许久,她多年的期盼居然就这么毁了。家中嫡母喋喋抱怨,下人们指指点点,乌云珠痛下决心,嫁给安郡王。或许,有朝一日她也能进宫,见到她梦想已久的皇上。
博果尔自得了乌云珠没有进宫,即将嫁给安郡王为侧福晋的确切消息后,就交待手下以后不用特意关注董鄂氏乌云珠的事。
董鄂氏乌云珠,还是因为他博果尔,她这次依然没能进入皇宫,她嫁的依然不是她想要的人。
或许,安郡王会比当年的博果尔更适合她,她也能忘掉福临,安分地生儿育女,如平常女子一般度过一生。这样的话,博果尔自然会为她祝福。
或许,她依然不甘心,千方百计与福临扯上关系,又走回前生的老路。那样的话,博果尔会含笑看戏,只做一个旁观者就是博果尔给她的最后的情份。
从这一刻开始,董鄂氏乌云珠,你我再无瓜葛,桥归桥,路归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就算有朝一日见面,他爱新觉罗·博穆博果尔也会称呼你一声“嫂子”。
博果尔做出了这个重大的决定,他觉得他在这件烂事上耗费了太多的精力,这与他重生的初衷实在是背道而驰。
他记得,他是因为额娘才能回来的,他此生最大的期盼就是额娘能以他为荣。
为了这个目标,他要从此刻开始,把全部身心投入进去,建功立业。
当然,此刻最能让额娘开心的事就是:娶妻。
贵太妃看中的姑娘出身名门,钮钴禄氏尼楚贺,15岁,其父乃后金开国五大臣之首额亦都第十子,二等伯伊尔登。尼楚贺是伊尔登第二任继室所出幼女,很是受宠,性格大方,开朗爱笑。其余都好,只是相貌上不如佟腊月,只能说清秀罢了。
贵太妃本还在犹豫,不料皇太后提及博果尔也该成家了,还说起科尔沁此次也有几个姑娘来了京,让贵太妃找个机会见见。
这还了得,娶谁都比娶个科尔沁来的强。贵太妃当机立断,立刻修书给郑亲王,请他出面代博果尔上钮祜禄府求亲。郑亲王自然满口答应。
贵太妃想了想,觉得还不保险,立马又让博果尔进宫请皇上赐婚。博果尔也乐意给未来妻子这个体面,就进宫请旨候见了。
顺治大概最近心情不错,很快就宣了博果尔进去,问他何事。
博果尔大方开口:“我额娘看中了一位姑娘,所以博果尔想请皇帝哥哥开恩赐婚。”
“这可是好事,哪家的姑娘啊?”
“钮祜禄氏尼楚贺,二等伯伊尔登的嫡幼女。”
“长得如何啊?”
“弟弟没见过,额娘说过长得还算清秀。”
“怎么不挑个漂亮的?”
“额娘说,娶妻娶贤,我也觉得漂亮的女的都黏黏乎乎,一点都不干脆。”
“傻小子说的傻话。你真满意?”
“满意。”
“老实说,可还有别的用意?”
“额娘不让我说,可博果尔不想瞒着皇帝哥哥,皇太后想把科尔沁的姑娘指给我,我不太乐意,所以就请皇帝哥哥帮忙了。”
“科尔沁?皇额娘居然也想给你塞个科尔沁的姑娘?好了,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就让人去颁旨。”
“多谢皇帝哥哥。”
见博果尔退了出去,顺治的脸渐渐阴沉下来,皇额娘这是想干什么,让科尔沁的女人做了皇后还不够,连博果尔那边她也不放过。
“吴良辅?”
“奴才在。”
“皇太后近日可见过科尔沁的格格?”
“回皇上,皇太后确实很喜欢和硕达尔汗巴图鲁亲王满朱锡礼之女,也曾让贵太妃见过那位格格。”
“那钮祜禄家的格格长得到底如何?”
“恕奴才大胆直言,长相只能称为清秀,连佟妃娘娘的小指头都比不上。”
“既如此,博果尔执意相求,吴良辅,明日你亲去颁旨,以示郑重。”
“奴才遵旨。”
圣旨一下,婚事就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
博果尔还记得前世他迎娶乌云珠时的紧张与兴奋,但这次娶亲他却更多的感觉到释然与期待,自己摆脱了前世悲惨命运的释然,以及对未来生活的一种美好期待,或许未来福晋会是一个与他合得来的人,他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迎来自己的孩子,体现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快乐。
因为是圣上赐婚,所以两家的婚事就从下大茶正式开始了。
聘礼贵太妃是就准备好了,她也是一个爽快人,喜欢快刀斩乱麻,接旨后第七日就让博果尔请上郑亲王,带着满满的三十六台聘礼,一同往伯府而去。
事先知会了今日博果尔前来下聘,伊尔登夫妇自然在家等候。听得门房回报贵太妃与郑亲王都一同前来,两人急忙快步迎了出来。见面先行国礼,跪拜请安。
郑亲王哈哈大笑:“本王今日只是一个保媒的,不用行此大礼。”
贵太妃也亲自扶起钮祜禄夫人,笑道:“亲家母,这可使不得。”
随即,博果尔也趋前问好。
伊尔登和钮祜禄夫人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暗自放下心来。当日他们接到圣旨,心中是有些犯嘀咕的,因为素闻博果尔贝勒头脑并不十分灵光,此次一见,方知虽有几分憨实,倒也还算机灵。
进得门来,钮祜禄夫人正待引贵太妃前去后院,郑亲王见状笑道:“钮祜禄夫人暂且安坐,先让博果尔行过大礼也不迟。”
伊尔登忙推辞道:“这可不行,贝勒爷身份贵重,奴才们当不起啊。”
贵太妃笑道:“你们是博果尔的岳父岳母,有什么当不起的。”
这本也是常理,伊尔登见状也不再忸捏,遂与钮祜禄夫人坐在上首。博果尔上前三跪九叩后正式拜见岳父岳母。
随后,贵太妃随之钮祜禄夫人入后堂去见见未来的儿媳妇,郑亲王则领着博果尔在正厅与伊尔登叙话。
伊尔登已有五十四岁,老当益壮,也是在沙场中拼杀得来的爵位,听得博果尔也想沙场建功后,很是满意,起了考较之心。
博果尔也不怯场,他虽年底才满十二岁,却已长得高高壮壮,多年骑射练习从没懈怠过。心中有底,自然落落大方地随伊尔登进了练武厅,先试射了十箭,箭箭都命中红心,伊尔登来了兴致,又唤来七子阿克敦与博果尔比了比布库,博果尔虽留了余地,但还是没有落到下风,握手言和。要不是今日情况特殊,伊尔登只怕就要领着人出去奔马赛上一段。
郑亲王见状笑道:“来日方长,伊尔登,我们还是入厅里谈谈正事要紧。”
“正事?哦,对对。郑亲王,请!”
“请!”
十分满意的伊尔登热情地留下郑亲王和博果尔吃过晚膳再去,席间更是谈兴大起,说起当年战功,神采飞扬。博果尔倒是很乐意听他讲古,这都是宝贵的经验啊。
回到贝勒府后,贵太妃问及今日具体情形,又说了说自己对钮祜禄氏尼楚贺的看法,虽说长得并不十分漂亮,倒也英气十足,看得出性格大大咧咧,日后应该并不难相处。从钮祜禄夫人来看,尼楚贺的管家理事也应不差,这门婚事倒也还算妥当。
贵太妃又遗憾一叹:“还是不算尽善尽美,倒是委屈了我家博果尔了。”
“额娘,您也是求好心切了。我看啊,就算是天上的仙子,你也会嫌她不食人间烟火,月里嫦娥,你也会嫌她太过清冷。儿子倒觉得,与其娶一个心思深沉的,还不如娶一个简单一点的,那样还能安心一些。”
“也是,也只能这样了。咦,你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不对,你这臭小子,媳妇还没进门,你就开始帮着她说话了。”
“哪有?额娘,我永远站在你一边。”
“额娘也没什么求的,只要你喜欢,你媳妇能对你好就行。”
“等她进了门,额娘再好好教就是了。”
“好,博果尔放心,额娘会好好给你教出一个最好的福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