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欢愉不懂宁裴山的意思,看向对方的眼神同样迷惘,而后者却似乎并未想得到地方的回答,低下头,自顾自的轻笑了起来。
仿佛方才的问话是一个错觉,宁裴山换了个话题。
“你醒了?饿了吧,可想吃什么?一时发呆忘了时间,我叫人送一些过来。”
说罢,似乎想起身去吩咐人,可却被姜欢愉一把按了回去。
宁裴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解的抬头看向对方。
而落入眼眸的,却是姜欢愉眼中仿佛要落泪一般的伤心,她张了张嘴,半晌最终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要走了?”
闻言,宁裴山微微一愣,看着对方更为诧异了。
原来姜欢愉并不是不懂,她心思极为敏感。许多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却让自己没心没肺表示并不在意,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她只是不想对方也跟着她同样的难过。
宁裴山一抹笑容再次挂上了嘴角,拉过对方,在另一旁的石凳上落了座。
“你想听我的故事么?”
后者愣了愣,点了点头。
宁裴山眼神柔和了许多,抬手抚了抚对方有些凌乱的发丝,认真的看向对方的眼。
“我曾跟你说过,我是一个天师。”
姜欢愉点了点头,宁裴山的确说过。
只是自己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天师。不穿道袍,也没有到处招摇撞骗跟神棍似的,不替人看风水,甚至还真能收妖降魔!
“只是你不知道,从我记事起,已经活了一千零六十二年。”
闻言,姜欢愉眼珠子瞪的老大,她下意识有些不接受这套说辞。可宁裴山眼中的光太过认真与凝重,甚至还有无奈的轻叹。
从对方口中说出话,姜欢愉知道宁裴山没有在骗她
可一个人怎么能活到千年!?
这还是人么!?
姜欢愉握住对方的手指轻轻一颤,而后者却握紧了她。
“你是鬼?”
姜欢愉心中有些猜测,不由直接问出了声。
在自己的身上有太多诡异的事发生,而自己见过了也遇到过了那么多鬼魂,一个活了千年的“鬼”出现在自己身边,似乎这让她更好接受一些。
宁裴山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拿过对方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胸口说道。
“我不是鬼,你看,还有心跳呐,连体温都是热的。”
神色一暗,宁裴山轻轻放开了对方的手掌,接着又道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我甚至连自己的名字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源远流长的岁月,宁裴山的记忆如倒了带一般,从最开始跟姜欢愉讲了起来。
“我醒来时候,是在隗云山的古墓之中,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当我走出来的时候,看着整个天地,一点记忆都没有。那时正是五代十国的战乱时期,而我出来遇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刘译,刘承最小的儿子”
隗云山便是两人相遇的地方,开启了宁裴山辅助其开立东唐皇权的路,只是刘译的下场是宁裴山算不到的。
“我辅佐刘译开立东唐,定都盛京,并且先后册立过三代君王继位,岁月荏苒,白驹过隙。整个东唐王朝的沉浮都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甚至史书上一笔也未留下。故人一个个化为一黄土,而我却一直不老也不会死”
东唐时候发生了太多事情,刘译、东邺、李、细雨、玉虚以及宁裴山的修道之路,只是身边的人,都将自己当做异类。
“那些曾经的挚友只要一发现我的秘密,便会疯魔一般的将我当作怪物,疏远我,恐惧我,甚至追杀我哪怕之前的我们,是私交甚好的友人。一开始我并不理解,可到后来,受伤多了,也渐渐懂了。人性就是这样,长生是千万年所有人最终的**。”
**是人心中的魔,能让活人吃掉恶鬼,吃掉死尸,甚至吃掉其他活人。
“也许他们是对的,我的确是个怪物。可他们又怎么懂这种孤寂与痛苦。我的身边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始终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年华老去、离世,这种分别的苦痛,是我从来不敢去想象的噩梦,可我却要经历无数次,永远没有终点。”
“你知道么?我认识叶持坤的时候,他还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沙弥,跟在静远主持的身后老犯错。这一晃都已经是六十多年过去了。”
说罢这句,宁裴山像是想起有趣的回忆,眸子垂了垂挂起一抹苦涩的笑。
“这样的日子太过可怕,我放纵自己迷失过,我入过魔,杀过人,可这样的日子没有一丝快乐,却令我更加恐惧。我不敢亲近任何人,不敢再用心,也不能动心,我不知自己为何而活,我的彷徨与害怕都只能用修道维护正义之事来填充。也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住我的本心,不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迷失。”
“所以,我是一个看尽世间无常,只管鬼道之事的天师。相比人来说,这些邪祟比人要好理解太多了。”
姜欢愉抿了抿唇说道。
“所以,我的亲近让你觉得困扰对么?所以,你离开是因为我?”
宁裴山摇了摇头,有些苦涩的说道。
“你一直将我当作救赎,在我身边便看不见鬼了,可你怎知是你自生魂魄受损阳气太弱,从而易招致鬼怪的缘故。”
这句说完,室内一时灯火闪烁,仿佛随时要被熄灭一般。而搁置在格架上的封魔坛竟然开始不断抖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一般,仿佛下一秒便要冲破了封印!
姜欢愉一时被吓了一跳,连忙望向四周,看着满室的动静,站起了身。宁裴山眼神微扫,眉心动了动。他的确有些低估姜欢愉这残缺灵魂对于鬼怪的诱惑力了。
宁裴山内力一提,手如虎爪一握,不远处的佩剑便径直飞入了他的手中!
宁裴山左手腕微微用力,青霜寒芒的剑锋出了鞘!
一时,四周鬼怪们的躁动戛然而止!仿佛方才的躁动只是幻觉一般!
“我修行的气韵为山河一脉,这些邪祟若离近了,便会直接烟消云散。”
宁裴山言语清冷,手中出鞘的宝剑上是金藤刻绘的花纹,交缠在剑身上。
哪怕经过了千年,这柄剑依旧锋利如初,削铁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