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一途中但凡有毅力者,都能够靠日积月累的水磨工夫,修行到前三境。
所以导致了宗门与大小帮派的底层基础战力,大多都由前三境修士所组成。
而四境以及五境修士,则是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
但是,五境已经有着足够的实力,随意的撬动天地元气的手段。与四境初步掌控真气的境界,又有着一道清晰可见的分水岭。
是以,五境修士远不是四境能够媲美的,常常被人称之为“大修士”。
在这撮人里,又数其中一种人最为特殊,他们摒弃了大多数五境独有的手段,只修一把剑,被称之为“剑修”。
这种“剑修”从四境开始,就将一身真气转化,只淬炼精纯的剑气。到了五境后,他们淬炼的精纯剑气有了神念的随意指使,就成为杀伤力最为突出一撮人。
在当今这个剑道昌盛的时代,拿起剑就自称‘是一名剑客’的修士多不胜数。但能够达到四境成为“剑修”的寥寥,更遑论能够到达五境以神念御使飞剑,成为“大剑修”的,绝对不多。
当听闻青党内竟然还有着一位“大剑修”坐镇,哪怕青党在内的众人,都有不小的一阵惊呼声。
就连在黑夜之中连成一片的无形气墙,也因为一阵骚动而生出间隙。
坐在地上的那位鱼帮主,不知什么时候改为蹲姿,一言不发的沉默着,只是再也无先前的装模作样。
那位儒生计淼淼在阴暗中的脸色,也开始阴沉起来。
他心中不断权衡得失,既不敢否认打击众人心气,又不愿暴露青党内部这张隐藏最深的救命符。
一旦被外人所知,对现今青党的局面而言,绝对无法在这个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承受那些来自许多强大存在的制衡。
相比暴露以后的忧虑,他更惊骇于这位草堂少年竟然能够知晓这等密事。
要知道那位老前辈独守枯剑隐匿多年,破境也在近些年,也从无名头在外显露。能够获知此事的也只有掌权人与他两人,绝无外人知晓的可能。
他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之色,出声质问:“顾先生这是何意,莫非真要铁了心与鱼龙帮联手,与我青党过不去?”
先前一直顾虑这场‘巧合’来得太过不合逻辑,他疑心是顾草堂与鱼龙帮布下的局,故而才出言试探。
但如今形势突变,就不再有多少顾忌了,当断则断。
似乎感应到了儒生的必杀之念,顾书冷知道自己多半得到了答案,正要继续添油加醋,却不料猛地顿生警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跳出他的念头。
计淼淼都还没有出手,却有人抢先出手了。
在顾书冷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一只手就搭在了他的肩头上。
他顿时全身一僵,随之放弃了任何的抵抗,因为知道已经太迟了,此刻再有动作已是生死瞬间。
因为他没有任何的力量,去阻挡一位还有大半实力的四境修士的杀心。
他与那位计淼淼的博弈,在于谋士与谋士之间的交锋,说白了就是读书人之间的扯嘴皮子,事实上两人都清楚,双方的试探以及拖延。
当计淼淼认出眼前之人,是顾草堂那位享誉已久的少年堂主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位鱼帮主为何偏偏远离鱼龙帮驻地,露出这么明显的一个破绽,让青党有机可乘。
又为何偏偏逃亡来到这里,很“巧合”的见到顾草堂堂主。
他没法确定这其中有没有人提前布的局,对方两人表露出来的机锋,是不是故意麻痹他的假象。
一向谨慎小心步步为营的他,又怎么会在如此草率就贸然踏入‘陷阱’。
顾书冷也有顾虑,一是因为确实没有还手之力。再就是他也不能确定,计淼淼到底是真的因为追杀鱼帮主太过匆忙,导致没有后手。
还
是真如他所说,那位五境‘大剑修’一直在悄无声息的隐在背后,追杀鱼帮主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目的另有其他。
比如真正的目的,是这场漫长的追杀到最后,很恰巧的碰到的自己。
毕竟他在许多势力的眼中,很有可能在这个乱局之中,成为搅动浑水的其中一个关键人。
但是,他们的相互交锋似乎都遗忘一个人,遗忘了导致两人相互对峙的最主要的起因。
那位一直在隔岸观火的鱼龙帮帮主,鱼从阳。
这位来意不明,很有祸水东引的纯粹的修士,绝不会像他们一样动嘴皮子,只会干脆利落的杀人。
只听这位鱼帮主笑眯眯低声道:“顾堂主要是再这么扯嘴皮子,恐怕不等你再拖延片刻,那位计先生就要怒起杀人了。”
鱼帮主这幅姿态在外人眼中,就像是两人在秘密交谈,如何应对那位“大剑修”的存在。
但顾书冷清楚的感觉到,一股强横的“心神”由肩膀上那只手传了过来,没有任何的犹豫,肆无忌惮横扫着他体内各处经脉,如入无人之境。
虽然也有修士之间查探伤势,用神念以助他人修复重伤的时候,但绝对没有这位鱼帮主这般,以四境“心神”闯入他人身体内,欲要将身体主人所有秘密一览无遗。
这种做法,无疑是如同当街强行把你衣服剥个干净,辱人之极。
更重要的是,普通人经受这种手段,事后多半会因此大病一场,甚至往后也会是个身体羸弱的下场。
只是顾书冷却并没有因此有过多反映,似乎不在乎,又或者根本没察觉一般。
微笑道:“鱼帮主,或许你大概也猜到了,既然青党都追杀你鱼帮主两个街区,想必那位老前辈多半不在此。但你就不好奇那位老前辈会在哪里?”
身旁的鱼从阳忽然脸色一沉,手上更加加重力道,冷声道:“顾堂主虽说无任何修为,但在如此境地还有这般心思来言词诛心,单论这份深沉的心机与定力,真乃是一等一的大才。只是顾堂主忘了一件事,没有实力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搬弄风云。”
然后又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顾先生还真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过也是一个毫无修为,随手可以捏死的可怜虫罢了。”
鱼龙帮内部是什么情况他自是一清二楚,但如果真如顾书冷的若有所指,就不免让人骇然和担忧。
只是虽说如此,鱼帮主好似是一副不太在意帮内部事宜,铁了心要为了不知名的目的,对这位顾草堂少年下手。
他加重的那一分‘力道’,不仅仅是手劲那么简单,而是那股‘心神’更加汹涌。
顾书冷几乎都难以站直,甚至喉中那口难以咽下到腹中的鲜血,猛地一涌而上,渗出嘴角。
只是,这种四境的‘心神’再如何凶狠,又在体内如何的横行无忌,也无法比得上五境‘神念’来得厉害。
顾书冷脸上依旧是无动于衷,好似全然不在意先前的冷嘲热讽,忽的说道:“我如何都没料到,鱼帮主的真正目的,原来会是这个。只不过,为了要弄明白我是否隐藏了修为,还是真正的未曾修炼,从而放弃回援有可能已经大乱的鱼龙帮,到底值不值得?”
祸水东引或许是临时的,毕竟谁也无法肯定自己突然被人算计,追杀至生死一线。
但是能够准确了解他的行程,获悉他的的位置,就必然是有所准备的。
鱼龙帮本就是大丰王朝这边扶植起来的势力,自然由城中最说得上话的监察司所掌控。
鱼从阳单身来此,宁可放弃鱼龙帮也要查明图谋,绝不是一己之私,至于是奉了哪位‘主子’的命令,就不难猜测。
鱼帮主啧啧道:“享誉已久算无遗策的顾先生还真的是心思多,只不过如今的境遇,顾先生还不选择出手吗,还算说要等援兵?不过奉劝一句,那位青党计淼淼心思之缜密,绝不可能让你的顾草堂众人靠近。”
顾书冷摇头
苦笑,没想到这位鱼帮主也绝非只会搏杀的莽夫,心思可一点都不比他这位只会阴损算计他人的谋士差了去。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鱼帮主与计淼淼是不是都有一种‘默契’,目的也是为了弄清楚他这位‘传奇少年’。
不可心思刚起,就否定了这个推测。
单论得失而言,计淼淼不会这么舍本逐末,为了得到他这个可有可无未知的底细,去放弃对鱼从阳万无一失的杀局。万一横生枝节,就得不偿失了。
鱼帮主的做法,只是利用了顾草堂顾书冷响亮的名头,两人这般‘亲密’的站在了一起,正好给外人一种错觉,可以有着短暂让人捉摸不定的空隙,在那位计淼淼没有下定决心之前,得到他想到的答案。
如今答案的到了,计淼淼再也忍不住了,形式将会急转。
果然,那位早已失去了耐心的儒生,已经不知何时向后退了数步,彻底隐入黑暗之中。
四周的人影在一瞬间似乎得到了某种命令,有数人一言不发的俯冲而下。
身后屋顶上又有更多人拔剑待发,只是不知为何,并没有继续有进一步动作的意思。
风起,杀机已近。
正如真正培养出来用以杀人为目的的死士一般,他们在杀人前,从来都不以声壮势,只会默默杀人,或默默被杀。
那数个人身形动作轻灵快如闪电,没有丝毫多余的花哨动作,每一步都是简捷而迅猛,皆是为了一招毙命所用。
他们来得诡异,手中剑光在夜色中纵横四溢,目标竟然并非是追杀已久,仇深似海的鱼帮主。
而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只取没有任何修为的顾书冷。
鱼帮主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了顾书冷,悄然无声的挪移开数步之外,完全不去理会已经笼罩在剑光之下,下一瞬就会身死的顾书冷。
早已收起了先前杀心的他,笑容玩味地一副乐见其成的作壁上观。
空荡荡的街道中心,只有顾书冷一人站在原地,只是他的双脚发软几乎难以站位。
他凝视着近在咫尺杀意满满的剑光,心中却是冷静无比,计淼淼会出手在他预料之中,只是多了鱼帮主这一点变故。
这也便是鱼帮主故意引导的局势,是想着利用计淼淼来进行最后的试探,做到万无一失。
只是,这注定不会如他所愿。
一把长剑如惊鸿爆射而来,带起的惊雷极为壮观,刹那间就来到了跟前。
这种声势响亮的手段,注定是震慑有余而并无实用之处,无法用来一锤定音的杀招。
只是不过很显然,这把惊鸿一剑并非是用来杀人,而是用来阻挡数人前进步伐的。
而且这种做法确实还很有效。
那数人的剑气仅仅只需再递进尺余,就能将那名依旧神色自若的传奇少年给绞杀当场。
但因为这惊鸿一剑的锋芒太过惊世骇俗,他们不得不下意识的在半空扭身躲闪。
其中就有一名实力不低,至少二境上境的修士来不及躲闪,当场被剑光穿胸透过,当场身死。
随后那股劲力仍将他带离原来位置,狠狠的撞上远处墙壁中。
这一切只是来的太过突然,也着实是来势太猛,这种无法杀人的剑偏偏还杀了人。
杀局一瞬即破。
这一瞬间的变故,既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这位一直以来被众多势力暗中堤防的草堂少年,如何真的会独自一人在外出行,特别是那一次雨中封街过后,就更是如此。
但令青党那位计先生意料之外的是,这名强悍出手之人能够逃过他的感知范围,隐藏在眼皮子底下出手。
直到在那人出手的瞬间,他才捕捉到了蛛丝马迹,竟然会是出现在顾书冷身后的十数步外。
一名身背有三把剑的少年,从那边的阴影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