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觉得实在是太荒谬了。
草原上万籁俱寂，只有夜风吹过，将远处丧尸亲兵的呻吟声挣扎声混合了那个自称白月姬的女人身后熊熊火焰的声音，一并席卷进高空里。
这个女人号称自己杀了罗什。
而且轻描淡写，神情仿佛是杀了一只碍眼的阿猫阿狗，无足轻重。
“那可是第三区的领袖！你怎么可能这么杀了他？”维克多鼓起勇气挺直脊背呵斥道。
白月姬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呵呵笑出了声，“我怎么可能这么杀了他？”她在“这么”两个字上咬了很重的音，让维克多脸上忍不住一阵羞臊。
“不然我应该怎么杀呢？告诉所有人罗什有罪？还是打算和他名正言顺地对战一场，顺便名正言顺地接手他领袖的位置让第三区改朝换代？”白月姬的一双眼睛仿佛能够洞彻人心，死死地盯着维克多，戏谑地看着他。
维克多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些的确是他心里最深处角落里顶顶隐秘的念头，他连最亲近的人都从不敢提起。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好像是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魔，竟然洞悉了他的这个念头，甚至顺手抄出来披露给他看。
“瞧，这就是你肮脏龌龊不敢显露人前的念头！”她这么说。
维克多死命攥紧了自己的手，连指甲陷进了肉里都顾不得疼痛。
“你……你到底怎么杀了他的，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后果！你这样假扮他，最后又要怎么收场！”他声音都颤抖了，不管不顾地质问道。
现在，他和这个女人是一条绳子上拴着的蚂蚱。
所有随行的人几乎都死于这场怪兽突袭，存活下来的只有他和眼前这个女人。
或者也可以说，是他和“罗什”。
只要有“罗什”，那么他还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性命。
他必须争取到主动。
白月姬轻声笑了，“怎么杀的他嘛，大概因为他想要知道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维克多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问出了口。
旋即心头一惊。
能让罗什殒命的秘密，自己问个屁啊！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不不不，我不是想要知道！”他急忙辩解。
“告诉你也无妨。”白月姬道：“毕竟现在活下来的只有咱们两个，恐怕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我们都必须合作才行了。”
维克多只觉得如闻天籁，整个人松了一口气，长久的精神紧绷一经放松，整个人立刻瘫软下去，坐在了地上。
白月姬眼中的讥诮一闪而逝，却并没有理睬维克多，转而说起了罗什是怎么死的。
……
事情要回到几天前，卡尔城外地下堡垒中的办公室里。
“真是可惜，新月联盟没有选择你，并不是因为这个。”
白月姬满脸遗憾地摇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罗什身体前倾，双手拄着办公桌，两眼通红地问。
“这……”白月姬的表情瞬间犹豫起来。
“难道和你们新月联盟的秘密有关？”罗什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白月姬脸色立变。
她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丧尸男人，几乎要为他的聪明鼓掌。
可是再聪明又有什么用，联盟摒弃的人，是绝对不会赢的。
她心里想着，把头点了点，“没错。”
“这秘密到底是什么！”
罗什忍不住咆哮出声！
白月姬冷笑一声，轻轻上前一步，凑近了办公桌，探出白皙的脖颈，将鲜艳的红唇贴近罗什的耳朵。
“这个秘密，就是知道新月联盟秘密的人……都要死。”她悄声说。
罗什一怔，挺起脊背站直身体，双手抱怀上下打量了白月姬一番，轻蔑地笑道：“不是我瞧不起你，只是你一个小姑娘，有什么本事置我于死地，真是可笑。”
“罗什大人，听说你征战无数，所向披靡，这才打下了第三区的赫赫功勋，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跟我打一个赌呢？”白月姬并不因为罗什的轻蔑而恼火，面上反而带了些许欢喜的笑意，一双眼睛笑吟吟地望着罗什。
罗什眯了眯眼，眼神猛地锐利起来。
以他的阅历，但凡一个人可以这么轻松写意地面对轻蔑，那么要么他对自己要做的事十分有把握，要么就是十分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态度。
这小姑娘来历神秘又复杂，说她完全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态度，罗什是不信的。
那么就是很笃定自己会赢了。
可是问题又回来了，这么单薄的一个小姑娘，凭什么觉得自己会赢？
“赌什么？”罗什问。
白月姬笑了，“别紧张，就赌您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间房子，怎么样？”
罗什冷笑一声，右手闪电般伸进怀里。
那里有一把他随身携带的枪。
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取出来了。
尽管他身手如电，可是在这万分之一的时间差里，白月姬已经先他一步，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一把小巧的手枪，轻轻巧巧地抵在了罗什的太阳穴上。
“第一，不要让不知深浅的女人随意靠近自己足够近的范围……”白月姬笑眯眯地道：“第二，不要赌博。”
罗什镇定自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得收回了怀中那只手，“白月姬，杀了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总会有人很快发现我已经死了，到时候不但这里会封锁，就连卡尔城都会全面戒严，你只能逃到更西边的荒漠里自生自灭……”
白月姬笑着打断他，“罗什先生，我说过了，知道我们秘密的人都不能活着，而怎么在你死后顺利离开这里，正是我们的秘密。”
“哦？既然我都要死了，那么总要死个明白。”罗什戏谑地道。
白月姬挑挑眉，“看来罗什大人是不信。”
她说着，伸出一只手，摸进罗什的胸口，在罗什错愕的眼神中，将他胸前藏着的手枪取了出来，“还是我替您收着的好，免得您弄伤了自己。”
收好了罗什的枪，她一只手举着自己那支枪，另外一只手从怀里不知道掏出了什么东西在脸上抹了抹，随意揉捏几下，再睁开眼看向罗什，“罗什大人觉得这样能不能顺利离开？”
罗什脸色顿时变了。
眼前赫然是一张与自己七八分相似的面孔，眼角眉梢，惟妙惟肖。
这还只是一只手随意捏弄，如果自己被她开枪打死，再给她时间让她仔细雕琢，那么必然会更加完美，足以乱真。
那时候，别说出入这里，就算替代自己的位置也是轻而易举。
罗什这才露出几分恐惧。
“我想我们可以合作。”他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说。
白月姬笑了，“不，从我出现在卡尔城的那一刻起，您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我尊敬的罗什先生。”
说着，她扣动了扳机。
罗什无声地倒下了，意识涣散前，他听到头顶白月姬的声音虚无缥缈地传来：“新月联盟最大的秘密，就是我们全部都完成了人类基因的进化，每个人都拥有基因进化赋予的不同能力，所以第二区的亲王陛下才不惜一切代价拉拢我们，想要我们为他所用呢……”
……
“我……我什么都听你的……不要杀我……”
听完了白月姬的讲述，维克多已经是满面惊恐。
他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进地上的草丛里，鼻尖几乎戳到了泥土。
他不想死。
虽然罗什死了这个消息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窃喜，但是摘取胜利果实的明显另有他人。
眼下的局面，大鱼相争，他这种小虾米还是保命为上。
更何况罗什已死，有这个白月姬冒充，自己也能摆脱谋杀罗什的干系，其他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想到这里，他匍匐在地的身子俯得更低了。
白月姬笑了笑，“放心，只要你乖乖合作，以后自然有你的好处。”
“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维克多恭敬地问。
白月姬四外张望了一下，许久才一脸为难地道：“首先……我们得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回到首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