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歇了不久, 洛雯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表情有些怪异, 小声在冷晴霜耳边说道:“老爷这次一点事都没有,御史中丞那个亲戚已经被关押起来, 准备问斩。只是……少爷升了福州都督,约莫一个月不到就启程到福州就职。”
福州都督是朝廷要职,可以在长安当差,也可以到福州就任,很明显君尧兴是想要让冷明远去福州就职,非圣谕或者要紧事情不得回长安。看起来冷家又更加风光了,实际上……像是在架空冷家的实力。
冷晴霜点点头意示知道了, 小声回复:“这件事你就当做不知道, 只要皇上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就好,你也不用太担心哥哥,他为人机警,知道该怎么应付的。”
“奴才倒是不担心少爷, 只是听说少夫人闹着要和少爷一起去, 可是少爷并不允许……”洛雯声音有些低沉,“少爷还派了最心腹的人来保护少夫人……”
冷明远不是一个会关心人的人,肯这样用心对待谁,一定是因为心里有那个人的缘故。冷晴霜知道洛雯心里肯定很失落,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她,只好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声劝慰道:“你若是想要去送送他, 我可以跟皇上求求情,编排个理由,也好让你尽尽心意,哪怕远远地瞧上一眼也行。”
洛雯摇头苦笑:“不必了,我已经学会放下了。”
能放下是福,虽然长达这么多年的时间不是一句“学会放下”就真的可以完全弃之如履的,但是肯做出这样一个让步,说明洛雯心里的死结已经在松动了,这是好事。
冷晴霜微笑:“如此,便替我打扮打扮,好在晚上迎接皇上。”
洛雯自然应允,用心服侍,很快就把冷晴霜收拾得让人耳目一新,很是明艳亮丽。
冷晴霜对着落地镶玉穿衣镜瞧了瞧,她很少打扮成这个样子,一般都是以素净为主,像今天这样桃红色的亮丽衣服,她几乎从未穿过。这样穿上一看,倒也落落大方,衬得肤色更加白嫩,瓷娃娃般惹人喜爱。
连端着刚做好的茯苓糕走进来的雪巧都看得呆了一呆,随即拉着冷晴霜连连夸道:“真好看,娘娘以后多穿些这种颜色的衣裳吧,看起来可舒服了。”
冷晴霜刮了刮她的鼻翼,忍不住弯弯嘴角一笑,然后捏了块茯苓糕尝了几口:“唔,这才是最为惬意的事情嘛。”
几个人调笑了几声,小柯子就通传道:“皇上驾到——”
君尧兴大踏步走进来,宫人们福了福身,均退了出去,只留下他和冷晴霜两个人。
冷晴霜给他斟了杯茶,看着他大口喝了个干净,忍不住抿抿嘴:“皇上这般急切,倒像是渴了许久了似的,莫非是御前伺候的人不合格,不给皇上茶吃?”
君尧兴扬起笑容:“妮子嘴越发尖利!”招招手,“来朕这里坐。”冷晴霜往前走了两步,就被他拉进怀里,君尧兴埋头在她脖颈间猛地嗅了一下,“还算合格,身上沾了玉露宫池子里的花香,可见这段时间过得不错!”
冷晴霜撅嘴:“皇上还说呢,皇上把嫔妾一个人丢到玉露宫,每天就过来吃顿饭,话都不怎么说两句就匆匆忙忙走了,嫔妾哪儿都不能去,只好整天闷闷的在玉露宫枯坐着了。这身上若是没有玉露宫里的花香怎么可能呢?”
君尧兴闻言哈哈笑了两声:“阿晴这是在埋汰朕了!”冷晴霜哼唧一声:“嫔妾哪里敢做这样大不敬的事情,至多,不过说说嫔妾心里的郁结罢了。”
君尧兴声音压低了一点:“朕知道你的想法,其实,打朕看到曼文的那封信后,就想这样揽着你好好儿说说话了,可是这段时间政务繁忙,朕一直得不了空,现在总算是把手头上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今晚便好好陪陪你,弥补一下你心里的失落,可好?”
冷晴霜脸红彤彤的,头一偏,“嫔妾才不稀罕!”
君尧兴又笑了两声,说起他的感想:“朕那时真是没想到,朕这皇宫里,还有曼文这样真性情的宫女。为了感念你的恩德,不惜冒着危险向朕告发了贵妃对你的陷害。朕险些听信了她人的谣言,误了你了。”君尧兴握着冷晴霜的手,“阿晴,若不是你平日里善待下人,怎会感化曼文这样歹毒对你的人?朕当时感动极了,真想好好儿的跟你陪个不是。封你宫那天朕确实是伤了心了,一时头晕,这样对你,你不要伤心。”
又加了些力气,很认真保证道:“朕日后定会弥补你的。”
其实他大可以不解释,这个后宫都是他的,他愿意怎么做,开心怎么做,完全不需要问询任何人的意见。冷晴霜微笑着看着他,这个年轻的君王,英俊有为,又有情义,她嫁给他,这一生也不算是白过了,可是心里之前的那些温暖情愫,怎么就是没法子再拥有了呢?
“阿晴,朕知道你喜欢吃鱼,特意叫人破冰钓了新鲜的鱼,今晚给你做一个全鱼宴,好不好?”君尧兴笑着计划着,“朕叫了最好的厨子,专门做给我们吃,咱们两个人一道,像家一样,好不好?”
我们?一起?好不好?
这般小心翼翼的征询。
像家一样?冷晴霜迷惑了,恍恍惚惚点了点头。君尧兴仍然搂着她喜滋滋讲着哪些佳肴,厨子如何如何好,鱼如何如何鲜嫩。冷晴霜却觉得不大真实。不过才过去半个多月,她,冷晴霜,就有家了?活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回家吧,这是你的家。而这映溪宫,真的能算做她的家吗?
冷晴霜仰着头,专注地看着君尧兴。
君尧兴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鼻子:“怎么这样瞧着朕?”
“皇上说映溪宫是嫔妾的家么?”
君尧兴笑着:“当然是你的家。朕说的话,一言九鼎。”
冷晴霜酸了眼眶,把头埋到君尧兴的胸口处,贴着他的心跳:“多谢皇上。”
“这傻妮子!”君尧兴失笑,“有朕在的地方,就是你阿晴的家。这么点子浅显的道理,难道还要朕手把手教给你?”等了一会儿,他又颇为感慨道,“朕从前眼里心里只放得下皇后,心情不好了才会来映溪宫,每次来了心情就好了,朕也从未想过为什么。这次,朕和皇后彻底闹僵了,朕歇在贵妃那里,贵妃的服侍,向来也是很精心的,朕却觉得不太习惯,才知道,你也在朕的心中,只是朕从前没有注意到过,现在总算发现了,也不算晚,阿晴,你其实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刻,对么?”
冷晴霜鲜少听到这样直白露骨的情话,这样迟来的爱,是她一直在等的吗?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进宫的目的不单纯,背后代表的势力不一样,那背后的势力要做什么,她也不知道,她活得没有自我,更谈不上期望谁的爱。爱……她只从母亲那里得知过这样的字眼,多么温暖,多么贴心,好像全身上下都暖融融的,在最厚最软的床褥之间也没有这样的舒适。现在,从全天下最最尊贵的人口中听到这种话,她觉得太不真实了。
得不到怀中人儿的回应,君尧兴低头,只见冷晴霜哭得脸皱成一团,偏偏没有一点儿的丑态,只觉得可爱。
可爱,最开始接触到她的时候,也是觉得她乖巧得过分,可爱又服帖,像是没有什么个性,却每每说着一些皇上最重要的话,明明别人说的时候觉得很虚伪,可是她一说,他就觉得打心眼里的高兴,好像只要是她说的,那就是对的真的。
越是这样,他越觉得危险。
从来不能有人能够左右他的心情,更何况是她。她背后的家族势力庞大,向来外戚干政是皇家最忌讳的,于是想要专宠她然后狠狠抛弃,谁知才侍寝完几天,她就主动称病了,那很好,不需要他操心。再然后,芍药花丛中相遇,那么有活力的笑容,他从未见过,觉得新鲜。紧接着在他眼皮子底下和别的嫔妃起冲突,他不管是非如何,只觉得有趣。是她又如何?浅显的心思不足挂齿。不是她又如何?横竖后宫所有人都只是他的玩物,不是吗?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双方渗透彼此的生命?君尧兴搂着冷晴霜,认命一叹,罢了,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她,他也都是他。
谁先吻了谁的唇,谁先褪了谁的衣……
两人抵死缠绵了一阵,云歇雨收的时候,冷晴霜喘着气道:“皇上,这还是白天呢……”
“爱妃好没羞,做都做完了,才计较起白天黑夜的问题。”君尧兴咬着她的耳垂,一路游移至下,咬着她乳*尖上的红点,似是委屈道,“那怎么办呢,朕不爱吃鱼,晚上可要饿肚子了,不如现在吃个饱,晚上也省着点饭……”
冷晴霜又起了反应,又羞又急,娇喘又压抑不住,自己先脸红了,只好默默承受着。
君尧兴忍不住笑出声,拿了床榻边上的衣服扔到冷晴霜身上:“走,咱们吃鱼去!”
穿戴好走出来,却没有发现哪里摆了饭菜,出去到院子里走一圈也没有发现,冷晴霜疑惑抬眼:“皇上又在欺骗嫔妾呢!”
君尧兴扬起嘴角:“朕带你去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