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太过张狂,方才如此羞辱老夫,正好借此机会杀杀他的锐气。”那位骄横的钱长老不禁怒火中烧,气不打一处来。他刚要起身,却被座旁的秦勤风拦下,此人用腹语劝道:“何须你亲自出马,景延奇那小子定会替我等应战。纵使你赢了又如何,堂堂天业界长老打败一个无名小卒也是理所应当;如若你输了,你这张老脸今后往哪儿搁?干脆让这俩年轻人比试比试,我等出战有失身份!”
果然被秦勤风料中,景延奇不甘万俟勖出尽风头,第一个出来叫嚣道:“刚才领教了阁下的口才,这回我倒想见识见识鬼面会的真正实力。”
景延奇心知他绝非庸手,瞳孔渐渐放大,嘴角扬起邪恶的笑容,双掌张开,每一节骨骼咯吱作响,全身散发出黑色的气场。只见他身形轮廓逐渐被那层黑色气场所笼罩,隐隐约约地幻化成一个鬼魅形态。他袍袖横挥,嗤的一声轻响,阴阳扇随即展开,五个黑气骷髅瞬发而出。令人一见之下,毛骨悚然,先生了怯意。
万俟勖猛地反刺,黑气瞬间消散,直指景延奇胸口。景延奇大骇之下,急向后退,“唰啦啦”一声,脖子上挂的黑玛瑙念珠散落一地。他虽未受伤,却已面如土色,锐气大失。他急忙还扇相刺,但万俟勖一剑已占先机,后着绵绵而至,那柄长剑化为了一条灵蛇,蜿蜒不绝,在景延奇的周身穿来游去,只逼得景延奇连连倒退,半句喝骂也叫不出口。
众人眼见万俟勖咒术变幻,犹如鬼魅,无不目瞪口呆。秦勤风万万料不到万俟勖年纪轻轻,咒术却如此精湛。景延奇连闪带跳,拼命抵抗,始终摆脱不了那条灵蛇的纠缠,身上气场渐渐消散。万俟勖退后两步,将长剑插回吉他中。景延奇听见背后的佛像发出“喀喇喇”一声,无意中发现佛像身上多了好几道裂缝,登时整座佛像轰然倒塌,裂成了碎块,这着实把众人吓得心脏砰砰直跳。
景延奇收回折扇,脸色凝重起来。他飞身上前,鬼爪般的双手猛地屈拢,直接抓向万俟勖的胸口。万俟勖急掠而过,身形飘忽,整个人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似的。众人都看不清他的形态,只是依稀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当大家以为自己老眼昏花时,他却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忽然间整个大殿内响起了一阵幽幽的吉他声,弦音凄凉,像是叹息,又似哭泣,犹如一群冤魂在周围游荡。
“这是‘青溟断魂曲’,当曲终音止时,听到最后一个音阶的人必死无疑,五种音阶五种死法。”俞阁老提醒道,“景祭酒,那小子已经幻化成琴音,你可要留……”琴声戛然而止,俞阁老双眼圆睁,嘴唇微动,颈部映出一道血痕。瞬间那颗头颅掉落下来,颈口鲜血直冒。万俟勖突然出现在其身后,无动于衷地用手擦拭着剑上的那缕鲜血。众人见状,无不骇然,座旁三位长老都惊起退开。
“诸位休怪,我平生最恨别人观战时指手画脚,只怪这位长老多嘴,我不得已而杀之。如果诸位想报仇的话,尽管可以上前一试!”万俟勖冷漠道,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青鬼,一晃三年,可还认得我么?”座下一个长老挺身而出。
万俟勖于昏暗的烛光下凝视在前那人,见他四十上下年纪,又高又瘦,黑黝黝一张脸,留着一圈胡渣,精干矫健,相貌依稀熟悉。心中一凛:“果然是他?”
那人名叫胡文愁,原是四海盟路天王手下得力干将,后因与同僚不合,出走投靠了天业界。三年前他从邻舍走私一批武器,却被万俟勖撞上,并出手强取,当时他被打得一败涂地。胡文愁引为奇耻大辱,誓报此仇。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胡老板,三年不见,竟认不出你来了。如果你想报仇的话,那就请吧。”
“拿命来!”胡文愁欺身压近,万俟勖突然长剑出鞘,直切对方右腕。胡文愁始料未及,立刻向后退去,并定了定神,随后施展“洪流涌动”。他擅于水系咒术,在万俟勖脚下召唤一股洪流,顷刻间喷涌出一道水柱,直冲梁上。
万俟勖早已闪开,不然必定被冲破五脏六腑。胡文愁咒术全取攻势,一道水柱紧挨一道水柱,连续不断,搞得好像伏魔寺地下水管爆裂似的。他数击不中,突发一咒,又名“冲天炮”,一股水柱从双掌之间喷射而出,如同消防水枪般冲击力巨大。万俟勖的咒术则瞬息万变,让对方应接不暇,跟不上自己的节奏。眨眼间两人已拆了十多咒。
这时胡文愁正用冲天炮乱射,忽然不见了对方人影,急忙转身,见万俟勖已绕到身后,情急之下,便想拉他手腕。他自恃身强体壮,不怕和对方硬拼。哪知万俟勖就站在他面前,他却犹如水中捞月般怎么抓都抓不住。胡文愁大骇之下,退了又退,嗤的一声,胸口已给利剑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肉模糊,让人瞧了惊心。万俟勖乘胜而起,猛地冲上去,想掌毙胡文愁。
景延奇见状,赶忙推开胡文愁,下意识地伸出手掌。双掌对拼,两股气浪迸射而出,脚下青石地砖碎裂开来。殿内烛火顿时熄灭,梁柱上的尘埃一扫而散,墙上蛛网陡然落下,两侧的金布帷幕也都吹拂不定。两个身影在黑暗中对峙……
“此人究竟是人是鬼?打得胡长老毫无还手之力。”几位长老窃窃私语。
“要不然他的外号怎么叫‘青鬼’呢,我看他人也鬼,咒也鬼,心更鬼。我当真低估了他,竟然能在消耗这么多魔力的情况下,还能跟景延奇对上一阵,的确不简单。像此等人才为我们天业界所用,那当真是如虎添翼!”秦勤风又开始在旁装逼。
“只可惜这小子太过狂妄,又杀了俞长老,定不会为我们所用。索性送他一程,也好免除后顾之忧。”钱长老说。
“说好了单打独斗,暗箭伤人可非我等做派,万一传出去为人所不齿。况且他要是死了,也不好向鬼面会交代!”
“那咋办?再这样耗下去两败俱伤,都可能会没命。再怎么说景延奇也是我们天业界的人。”
“我等若是上去干预,定会被那两股劲力击断骨头,五脏俱裂。若非一个魔力高深之人,上去等同于送死。除非他们其中一人首先服输撤掌,不然只能听天由命了!”
“以他俩性格,都是争强好胜之人,怎会善罢甘休?定当拼个鱼死网破,方知孰优孰劣。”
“这还用比甚么?明摆着的事,开场景延奇就已落下风!”
“这倒不见得,小景实力不在他之下,只是缺乏实战经验。你看他整日只会在那里耍嘴皮子,何时见过他与人争斗?他缺少像万俟勖那股杀气倒是真的,所以开场便落下风也是必然。”
正在此时,一个白色身影闪现到他们中间。振臂一挥,将他俩分离开来,惊起四周所有地砖,一个强大的气罩化两股劲力于无形。万俟勖被气罩击退至数米远,而景延奇早已被震飞到供桌上。
“无量寿佛!”
当大殿内再次点亮灯时,只见一个老和尚伫立于殿上,声如洪钟,双手合十。他板寸白头,吊睛剑眉,未留胡须;虎背熊腰,身着白袍黑袈裟,颈挂十几个小型骷髅头,看似并无半点出家人的慈悲面相。
秦勤风走出来朗声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丈魔方丈,乃本寺主持,也是此次会谈的主事人。这位是鬼面会……”老和尚伸手示意,秦勤风立马不再介绍下去。
“老衲早于殿上,只是久未现身。方才见万俟居士能言善辩,技压群雄,实感钦佩。”老和尚目光如炬,与万俟勖四目相对。
“呵呵,‘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想必大师的法号源于此话吧?”万俟勖总算可以松一口气,躬身站在那里,似乎魔力耗损过大。
“万俟居士果然聪慧过人,一猜便知老衲法号的来历。”
突然老和尚脸色一沉,伸出食指节,毫不用力地向他胸口打去。万俟勖猝不及防,一下便被打倒在地。老和尚骇然道:“万俟居士身受重伤,尔等居然如此怠慢,该当何罪?还不速速将居士扶起!”众人一听,纷纷上前搀扶,剩下的几个低头不语。其实他的一指是想试探万俟勖魔力的深浅。不试不知道,一试才恍然大悟,对方早已是精疲力竭,一直佯装出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样,却丝毫未被其他人察觉。老和尚的言下之意就是在训斥这帮废物,竟然被其蒙蔽,一无所知。倘若方才他们稍有察觉,胡文愁那战便可将其耗死。
“诸位不必这般客气。大师,咱们还是直接步入正题吧。”万俟勖心知肚明,知道自己已被老和尚识破,只好放低姿态,语气稍显温和。
“如此甚好,居士请随老衲到内堂一叙,尔等在此等候。顺便将俞长老的遗体好生安葬,通知其家人就说是因公殉职。”老和尚心中窃喜,心想这头不知高地厚的牛犊总算被驯服。众人毕恭毕敬地恭送方丈。
二人的密会将近持续了两个小时,围绕着鬼面会与天业界合作事项展开商谈。最后双方达成协议,天业界适当对鬼面会提供人力物力援助,鬼面会仍可保留原来的番号,不受天业界管束。唯一的条件就是但凡天业界有大规模的行动,鬼面会必须响应其号召。此外,万俟勖还送上首次合作的见面礼——有关《九幽尸录》的所有情报。老和尚得知此事后,喜出望外,主动替万俟勖疗伤。此人魔力的确深厚,万俟勖只休息了片刻,刚才消耗的魔力已恢复了三成……
众人见万俟勖从内堂出来都没好脸色,满怀敌意地盯着他,景延奇直接视而不见。只见丈魔方丈笑着出来相送,大家也只能毫不情愿地作揖别过。
寺门敞开,一轮余晖正好照射进来,落在万俟勖身上,修长的身影金光闪闪,耀眼万丈,显得格外伟岸。当他踏出大殿时,却停下了脚步,嘴角扬起了那一抹不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