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是陆军……二师四十四团的……团长,左林熙吗?”一个和左林熙年纪相仿的军人站在左林熙的办公桌前,看看他自己在纸条上写出的仍觉得有些拗口的称谓,断断续续地说道。
左林熙的办公室并不很宽敞,但阳光透过那擦得一尘不染的窗子,却能给人一种顺畅的感觉。
窗旁摆着一盆高大翠绿的盆景,配上木制的小书柜和木制的办公桌显得十分和谐。办公桌上的文件并不多,摆放得也很整齐,桌前照军官的例插上一小面国旗和一小面军旗。
屋内的物品多数都是新的,空气中还略掺杂着点刚刚装修过后的呛人的气味。
此时,陆军二师已经转向了未华城南数百里外的泽繁城,这里和战火纷飞的未华城实在有着天壤之别。从战火中逃离出来而身上还带着硝烟味的左林熙,刚到达这座城市时,仿佛是从鬼门关回到了人间,从沙漠来到了绿洲。
出身贵族的左林熙,虽至今只经历了二十个春秋,但是他有什么没见识过?不过这次到达了泽繁城的他,仿佛一个一辈子居住在穷乡僻壤的老农走进了城市。
泽繁城没有未华城那样繁华,甚至都没有建筑能比得上左林熙家的城堡那样富丽堂皇,不过却让他惊讶得不知所措了。他和废墟打交道太久了,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像样的城市了。
他们又按照师长的命令来到了这座大楼,而这间屋子也分给左林熙作为临时办公室了。在“休整”的命令从师长那传来的时候,左林熙忽地放松了下来,紧绷的神经突然舒张了,可劳累却接踵而来,差点逼得他吐出一口血来。
一想到那种感觉,他有些反胃,为了让这种感觉淡去,他只好转移注意力,开始打量起了这个年轻人。
站在左林熙面前的军人很瘦,个子也较矮,他的肩上只有一个单薄的金色图案,识别码一类的地方也几乎是空空如也了。他就连这段很职业化的话也说得并不流利。不难看出他是个新兵。令人惊异的是,他竟然身着屈指可数的白色军装。
“嗯。”左林熙靠在椅子上,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也算不上是微笑,只不过是微微拉动了一下嘴唇。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中有些冰冷,却还隐约能感受到一种和善。仿佛有万水千山相隔,使人实在分不清它的本质。
“请将这个交付于您的部下……副团长……苏梓萌少校。”说着,他把一个开口的信封放在了左林熙的桌上,“而且,为了工作更好的进行,建议您先了解一下这封信。嗯……也不算什么信了……”
他交过信以后,转身准备向外走。
打开信件,左林熙看到了一张被两次对折的纸。虽然只是一张纸,但他却觉得无比沉重,尤其是那几个大字。
“喂,等等。”左林熙叫住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回身来,恭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在左林熙的眼里,这个动作早已熟视无睹,却又有些奇怪。
“嗯……按照惯例,这应该是由苏梓瑞的上级通知的,而空军三个联团是平行的编制,上级就归皇室所管了,所以应该由皇室出人通知才对……”左林熙说道。
“皇室将委派新上任的指挥官幕朝武全权负责这件事,但幕朝将军说还是让您做比较好……所以……”他答道。
“哦,好吧,你可以走了。”左林熙点了点头。
他“啪”地一个立正,敬了个军礼,转身退了出去。
左林熙又一次打开了那张被对折两次的纸,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该如何把它交到苏梓萌手上去,他更不知道苏梓萌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样一次打击。
“幕朝武,你又来坑我。”左林熙苦笑了几下,喃喃道。
空战的消息早已传出,而方舟号坠落的消息也登上了各大报刊的头条。不过直至今日,准确的阵亡将士的名单还没有公布,甚至有些正在祈祷的家庭还没有收到阵亡通知书。
左林熙并不清楚那次战役敌我有多少飞艇被击坠,也不清楚有多少人阵亡,但关于方舟的事他已经可以肯定了——那艘飞艇上除了他,没有人幸存。令人惊奇的是,他只是受了点轻伤,待在医院的时间也没有超过一周。
或许这就是命不该绝。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让他去把这封信送给他并不想见的人——苏梓萌。他不知道,这个已经经历了巨变的十六岁少女,还能不能继续承受一次巨大的打击了。
不过还好,他没有一筹莫展太久,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他的深思。
“进来。”左林熙又把这张纸两次对折,塞回了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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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美的月亮羞涩地隐匿在薄云的背后,只让皎洁的月光被疏松的烟云割碎成细小的光斑。在夜幕下灯红酒绿的泽繁城似乎活了起来,市政厅的大钟在几十分钟前敲了七下,此刻正是泽繁城热闹的夜生活的开始。
许多人在街上走动。有的人走入家门,有的人走出家门,有的人正刚忙碌的工作中解脱,有的人进入了忙碌的工作。时常能见到三五成群的年轻人,在两旁矗立着赏心悦目的建筑的大街上有说有笑地走着。
饭店和娱乐场所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人们忙着应酬或是娱乐,如果此时路过一家饭店,很可能会看到一个端着酒杯的男人站起身,并且听到他振奋人心而实际却不着边际的话。
一股糜烂的气息混杂在了刚被雨水润湿的空气里。
居民家中飘来的朴实的香气还能让人有些温馨的感觉。在装修平实的屋里,一家人围坐在一桌,一边享用美味,一边谈起一天的所见所闻。
身着一套一尘不染的军装的左林熙站在街头,望了望对面的咖啡厅。不错,就是这了。他又拍了拍衣褶,理了理领口,却不由笑了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似乎当初第一次和乔筱诗约会都比现在自然吧。”他暗念道。带着些惊讶,带着些自嘲。
就在这十几米外,他看到了她,那个同样一身军装的女军官——苏梓萌。嗯,看到了她,他似乎才恍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他信步走向那家咖啡厅。
她看着窗外发呆,根本没注意到他从对面走过来,甚至连他入座都没有察觉。他也随她望向外面。
她穿着一套很普通的军装,抱着一件大衣。十二月末,对于北疆区域最繁华的冰酒城来说已是隆冬时节,而即使对于几乎终年少雪的泽繁城来说也已经进入了较为寒冷的季节,可此时,还隐约可以看到,苏梓萌还穿着短裙,而那匀称的腿被与军装极不相符的黑色过膝袜覆盖着。
左林熙脑海中只浮现出两个字:调皮。
“好久都没见过了,不是么?”左林熙轻声说道。
她被这一声拉出了发呆的状态,这才发现左林熙已经来了。
“这里根本比不上未华的一半,”左林熙摇晃着脑袋,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他笑了起来,“但却觉得这里这么繁华美好。我们见废墟见得太久了,见荒地见得太久了。”
“可怜的未华,大半已经成了废墟。”苏梓萌叹息道。她低下头,用汤匙搅着面前那精致典雅的白色杯中的黑如墨的咖啡。左林熙向里面无意地探了一眼,却发现那几乎是一杯纯的咖啡。
“是啊,来到泽繁城,好像又让我回到了久违的世界了,这才是我认识的万世。”左林熙说道,“还能看到深夜里有主妇捂着孩子的耳朵,听到她抱怨着邻居家的娇吟。”
说着他笑了起来,苏梓萌的两颊也随着轻笑擦上了两抹淡淡的红晕。
“听说这是他们店里最好的咖啡了,蓝斯特维尔来的进口货,不过那拗口的名字让我忘了。”苏梓萌说着,将另一杯咖啡推到了左林熙面前。
“嗯,蓝语,记不住很正常了……”左林熙笑着叹道。
她看了看左林熙。他的变化不大,起码那最重要的部分——眼睛还是没什么变化,它们时刻能让人陷入严寒或是酷暑的挣扎,时刻准备着把对方掩埋在深处的灵魂挖掘出来。似乎在那双刨根问底的眼睛面前,一切被隐匿的真相都会露出蛛丝马迹。
可能是事物繁忙的缘故,他的脸上长出了短短的络腮,不过这也倒是让他那两撇八字胡不至于在那白皙而坚韧的脸上孤军奋战了,看起来很是协调一致。
她的心头顿时百感交集。
“不如我们进入正题吧。”左林熙啜饮了一口咖啡,“你找我什么事?”
还好他打断了她的思绪,不然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找你?不是你要来找我么?”苏梓萌把衣服放在一旁,“咯咯”地笑了起来。说着,她也啜了口咖啡,令人惊奇的是,她居然能很自然地把这一口几乎什么都没加的咖啡咽下。
“我正在办公室批阅文件的时候,是楼下的卫兵上楼告诉我你要找我的。”左林熙听到这话,差点吐出还在口中细细品味咖啡,但还是故作镇定。
“如果不是想到你要来找我,我为什么要约你出来呢?”苏梓萌看着左林熙,说道。她的眼底不知是因为光线的照射,还是因为其他的缘故,出现了星星点点的柔光。
“好吧。”左林熙说道,把那个已有些褶皱的信封从衣兜里翻了出来,又把里面的那张被打开又对折过多次的纸拿了出来,轻轻地推到了苏梓萌的面前,“我建议你先有点心理准备。”
苏梓萌的表情严肃了下来,用平静却略带好奇的目光看了一眼左林熙,之后把那张纸拿了起来。
咖啡厅内的钢琴曲在这一刻应和着气氛,骤然变得缓慢低沉。
左林熙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他低着头,把一只手扶在额头上,这样就不必直视苏梓萌了。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啜了口咖啡,此时他的心底已经做好了应对的方案,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已经想得妥妥当当了。
“哦。”她略有些阴沉地哼了一声,然后把这张纸又放在了左林熙面前。
命运总是这样,你做得准备越是充分,计划得越是完美无缺,越是事与愿违。不说事情的结果,就连这件事都可能一点不按照你的想法进行。可能一件已经有所征兆的事,可偏偏在你准备实施应对措施时戛然而止。
左林熙听到这声不轻不重的“哦”,差点又一次把咖啡吐了出来。
“你又不是伞,不必在狂风暴雨里撑着。”左林熙劝慰道,“哭出来或许会好受些的。”
“我已经不会怎么哭了。”苏梓萌黯然说道,“我已经能猜到结果了。”
左林熙这才认真地打量起她。绝美可爱的容颜上笼上了一层薄纱般的阴影,让眼底的光芒有些暗淡了。悲痛瞬间占据了她的脸,她的心。一片黯淡,不过这种黯淡更惹人怜爱。
苏梓萌已经能感到一股股酸水犹如硫酸一样,随着心脏的一次次挤压翻滚,打在胸腔内,有种酸酸的灼烧感。不过这回再不是酸雾了,也再没有让她泪流。
“你这副样子,比冷柒还冷柒呢。”左林熙牵动嘴角,笑了一下。
苏梓萌没有说话,只是眨了眨眼。长睫毛上好像有些亮晶晶的东西。
“一切都潜移默化了。当我们回过头来,才发现我们身上许多的宝贵的东西都被生活磨灭了,我们已经变成并且习惯成为了一个我们曾经不想变成的人。”
苏梓萌啜了口咖啡道,“我们身边的许多东西也都远去了,它们不会回来,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我们无法阻止。”
“我一直以为我明白珍惜,不过实际上我只是把许许多多美好的东西都丢掉了。我不知道,我善待我身边的一切,可实际上他们却还是向我抱怨,善良不知为何被当做了恶毒。”
“而且我也知道,许多时候我只能做与事情关系最密切的旁观者,就好像我当时在未华城的最高法庭旁观决定我的命运与万世的时代的宣判。”苏梓萌低声说道,“从高高在上的那个衣冠禽兽轻松地敲下那把被赋予了一切权力和希望而变得沉重的木锤,那一声清晰的扣人心弦的锤声使我的鼓膜震颤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明白,我将会有所改变了。”
“不过说真的,我一点都不想变。”苏梓萌说着,眼底闪现着点点光芒。
“随着时间一点点逝去,雨和风会吹落刮起,真相和秘密的屏障会被侵蚀,直至它们赤身裸体。”苏梓萌说道,她咬了咬嘴唇。左林熙又看到了她曾经的可爱的模样,但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酸楚。
“无论你发现了什么……”苏梓萌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吐出话来,“我还是我,还是那个四岁见到了八岁的你然后陪你走过十年多的小女孩。”
“物极必反,可能是天要灭我苏氏吧……”苏梓萌叹了口气。
“对于黎家的问题,我很抱歉,我们尽力了的。”左林熙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显而易见的是,敌方的力量显然更加强大。”
“我知道,起码把我们救了出来。”苏梓萌说道。
“公平鹰不是那么好雇佣的。”
和苏梓瑞相同的话。
她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却被细心的左林熙捕捉到了。
“不知道我家里怎么样了……”左林熙望着窗外,故意扯开了话题,“嗯……也不知道这个老头是怎么打的仗了,居然把北部的土地都丢掉了。黎民百姓都陷入了一片水深火热。其实我并不失望,更多的是惊奇。”
“我听说寒武城驻有一个陆军师,虽然战事很惨烈,但还是顶住了——这点还要多亏你的祖祖辈辈都在给寒武城加固城墙呢。而且南方的多数军队都已经顶上去了,现在也应该不会有事。不过鉴于左家城堡那坚实的城墙——还算得上坚实的城墙——和那宏大的规模,所以很可能把你们家作为指挥部。当然如果敌人继续推进的话,还可以作为要塞……”苏梓萌说道。
“那我真是与有荣焉!”左林熙睁大了眼睛,说道。他这副表情,就像是刚刚要散发出的怒火被重新憋回了胸中,这样就让这幅表情倒像是在故意逗人。
“而且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这事情的确让皇上措手不及了,虽然如此,皇上还是尽力了。他正和许多国家谈判呢。”
之后她压低了声音:“而且别担心,我相信皇上的反攻会粉碎敌人的一切。”
“哦?这是在替他说话咯?”左林熙挑了下浓密的眉,有些得意的微笑又占据了他的脸,“没想到,他棠隆盛还有两下子嘛,这么快就赢得了大大小小无数军官都没能搞定的女神军官的一片芳心呢。”
“你要知道,你还能坐在这,已经算是你命大了。”苏梓萌的脸上又飘起了两抹红晕,不过这次夹杂着一丝愠色。
“怎么?在这么安全的城市里,苏大小姐也要随身配短剑吗?”左林熙笑着问道。
“嗯……其实我也可以说是找你有事。”苏梓萌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而是边说着边翻出了一个档案袋,轻轻放在了桌上,推至左林熙面前。
左林熙打开,翻了翻,是些资料。
“有人想要暗害你,”苏梓萌说道,“我们那次被包围,是因为其余的军队在战前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而他们之所以临阵而逃,是因为得到了一个人的命令。而这个人的目的就在于你。”
苏梓萌又啜了口咖啡,缓缓说道:“方舟在升空之前被做了手脚。按照乔氏的设计,方舟的螺旋桨部分本可以承受两到三发中型炮弹的爆破力,而那次导致螺旋桨受损的只是一门标准炮的炮弹。同时,十一号飞艇的舰长仍是丁免,不过飞艇上的人员却更换了,十一号飞艇并不是要投敌,而是要在战乱中置方舟于死地。”
“而且似乎目标还是你,”苏梓萌说道,“同样的,也是同一个人指使的。而且也同样又一次没有成功,你没死,可是我的哥哥……他却永远回不来了……”
“我根本不明白苏梓德在想些什么,他现在简直比冷柒还要冰冷无情,一点也不肯帮助我。”苏梓萌神色黯然道。
显然,在这些军官里,冷柒以他可收放的锋利的钢爪,残忍的杀人方式和战争中的饮血的行为,已经成为冰冷、无情、冷血的代名词了。
“嗯,我早该死了的。”左林熙看样子没有理会苏梓萌后面那一大堆的怨言,也可能是他不知道对那些说什么好,只是低声说道,“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理解,苏梓德只是在做他该做的事。”
“我已经查出了这个幕后黑手。”苏梓萌的话音又一次从低落中恢复了。
与此同时,左林熙也翻到了一份资料。熟悉的名字,瞬间刺痛了他的双眼。左林熙审视着那份资料,表情复杂,让没有那双犀利的双色眼的人全都难以猜透他的所想。
“我没想到是他,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左林熙有些惊讶。
“是的,你想不出的,一个似乎只懂得吃喝玩乐,出现在华灯初上的夜幕下,参加宴会勾引异性的花花公子会做出这种事的。”苏梓萌神色黯然,“知道么?要是换做我,我毫不质疑。”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怎么?你要起诉他么?”苏梓萌又饶有兴趣地问道。
“不,如果起诉,我们暂时也赢不了官司,而且得不偿失。”左林熙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而且又拿过了苏梓萌和苏梓瑞的那句话,“公平鹰不是那么容易雇佣的。我们没有赢得上一次,也不能在这件事上再劳心费神了。”
“嗯……我现在只有二十岁,可我也并不是对争斗一无所知的。我不对他开战,并不意味着我会退缩,我可不是……”左林熙说道,然后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词句,“我可不是像我父亲一样的……”
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把最后两个字咽了下去。他又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回想起了那个老头那样窝囊的叹息。
“别这么说,如果能让我父亲回来,我愿意付出一切的……”苏梓萌说道,然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比我已经付出的更多我也愿意……”
“毕竟……”她似乎想要把这段话提上个高度去,“你父亲再怎么说也永远……永远是你父亲啊。”
说完,两人为这前半句没有达到预期效果而硬是造出了后半句的话笑了起来。
天上似乎是被一瓶不小心弄洒的墨水浸染过的白衬衫一样漆黑却出奇的美,墨水居然将布料上那些发光亮斑和那枚皎洁的圆形装饰性纽扣都从这件衬衫上统统抹掉。
雨后的潮湿的空气中混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清香,寒意不再需要乘坐微风,而是直接向人们逼去。昏黄的路灯下,被润湿的柏油马路显出了凹凸不平的棱角,把光线分成无数个细小的如米粒般的光斑。
左林熙和苏梓萌走在灯下,转过街角,看似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散步。
“你的目光还是这样让人不寒而栗。”苏梓萌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左林熙,说道。
“是吗?没有吧。”左林熙转过头,温和地笑了笑。
他说着,眨了下眼,瞳孔被润湿了一下,那股凌厉的气息似乎也溶解了,瞳孔的两色似乎交融在了一起,而不是两色分开给人两种窒息的恐慌。眼底反射的灯光让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可是这却让苏梓萌觉得更加危险,不过却又更想接近。
他注视着苏梓萌的眼睛,她的眼底闪烁着神秘而柔和的星光,不过在下一刻,又给他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我倒觉得是你的目光太让人不舒服了。”左林熙笑了一下。
“哪有嘛……”她笑着向他的怀里蹭了蹭。
“这样不好吧……”他似是故意断断续续地说道,但却并没有推开她。
“这么快就想忘了我吗?真是讨厌……”
……
路灯依旧发出昏暗的光线,转眼间,泽繁城的街上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