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色有些发白的时候，昱承才开口说话。不是他酒后胡言乱语不入主题，而是酒劲让他一头栽在了桌子上，趴了两个多小时。看来封廉清还是高估了昱承的酒量。在此期间，封廉清已经吃了两盘烤牛肉，又和老板打了三局台球，在酒馆外抽了支烟。

　　封廉清坐到了吧台前。

　　“丞相大人还不走吗？”老板站在吧台里问道。

　　“难道老板要送客了么？”封廉清问道。

　　“不不不，我们晚上不关门的。”老板道歉似的笑了笑。

　　“老板您这生意还不错？”封廉清问道。

　　“还可以。尤其是最近禁酒越来越严，不过我这却有许可。”老板笑了起来，“哈哈哈，生意都很好啊！”

　　“能拿到皇帝许可的人可不多。”封廉清说道。

　　“这并不是皇帝的许可。”老板压低了声音，“洪氏签下来的。”

　　“你为洪氏卖命？”封廉清听到这话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压制住了惊讶，一副仍很平和的表情。

　　“也不是为洪氏卖命，我只要给他们一些钱，他们就能帮我办许可了。我们这些百姓可不管是谁，只要能帮我们的就行。家族之间斗来斗去，不影响我们的话，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我们能活得好好的就行了。”老板说道，“毕竟我们不过是每天忙于柴米油盐罢了。”

　　封廉清又坐回昱承的对面，用叉子戳凝固住盘子里的黄白色油脂。他还不想叫醒昱承。

　　昱承砸了砸嘴，把介于嘴里和盘子里的口水砸了出去。封廉清看到他努力要睁开眼睛。

　　“睡的还好吗？”封廉清问道。

　　“嗯，还不错。”昱承醒了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了让自己清醒而猛灌了一口啤酒。

　　他摸了摸脸，把那些粘在脸上和胡须上的油脂清了下去。

　　“但是你还没说完呢。”封廉清说道。其实昱承根本什么都没有说。

　　“哦，哦。”昱承抹了把脸。

　　他脸色已经逐渐变了回来，脸上的红色逐渐退了下来，变成了一种虚弱似的粉红，皮肤的有些地方还有些发白。

　　“说到昱星啊。”昱承又喝了一大口，“应该从哪里说起呢……”

　　“那是那一年我倒是不记得了。”封廉清以为昱承还要卖关子，但没想到他真的开始讲了起来，“那时他还没有加入禁卫军，而我却已经加入禁卫军了，并且也已经做了顾问这个职务。我还记得那个晚上，我记得太清楚了，因为那个晚上的画面太令我难望。

　　“那年他也就是现在的这些名门望族的少爷们的年纪吧，或许比他们还小一些，而我比他大几岁。我当时在酒馆的一个角落和别人喝酒。那是哪个酒馆来着？好像是这个吧，我也不记得了，不过管那么多干什么！我还是继续说吧。而至于昱星呢，他当时坐在吧台前。我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他。那家伙虽说是黑氏家族的人，不过穿的也够寒酸的。我看他那副模样根本没法想到他是黑家的人，但我那时候也没看他，因为他实在太不起眼了。”

　　昱承的话说得很罗嗦，不过封廉清只好默默忍受。昱承灌了口酒，然后继续说着：

　　“我不知道原因，只是听见他和别人吵了起来。或者准确的说是别人和他吵了起来，因为他当时很沉默，而那四个人倒是很嚣张，我也不记得那几个该死的人的烂脸了。不过大概他们争执的问题真的关乎性命吧。那几个人其中一个颇有贵族气质的年轻人拔了剑。旁边的人呢，听到拔剑的声音也都注视了过来。

　　“然后他们在那咕叽了什么我也没听到，不过看起来气氛一点都没有缓和。我本来想去制止的，不过被我那个同伴拦住了。他说不过是平民之间的一点小打小闹罢了。

　　“哦，我说到哪来着？”昱承又喝了口酒，不过这口酒似乎让他出现了短暂性的失忆。

　　“有人拔剑了，你想去制止，结果被拦住了。”封廉清提醒道。

　　“哦，哦，对。我想去制止来着，结果被他拦住了。”昱承接着说道，“所以我就坐回了位置，一边喝酒一边看着他们。他们就一直僵持在那。过了一会儿那个拿剑的傻子似乎又说了什么，而昱星的回答却让旁边的人前仰后合。结果又有一个人拔出了枪。

　　“手枪那些东西虽然在当时并不禁止，但是管理还是很严格的，而且很少有人能买得起一支枪的。

　　“看到枪，旁边的人瞬间都不笑了，纷纷都是惊愕，而还有胆小鬼推门而出的。哈哈哈哈，你说他们是不是被枪吓得尿裤子了，哈哈哈哈。就那种破枪，估计顶在昱星胸口开枪都会打偏的！”

　　“啊，啊，我刚刚说到……”

　　封廉清以为他又忘了，刚要提醒他，不过昱承马上又接了上来：

　　“哦，对。拔枪这会儿呢，气氛就更僵了。不过昱星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我真想不明白他怎么那么有底，那一枪要是开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封廉清听得出昱承又在胡言乱语了，刚刚还说枪不怎么样，现在又说这枪要是开火后果不堪设想。不过他没有在意这些，也没有打断他，而是继续听了下去。

　　“大概也就三四秒吧，昱星拿起咖啡杯旁的小铁勺就打了过去。在对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拳——……呃，或者说……一勺？——打在了那个拿枪的呆瓜的手腕上。枪当时就掉在地上，不过我们后来发现那枪里面只装了铅弹而没装火药，那家伙真是个白痴！然后，哦，然后是那个拿剑的。那个拿剑的唯一砍下的一剑还是砍坏了老板的椅子。

　　“你知道最后怎么样了么？最后简直让我大吃一惊啊。四个人，全被打死了。他没用剑，更没用那把其实根本用不了的枪，就用一个搅咖啡的小勺，杀了四个人。不过这或许就是为什么说喝咖啡比喝酒好了。”

　　说完，昱承和封廉清都笑了起来。

　　“昱星自然是被警卫带走，送到了禁卫军处置。事情调查的很清楚，是那四个傻瓜挑事，而昱星这个人嘛，还算是很干净的，然而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也难逃一死。我可是对这件事很感兴趣。那些禁卫军的小罗喽知道我要接手的时候，都丝毫不敢迟疑。所以后来或许你也能猜到，昱星自然是被免了罪行，不过条件是参加禁卫军。后来他做了皇帝的贴身护卫，再后来才当了顾问的。”

　　“这就没了？”封廉清问道。

　　这些对于封廉清来说，几乎毫无价值。听了这么久，封廉清只能知道昱星是个善于打斗的人，不过这并不是他想知道的。

　　“哦，哦……”昱承喝了口酒，似乎在绞尽脑汁地回忆。

　　“哦，当然还有！”昱承豪爽地一笑。

　　“是什么？”封廉清有些迫不及待。

　　“倒是有两件事的确值得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