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芽宛如蛆虫般纠缠黏合,配合上法乌斯鼻息之中传达出的低吟声,像是桀桀怪笑的兽类进食时的声音。法乌斯抬眼凝视着这根古朴暗红的长矛,矛尖上还粘着从他腹部上带下的粘稠血液。「这就是血拉莫忒之矛吗……?」法乌斯喃喃细语的同时抽了抽鼻子,随后嘴角边勾起一丝醉人的笑,「大师还是大师,也只有大师的血能这么大师」
空间似乎抖动了一下,一道被撕裂开的黑色裂缝出现。
法乌斯凝视着手中的长矛,嘴角边带着醉人的微笑,握着长矛的右手手指却像是摸着女子的丝滑皮肤一般,爱不释手又喃喃赞叹的模样。眼看着法乌斯一只手已然扯开了那道裂缝,宛如撕开了一个黑洞,尼法洛的视线跟随着法乌斯的脚步,突然间冷不防地开口:「你的目的就是这个?」突兀而又冰冷的语气像是刺破了某种氛围,促使着法乌斯不得不将双眸从血拉莫忒之矛上移开。他淡淡地看着尼法洛,淡淡地笑了的同时又越过尼法洛看向了他身后,似乎在远观着什么,同时眼中露出一丝悦意,类似于讥讽或揶揄。
「也不全是,不过……」法乌斯收回了眼神,重新看向了手中的血拉莫忒之矛,握着长矛的手爱不释手地又摸了摸,「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晚辈就失陪了」尼法洛冷冷的盯着法乌斯说:「你觉得你有可能在我面前拿走它,之后走掉吗?」
「不是可能,而是能」
法乌斯的回答很自信利落,那股自信让人看来简直是无可置疑。他抿嘴,似乎是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紧接着叹了口不大不小的气。
「这就好像交易」
「我从不跟我能杀死的人做交易」
「那晚辈可能会是大师您能杀死的人中唯一能跟您做交易的人了」
法乌斯的双眸重新看向了尼法洛,但却越过了尼法洛的一身灰袍看向了他的身后。
微微露白的天色之中的惨淡月光恰如其分地照射在比斗场的阶梯出口处的三个人身上。
「在晚辈看来,那里似乎有比晚辈手中之物更重要的东西」
在法乌斯的发言面前,尼法洛缄口沉默了几秒。这沉默的几秒似乎验证了什么似的,接着法乌斯又补充了一句,「起码对大师您来说是这样,不是吗?」「随你的便,反正死人从来不会说话」尼法洛淡淡地抬眼盯着法乌斯,「这门交易你一定要做,我不会奉陪」
「那么也随您的便好了大师」法乌斯的口气转变为了一种懒散轻佻,配合上他的俊美相貌还有略微凌乱的头发显得痞气十足。「死这种事是很简单的,与其死两个人,不如死四个人,晚辈还能搭三个」法乌斯不无自信地抿嘴一笑,「魔族的习性就是鲁莽」
暗褐的灰土色出现在尼法洛的双眸之中,破碎的镜片中间的破洞中介入了一片细细的从地面上飞起的灰尘凝结成了光洁的镜面。
「我不在乎」
「晚辈也不在乎」
法乌斯手中的血拉莫忒之矛提起微微斜过,矛尖指向了尼法洛身后远处的三个人。
「即使要比快的话,这么近的距离,以晚辈的魔源还有大师您的长矛,即使是大师您也没法分神拦住。当然,大师如果不在乎的话,在晚辈杀人的时候杀掉晚辈也就另当别论」
「好啊」
尼法洛淡淡地回答了法乌斯,法乌斯随即也淡淡一笑。
「好啊」
暗色的雷霆同紫黑的物质凝结在血红的矛尖,一个漆黑的小洞凭空出现在了矛尖前。
此刻,血拉莫忒之矛与法乌斯魔源之力的结合所压抑住的力量中甚至将空气刺破,将空间刺出了一个洞。
压抑的气息逐渐攀升直至顶点。
几近刺破耳膜的凄厉之声响彻在比斗场内。
散发着颓败气息的三人靠坐在比斗场的阶梯下。
一个孤独的灰影立在他们身前。
与此同时,类似于讥讽的嘲笑声清朗地从比斗场的中心发出。
「这场交易很完美」
法乌斯手中仍旧紧紧攥着血拉莫忒之矛,半个身子已然跨入了撕裂开的黑色大洞之中,露出半张嘴角勾起的脸。「但愿下次见到您的时候,您不会只想着杀死我」法乌斯身体稍稍往左倾,身体隐藏在黑洞之中,整张脸却完全露了出来。
「您的眼神还是那么冷,不过没有以前那么冷」
似乎是在思索回想着什么,法乌斯眯着眼,伸出一只猩红的手。上面的血液似乎已经凝结,变成了血痂般的皮层。法乌斯的下巴微微抬了抬,接着头颅微微沉了下来,远处的尼法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即使看不到法乌斯已然身处黑洞里的身体,但是从他的手势和动作可以看出他在行魔族礼;微微俯身,用手在脖子下方的位置画一个倒五芒星。
「您变了,但是晚辈还是期待下次与您再见的那一天」
法乌斯的脸上浮现出和善的微笑。
「到时候,晚辈或许就能亲手杀死您了」
紫黑一闪而消失不见,黑洞收缩为一个小点,就像是弹簧绷了绷。
比斗场内的空气中充斥着冷冷的秋风和铁的味道。
尼法洛盯着前方半响,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
比斗场已经完全毁坏,银色的地面不复存在,而是裸露出了灰黄色的土和砂砾石块。
黑色的葵花绽放在他的身下。
尼法洛抬手用袖子将下巴和嘴抹了抹。
袖子湿了一片,天空中微露的蓝光照射在上面泛着光。
尼法洛转过身走到垂思汀前面,看着半死不活一身灰土散发着颓丧气息的垂思汀说:「能动吗?」垂思汀一直僵硬的脊背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接着他花了老大功夫才将头抬了起来,一脸迷茫地看向尼法洛说:「结束了?」
「结束了」
「结束了……咳咳、呵,结束了」
垂思汀哼哼笑了两声,朝着四周瞟了几眼。
灰尘覆盖着他的脸,似乎黏住了他的嘴。
又是半响沉默。
垂思汀叹了口气说:「唉……结束了」
「能动吗?」尼法洛又重复了一次先前的问题。
「能,能动……」垂思汀朝上伸出一只手臂,他想让尼法洛抬他一手,结果却抓了一手空气,于是他疑惑地抬眼看去——尼法洛早已不站在他身前。
灰袍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连同后面的一个昏迷不醒衣衫褴褛的黑发少年一同消失不见。
垂思汀傻傻地愣了几秒,随后释然地又叹了口气,转眼看向自己身后的那个昏迷的金发少年。
二话不说,他背上了他。
垂思汀自从继任卡修斯托学院的院长之后就再也没有亲口说过脏话,实在要说也是在心里默默说一句,但他今晚破戒了。
他不知在对着谁说,他说:
「他妈的……他爸的……不对不对,他妈的……不对,他爸的……不对……」
垂思汀一步骂人一步喘气。
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出了比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