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吃到一半,冯茹忽然开口问道:“哥哥,‘清洁工’已经全招了是吗?”
冯远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而后说道:“是,他全招了。”
冯茹咬了咬嘴唇,她有个问题,但不知道适不适合今天的场合问出来,“哥,我想问问,潇潇她······”
冯远在心底叹了口气,该问的还是要问,跑不掉啊!
“陆汐已经招供,郝潇潇是他选中的人,他引导郝潇潇自杀,然后在关键时刻,让人放出那些不堪的照片,加速潇潇的死亡,茹茹,若非要说联系的话,其实我应该负比你更大的责任,因为他选择潇潇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挑衅我。”冯远看着冯茹,有些自责的说道:“茹茹,事情已经过去了,哥哥不希望你想太多。”
冯茹摇了摇头,道:“不,哥哥,我没有,我就是想问问关于潇潇死亡的真相,其实那天在医院的时候,我已经想通了,你们不需要为我担心。”
“真的不用我们担心吗?”
冯茹用力点点头,“真的,不用。”
“好,哥哥相信你,吃饭吧。”冯远帮冯茹乘了碗汤,轻声温和的说道,这是他唯一的妹妹,虽说不是亲身的,也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进了他们家,就是他们冯家人,他一直将冯茹视为亲身妹妹,虽然从对方的神色来看,其实她并没有放下,但冯远相信冯茹,一定会走出去的,因此他也不需要多说些什么。
饭桌上的气氛从冯茹开口的那一瞬间变得有些低沉,好在两人很快的结束了这个话题,正巧电视上在放午间都市快报,江渚与郑七七两人眼神一对,便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郑七七道:“哎!你们快看新闻,上面说今天早上,市里有一辆车刹车失灵,与一辆货车相撞,两辆车的司机都受伤送往医院了。”
众人随着郑七七的话,都被电视吸引了过去,上面的午间记者还在说着与车祸有关的事情,“据悉,这辆车牌号为Axxxx的越野车,车主是一位刚刚归国的教授,幸运的是,医院刚刚传来消息,这位教授虽然还昏迷不醒,但是已无性命之忧。”
市里的午间新闻每天都播放着当日的新鲜事,车祸这种事情在市里时有发生,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因此。当记者将现场状况通报完了之后,便转到了下一个关于留守儿童问题的新闻。
冯远一直听着新闻,抬头的时候,恰巧车祸现场一闪而过,冯远疑惑的皱了皱眉头,道:“那辆出车祸的越野车,好像很眼熟呐!”
江渚在一旁说:“是,我也觉得眼熟。”
冯龙在一旁吐槽:“那个车型不都长一个样吗?有什么眼熟的?你说是不是,来福?”
“汪!”
冯远:“······”爹,您这样合适吗?
这个时候,李翊突然说道:“这辆车,好像是,墨云笙的。”
墨云笙?
冯远眨了眨眼睛,“这样说起来,刚才那个记者是有说司机是位归国教授,不会这么巧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接话,毕竟这其中还是有几人根本不知道墨云笙是何方神圣。
但有的时候,现实就是这样巧,虽然冯远心中有些不待见这位墨教授,但毕竟之前推荐李翊去市局里做心理顾问,也算是帮了他们一个忙,冯远还是很人道的打电话多方探听,电话里的人告知,新闻里说的现在正在医院躺着的那位,还真就是墨云笙了。
冯远只觉得不可思议,前段时间见墨云笙的时候,对方还是意气风发,现在却出了车祸躺医院了,这人生简直处处都是‘坑’呐!
吃完饭,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李翊说他要去医院看看墨云笙,冯远转念一想,这墨云笙坑是坑了点,但好歹也曾经是李翊的老师,过去探望一下,也无可厚非。
冯远便道:“那好,我和你一起去。”
“一起去?”
冯远点点头,“墨云笙是犯罪心理学教授,我谨代表警方过去
探望一番,这个理由应该很合理吧。”
李翊抿唇笑了笑,道:“合理,合理。”
江渚与郑七七表示一会还有事,就不去医院了,几人快速的将客厅与餐桌收拾了一番,便互相告辞各自出发了。
又是A市第一人民医院,冯远最近也不知道往这里跑了多少次了,但也没有办法,谁让这是A市最好的医院呢?
墨云笙是又名的归国教授,这下一出事,围在病房门口的学生,老师,交警还有记者多不胜数,李翊与冯远根本挤不到前面去,无奈之下,只能另辟蹊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随便拉了走廊上路过的一名医生,打听着墨云笙的情况。
“医生,请问这间病房中病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被人突然拽着不放的医生,一副威严又不耐烦的看着冯远。
李翊便道:“我们是他以前的学生,想问问老师的病情。”
听闻李翊的话,医生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但脸还是很黑,“病人全身骨骼多处受伤,尤其是脊椎,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现在虽然已无性命之忧,但估计往后就要在床上躺着了。”
冯远愣了愣,这也就是说,墨云笙脊椎受伤,变成了植物人?
医生趁着冯远发愣的时候,连忙从他的手中挣脱了出去,整理了下衣服,便从容不迫的走了。
冯远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心中有些难以名状的感觉,如果非要说清,那便是悲凉,那个儒雅骄傲的男人,若是知晓他后半生都要昏迷着躺在一间小小的病床上,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李翊喃喃道:“真没想到,最后他竟然是这个结局!”
“是啊!真没想到。”
两人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早得知墨云笙的病情后,一时之间只剩下唏嘘,也不知道干些什么。
李翊看了看依旧人满为患的病房,说道:“我们走吧。”
“啊!”冯远眨了眨眼睛,“不去看看他吗?”
“这么多人,我们肯定挤不进去的,下次吧,而且,我想他也不希望我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
冯远了然,若是他变成植物人躺在床上,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亲人朋友看到,“那我们走吧,改天再过来。”
李翊点了点头,无可厚非,改天,也不知道是哪天了。
墨云笙,没想到最后竟真的让你逃过一难,不过现在这个结局,肯定也是你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吧。
往后余生,你就好好的与病床作伴吧。
······
“根据我国宪法,嫌疑犯陆汐,犯故意谋杀罪,先后共杀害七人,致使一人守重伤,并且严重危害我国社会安定,现判决陆汐死刑。”
“根据我国宪法,嫌疑人许池,凡故意谋杀罪,共杀害三人,且之后犯下故意纵火罪,但因其杀人有其原因,且嫌犯深感忏悔,现判决嫌疑人许池死刑,缓刑两年。”
冯远与江渚坐在法庭之下,听完法官宣读判决书,两人不约而同的呼出了一口长气,判决书已经宣读,也就意味着再也无法更改结局了。
原本这是两起案件的嫌疑人,本应该分开处理,但同时许池也是陆汐案件的受害人,因此便两案一通处理,这也是他们今天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冯远有些好奇,也不知道是陆冠黎自己想通了,还是真的是时倾去劝说的结果,到后来,陆冠黎终究没有救下陆汐,用不了多久,陆汐便会被执行死刑。
江渚问道:“小远,这下你应该放心了吧。”
“放心了,改得到惩罚的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怎能不放心?”
“你啊!”
法庭下坐的人已经慢慢的散场了,只有江渚与冯远还在坐着,他们在看着台上,顶上挂着的牌匾上写着大字,‘努力让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与正义’。
冯远笑了笑,这便是他们一直以来坚信且努力为之奋斗的东西。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想好要去哪里玩了吗?”
“你有想法?”江渚猜测冯远是否有什么计划,但转而又想到,“有玩的地方也没用啊,我们过年就休那么几天假,中途还要值班,能去哪里玩?”
冯远神秘的笑了笑,说道:“小翊给了我三张船票,是一辆豪华游轮一周海上游的船票,他说是他的病人送给他的,他没时间去,现在就便宜我们了,江海市知道吗?就是陆冠黎的家乡,游轮就从那里出发。”
江渚惊讶道:“你说的是‘希望号’?”
冯远挑了挑眉,“你知道?”
“当然知道了,七七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是有生之年也想坐一次这样的豪华游轮,她说这辆游轮大年三十出发,在海上漂流七天,可是小远,我们的年假总共才七天。”
“你就说想不想去?至于假期的事,哥哥我来搞定就行。”
“如果能解决休假问题的话,当然想去了,七七说这艘船上到时候还会有很多明星,她可想去了。”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决定了,为了以防万一天气不好,我们还是提前买高铁票吧,提前一天就过去江海市。”
“嗯,好。”
冯远站了起来,说道:“既然这样,我们赶快走吧,一会别让人家出来赶人了。”
江渚这才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偌大的法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便立马站了起来,与冯远一前一后大步走了出去。
······
清晨,阴,南郊陵园。
李翊再一次来到了这里,因为这里埋葬着他最亲近的两个人,但今天谁的忌日也不是。
李翊将买了两束花,一束百合,一束代替李泓波买的红玫瑰,通通的放在了沈雅的墓碑前。
“爸爸,妈妈,我来看你们了。”
李翊轻轻的抚摸着墓碑,道:“其实,今天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们,我可能要辜负你们的期望了。”
“我曾经尝试过去做一个好人,但慢慢的,我越来越不清楚什么才是好人,若是成为一个好人,便要对这个社会上的种种黑暗与不公袖手旁观,那么,爸爸妈妈,你们真的希望我成为一个那样的好人吗?”
“几年前,我一直都好好生活,好好学习,慢慢的越来越像是一个正常人,但是最后我却发现,不是这样的,该得到惩罚的坏人,全部都好好的活着,而原本应该幸福生活着的那些人,却整日饱含着痛苦的折磨,妈妈,这是不对的,是吗?”
“······”
“前几天,我去看过墨云笙了,他安静的躺在床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我想,其实他同我一样,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但是,他比我要好一点,因为他还有他一直坚持的研究,而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我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李翊的眼中慢慢的汇聚了光彩,他道:“很快,我就要干一件大事了,妈妈,我曾经说过要为你报仇,这句话绝不是虚言,十七年前是真的,现在也是真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成功的。”
站了许久,也有些累了,李翊慢慢的蹲了下去,他轻揉的抚摸着墓碑,就像是在摸着沈雅的脸颊一般,“也不知道你们在底下有没有见到,妈妈,你有没有在等他?会不会恨他?”
这个问题,已经没人可以回答李翊了,逝者已矣,何况,两人都已过世多年,李翊只能自己安慰着自己,或许他们早已手拉手去投胎了。
从清晨到日暮,李翊在墓碑前待了十几个小时,自从李鸿波逝世后,李翊每次来这里都会一待一整天,不吃不喝,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没话说的时候,就静静的站着,或蹲着,或靠坐在墓碑前,什么也不说,就静静的待着,享受着这难得的一家三口团聚的日子。
李翊看着天空慢慢由明转暗,他想,就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