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想走了?我还等着你问哥哥"是谁呢。”
真理之神的气息从背后接近,夏利回身拉开彼此距离,他将视线放在孟尔胸口,绣绿纹的巫师袍一看就知道是养母的旧衣,但视觉上的震撼至少不如脸孔强烈。
“你应该知道,真理之神有兄弟吧?”相较于夏利的紧绷,孟尔悠闲的逼人发狂。真理之神踏入水池中,柔软水面承接着他的重量,使神只滴水未沾的到达中心平台。
“文字之神渲帛,我的双胞胎哥哥。”孟尔停下话语,将视线投向夏利道∶“也是你养父的真实身分。”
夏利首次被孟尔的话勾动情绪,不过他并没有将惊讶表露在脸上。在战斗时不可随敌人起舞,魁儡官的告诫轻易抹去动摇,黑发青年缓缓移动位置,一寸一寸靠近孟尔──左侧的拱门。
孟尔坐在弧形平台上,仰头对着星空,满脸懊恼的道∶“哥哥很喜欢凡界的生物,他现在的身体也是其中之一。居然舍弃美好的神体,屈就在死人身上,我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好机会!
夏利疾奔向拱门,并在心中准备好翱翔的咒语。可是当他跃出塔顶时,迎面扑来的强风却将身体整个扫回门内,将被反转的身躯狠狠摔往坚硬岩雕。
夏利横起手与法杖防御。黑杖紧压手臂,他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剧痛从左手前臂传来,右手则被尖锐雕刻擦出一整条血痕。
“知道该逃这点直得嘉许,但真的实行却有点蠢了。”孟尔懒洋洋的扬起单手。水池漾起波纹,从平面升起的触手卷起夏利,不温柔的动作使洁净液体染上红丝。
“本来想等到斯菲尔到时再处理的。不过你真是个坏孩子,一直逃一直逃,叔叔很困扰呢。”
孟尔轻轻屈起手指,缠绕受伤青年的水绳随之紧缩。空气被压力挤出身体,夏利不经仰头咳了一声,但即使从骨头到肌肉都承受剧痛,他仍没发出半点哀嚎。
孟尔观察着夏利。无论是因忍耐痛楚而闭起的眼、颤抖的嘴唇,或渗血的肢体,真理之神以视线解剖每一条肌肉和神经,最后懊恼的摇摇头道∶“无法理解啊哥哥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东西呢?没有力量、脆弱、轻易被假象蒙蔽,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啊?”
夏利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要一开口,从身体中涌现的尖叫便会冲出,他只能以眼神反击,金色眸子虽浸在泪水中,但仍发出如刀刃尖锐的目光。
孟尔微微皱了下眉,令触手靠近自己。他近距离观察夏利,柔美的女子脸庞浮起远较子夜更加无情、冰冷和疏离的笑,真理之神不带感情的赞美∶“仔细瞧瞧,这张脸、这具躯壳长的真不错,几乎快胜过我原本的样貌了。听说染着罗很中意你,是脸蛋和身体吗?”
在孟尔说话时,触手中的水分滑入夏利的衣服中,冰凉触摸使他感到恶心,瞳中杀意顿时高涨了好几倍。
“斯菲尔也是,你真是受神眷顾的孩子。”孟尔将夏利的愤怒纳入眼底,他躺回平台上,缓慢摇晃纤细手臂,继续自满的进行单方面谈话∶“说到斯菲尔,你虽然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但关于那个杀戮利器的事,恐怕一点也不清楚吧?真可怜啊!让叔叔来解除疑惑吧。”
孟尔改变夏利的位置,让黑发青年头下脚上的倒吊在镂空天顶中央,自己则舒服的紧贴凉爽平台,一面享受美丽夜空,一面缓缓的向顶上人道∶“斯菲尔是完美的杀戮者,在他诞生那刻,一切武器的运用、防御和体术就深植在那具身体里。在他全盛时期──你大概很难想像──甚至光凭瞪视就能杀死像你这种男人。除了死亡之外无法创造任何物品的生物,虽拥有落日之神"的神名,却没有任何人愿意信奉,因为大家都害怕他的杀戮本质啊。”
夏利微微动了动嘴,却无法顺利将话字句出口。真理之神好心的降下触手,靠在对方嘴边想细听话语,黑发青年以颤抖、细碎的的声音,比常人多花两倍时间道∶“小落的本质不是杀戮!”
“被美丽给蒙蔽了,年轻人总是如此。”
孟尔无奈的耸耸肩膀,像在面对讲不听的孩子一般。他突然反转夏利,触手拉下黑色衣领,露出青年半白半紫的脖子。
夏利似乎察觉对方的企图,不顾伤势的扭动身体。他无法逃离孟尔,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拿出夹杂铁架与玻璃的枪。枪头尖针刺入肌肉中,真理之神斜眼谯着手中玩具,附在青年耳畔低语∶“这是打针的枪喔。不过你不用怕,里面的特殊药剂杀不了人,只会使神经更敏锐。”
孟尔压下手指,淡绿色液体受到挤压,离开枪身注入夏利的血管中。黑发青年瞪大了眼,全身紧绷的缩起,透明触手同时将他甩向背后拱门。
岩石拱门融化为液体,从上下左右垂下细丝,交织成蜘蛛网承接夏利。坚硬的丝线长出手铐脚镣,抬高青年双手,将人固定在墨绿网线上,只留躯干、脖子能正常活动。
“你是让我解决斯菲尔的关键,要尽到逼乱他脚步的职责喔。”
孟尔打了个响指,交错绿线长出成排尖刺。明明只比缝针略大的刺,神经却传来有如被十几把宽口剑贯穿的剧痛,夏利全身冒起冷汗,痛苦的尖叫声瞬间爆出喉咙。
当凡赛斯赶到时,方基肯和爱梅达便已经待在土色指挥室了。
凡赛斯迅速站到正中央的萤幕。爱梅达斜眼瞪着同事,推推镜框嘲讽问∶“一天到晚待在火之院,真不知道你是哪一边的人。”
在凡赛斯反应前,方基肯先一步将手搭上爱梅达的肩膀,温和的摇头打圆场道∶“凡赛斯只是去照顾朋友而已。各院间虽然有竞争关系,但也没到壁垒分明的地步。”
养父一如往常挂起憨厚微笑,但在他走过绿发巫师时,勾起的嘴却说出严酷的话∶“别再照顾敌人了。”
“父!”
凡赛斯没有说话的时间。位于地底的指挥室──以及整个地之院──起了剧烈晃动,环绕整个房间的指针、电脑萤幕更是忽上忽下、忽明忽灭。三人一同将视线放到大萤幕上,原本站在黄土地上的孩子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高大的紫发男人。
“这么快就露出真面目了,这下子不妙了。”方基肯将手放到萤幕下的褐色大球上,球体浮起复杂咒文,忽明忽灭的运作。画面中平坦的黄沙地看似毫无变化,但底下累积历代真理巫师之力,经过次次修改的魔法阵却开始启动,巧妙搬移、转换黄土地,行成一大片毫无障碍,也没有出口的迷宫。
“光这样恐怕还不够,必须找人上去绊住他的注意力。”
方基肯边说边将视线放到徒弟身上。爱梅达立刻露出害怕的表情,他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整个人贴上墙壁;凡赛斯依旧保持笑容,和谄媚无知的同僚不同,绿发巫师清楚知道不可能派出自己。
结果正如凡赛斯所料,方基肯将手指向爱梅达道∶“爱梅达,你上去吧,我们会在这里掩护你。”
“什、什么?”爱梅达疯狂摇头,死命的想将身体挤出墙壁。
方基肯拍拍爱梅达,矮胖身躯放出惊人力道,将高自己一个半头的男人拉往出口。地之真理和善的催促道∶“快去吧,我们必须为真理之神拖住敌人。”
爱梅达就这么被推出电动门。凡赛斯静静看着干如僵尸的同僚消失,他转身将手放到密密麻麻的按键、晶珠上。
“凡赛斯,刚刚的话别忘了。疏远或化解敌意,你快点选一个吧。”方基肯抬头仰望萤幕,灰色眼珠却转向凡赛斯,冰冷的道∶“对你充满好感,对我却充满杀意。这样等到转换身体后,我和火之真理都会很困扰的。”
“困扰?父亲,您该不会打算┅┅”
杀了伊尔凡赛斯将话藏在心里。方基肯望了徒弟一眼,口气冰冷的道∶“别让我难为。”
果然凡赛斯强压下心中颤栗,却无法将心思从这上面移开。
小落站在平坦沙地上。他能感受到脚底土石的流动,以及更细微的──魔法的运作。
孩童朝着高耸尖塔前进,才走了几步便发现两者的距离完全没缩短,反而一点一滴的拉大。
不能浪费时间。小落放出黑光,娇小孩童瞬间化为高大男子,他扯断紫发行成巨镰,正要一刀劈下时,他脚底下的阴影代替本体攻击土地,震撼了整片黄土。
细丝大块大块的掀起泥土,在短时间内便挖出地之院的屋顶。小落瞪着纷飞黑丝,略感意外的问∶“子夜?”
猜对了!我花了一番努力才连上你的喔。在对上孟尔前不能浪费力气,等我破坏魔法阵后,你就直接去找夏利吧!
“夏利?”
应该被丢到四元塔了。香奈可和电电在火之院;我在水之院;风之院没人;你在地之院。空着的只剩四元塔。
“了解。”
小落突然转头望向后方。平坦沙地凹陷了一小块,陷落处缓缓升起,爱梅达害怕的站在升起处,尽管他紧抓着法杖支撑身体,双脚还是抖的几乎无法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