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爱梅达吐出所有咒文前,细丝便先扫向他面前。搅起的泥沙几乎淹没巫师,咳嗽和崩落声充满在地之院屋顶上。
小落在原地轻轻跳了几下,看不见的网依旧束缚他的双脚。落日之神忍不住想挥刀斩断阻碍,子夜的声音却再次提醒──不能浪费力气,一点也不能。
“快点!”
小落烦躁的甩动脚上禁锢,黑丝破坏的速度也同时加快。可惜即使除去厚重泥土,繁复的发光魔法阵仍屹立不摇。
累积了十几代巫师力量的东西,破坏起来好烦啊~我这边也很麻烦。
“我来。”
小落抬起镰刀瞄准魔法阵。黑色刀尖正巧对着爱梅达,令僵尸巫师从两腿发软升级到脑袋一片空白。
等等,发现有趣的东西。
子夜的声音中断,黑线的攻击也减缓。贵公子似乎在专心探听什么,安静了一阵子后才欣喜的贴着小落耳朵低语。
“底下那个胖老头,你的杀气很重喔。”
小落对着脚底下的魔法阵说话。子夜的惯用字词配上低沉、无感情的声音两者合一,让听者感到一阵恶寒。
“那、那是当然的!”爱梅达紧压着小型耳机,虚弱的转达地之真理的发言∶“为了杀光你你你你们。”
“可是你的杀气不是针对我耶,是针对不在这里的某人。”小落继续复诵子夜的话∶“针对灰发红眼的男巫师。”
“咦?”爱梅达脑中立刻浮现符合条件的人。敌人说的是火之院的伊尔·卡资慕尼,那的确是足以引起方基肯大人杀意的人物;毫不保留的嫌恶与敌意,再加上近乎野兽的直觉,可怕的魔法才能,那个男人无论地位还是能力,都是不可轻忽的危险份子。
“想杀了他吧?等穿上绿头发先生的身体后,打算用外貌去蒙骗灰头发先生吧?真是个好方法呢,因为不这样做赢不了那个人。”
子夜借由小落的口追问。爱梅达抓着耳朵,等待地之真理的传话,不过传入他耳中的却不是清楚字句,而是混乱的争吵。
是真的吗?父亲你真的打算这么做?"
不要受敌人挑拨!到目前为止,都是火之真理单方面表现敌意!我什么都没做!"
争吵声大的让爱梅达想摘掉耳机。他一面要聆听地下指挥室的声音,一面要注意敌人的动态,两件苦差事令僵尸巫师身心干扁。
“灰头发先生真可怜,那么费心保护朋友,把自己的肚子都搞破了,结果却要死在朋友手上。”
小落──正确来说是子夜说出尖锐,且只有凡赛斯了解的指责。爱梅达一脸困惑的瞪着紫发神明,地底下的方基肯想必也挂着相同表情。
爱梅达想向地下的同伴寻求解答,可是从耳机中传来的激烈吼叫却使他不敢发言。吼声、尖叫和随之而来的爆炸,指挥室似乎发生的剧烈异变,而当僵尸巫师终于忍不住想开口时,方基肯掺杂喘息的低语突破一切喧闹,清楚透过耳机发声∶“居然对我做。出这、这种事。当初埋。下。自毁。暗示。果、然是。”
声音中断,一直漂浮在地之院屋顶、小落脚底的褐色的魔法阵也跟着消失。爱梅达连忙跪下来,手忙脚乱的想办法恢复法阵。可是繁复、需巨大法力维持的阵式绝非一人能修复,黑丝再度挥击黯淡魔法阵,拥有百年历史的防御阵顿时消失无踪。
完成!可以走了喔。
细丝收回影子中。小落的目光没在爱梅达身上停留一秒,绣着宝石的长衣摆不自然飘起,而当白布重重落下时,掺杂银光的黑风卷起砂石,将落日之神带往高空。
“走、走掉了。”爱梅达痴呆的仰望远去银点,直到晚风卷起砂石,一把扫上眼睛才回神。他步履不稳的从地上爬起来,手指缓慢按住耳机,安心的道∶“敌人离开了。方基肯大人,接下来要做什么?先修复魔法阵吧?要不然不管有几条命都不够丢啊!”
耳机那端没有回答。爱梅达困惑的调大音量,但是传入他耳中却不是指示,而是诡异的液体流动声。
血液从方基肯被法杖贯穿的肚子流出,染红了黑色麦克风。在地之真理遗体前方,下手者面无表情的跪在地上,绿发沾着汗水与血水,昔日迷人的蓝眸依片黯淡,宛如被抽去意识的人偶。
孟尔的头发被斩下一大段,他极为不悦的顺顺发丝,白发虽立刻恢复原本长度,但真理之神的怒火并未减退。他瞪着痛苦喘息的敌人,目光冰冷的道∶“本来只想用火珠烧死你的,不过这样似乎太小看你了。”
小落盯着孟尔。他将力量集中于腹部,火焰之珠一点一低被往外推,可是断裂的右臂却仍流着血。
没有多余的力气复原躯体。
每一次的呼气都灼热无比。小落半弯着腰,突然将全部力量注入巨镰,一刀甩向孟尔。
镰刀刮起强风,所到之处皆被削出锐利裂痕。孟尔升起土珠与水珠防御,墨色刀刃将两颗球撞落,却也因此偏离路径,进入真理之神背后的门柱。
“第二颗!”
风珠绕至小落背后,翠绿晶球撞入肋骨间,从球中刮起的旋风掏空了半个胸部身体。落日之神终于倒地不起,躺在血泊中痉挛不止。
孟尔走向小落,在结冰池面蔓延开的血水沾污了他的鞋子。真理之神难掩欣喜的宣示∶“抱歉,是我赢了。”
剩余的褐、蓝双珠正对紫色头颅,正准备砸下时,孟尔紧急调回晶球保护胸口。
冻结池水、暗蓝岩石与无形之风全朝着同一点,孟尔的心脏飞来,羽毛状的薄冰、岩削相当美丽,也相当致命。
“离。我的养子远。点!”
夏利攀着黑镰刀柄站起。半身是血的躯体竟还能动,就算站不稳也十分令人惊讶。孟尔震惊的后退五、六步,却不是针对青年的精神力,而是针对青年的眼睛。
柔和的淡金色被黑白所取代,不同颜色的双眸勾起遥远回忆。真理之神呆愣的注视对方,难以置信的轻语∶“吾父。”
“好痛!”香奈可摸着手臂,肌肉传来阵阵酸痛,不过至少没骨折或流血。她抱着臂膀站起来,欣喜的发现周围不只有自己。
“电电!这里这里。”
香奈可朝刚站起来的白龙挥手。虹电露出和骑士相同表情,快步跑到同伴身边,他注意到对方微微臂膀的红肿,立刻将手上放伤处,令疼痛离开肌肉。
一人一龙的欢欣没有维持多久。虹电仰望四方,忧虑的道∶“在这里的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不知道其他人怎么了。”
“子夜和小落应该不用担心,但夏利。”香奈可紧皱双眉,不安的为老友祈祷∶“千万别落单啊。”
女军官的肢体忽然绷起,翠眼望向正前方的暗红建筑。半圆状的建物尖锐且高低不一,宛如一团具体化的火。香奈可的目光集中在正中央的大门,尖门前站着一位对她来说绝不陌生的男子。
“伊尔。”
香奈可道出对方的名字,手中长枪对准火之真理的胸口。
伊尔拔出腰间弯刀,过长法杖比向香奈可与虹电,以一贯的沙哑声音问∶“下次见面时,别手下留情。"这两句话还记得吧?”
“当然。不过我有在不杀人的情况下制服你自信。"这句话也别忘。”香奈可蹬地冲向伊尔,同时大叫∶“电电,掩护!”
雷电落在伊尔前方,遮蔽了红眼的视线。香奈可舞动枪柄挥向敌人,铜棍撞上法杖,两者擦出火花,在颤动中逐渐逼向火之真理那一侧。
香奈可感到些微异状,绿眼注视着伊尔吃力的格挡动作,正要瞧出端倪时,低沉念咒声打断了她的观察。
“支配真理与成长的孟尔神,请倾听吾之声。”
咒语声响起,香奈可抽回长枪,转而刺击伊尔的胸口。她并不打算真的刺穿对方的心脏,这么做只是要打乱巫师施法时的专注。
伊尔以弯刀弹开枪头,他后退作闪躲并拉大双方距离,嘴里继续未完成的咒语∶“仅属于自身之咒,仅听命于自身之法,炽烈残暴之焰。”
后方的虹电也加入干扰的行列。成串细雷落在火之真理身边,响声盖过念咒,却无法阻止伊尔。
“炽狱。”
在咒名完整道出的那刻,土地突然被白覆盖。香奈可急忙后退躲开蔓延烈焰,她赶不上炽炎的速度,不过虹电赶的上,白龙紧急变身,伸长脖子将骑士叼到背上,震翅飞离地面。
火舌并没有因此放过猎。细长火丝频频甩向龙爪,虹电狼狈的想飞到更高处,没想到双翼拍打出的强风反而激起焰流,使白龙只能选择张起电网防御。
伊尔站在炎阵中央,红瞳在白中异常耀眼。香奈可凝视着灰发巫师,而在她看见对方压在肚子上的手时,女军官恍然大悟,靠近虹电的脖子问∶“电,你能靠近伊尔吗?”
“应该可以。”虹电隐约察觉到骑士的意图,因此绷紧了声音问∶“你要做什么?别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