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你真以为你们在耍什么把戏我会完全不知道吗?我只是配合你们玩一场游戏罢了!真好玩!谢谢你们的礼物,我们要回去了。”大将说。
“小白。”
“是。”
“这雨可以再下大一点吗?”
“没问题。”
夏利向天空挥出一道白光,豪雨倾泻而下。
“太棒了。”
大大小小的水鬼们开心的在雨中手舞足蹈。怀念的氛围,若狭国小滨村。
秋子在门口犹豫了很久,她因为太过紧张,胃有点隐隐抽痛。
“爹!我回来了!”秋子鼓起勇气推开门。
啪!
一记耳光打在秋子脸上。
“你还有脸回来!”
秋子抿着唇,默默的掉泪,却没辩解。
“你让我的脸都丢尽了!居然跟男人私奔?说!是为了八云还是那个妖人?”高桥怒吼,第二巴掌又挥了过来,却被另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了手腕。
“秋子已经有孕在身了,经不得打,要打就打我。”夏利松开高桥的手,将秋子拉到身后。
“夏利!你别胡说。”秋子大吃一惊,急忙想辩解,夏利偷偷捏了捏她的手心。
“你们竟然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高桥的脸由青转红,再由红转紫,咬牙切齿。
“我会负起责任。”夏利继续说下去:“岳父大人尽可以打我骂我,但是再过不久,秋子的肚子就遮掩不住了。”
夏利拿出一个十分沉重的籐箱,在高桥面前打了开来。
箱中装满亮晃晃的黄金和珠宝,令人眼花撩乱。
秋子恍然大悟──夏利显然有备而来。他不像是个爱钱的人,但在接受委托时收受巨额酬劳,甚至为了酬金的分配问题和惠然法师斤斤计较,原来都是为了这一切。
“我连聘礼都带来了。越后国前任国守源大人很喜欢秋子,已经收她为义女,我相信他非常愿意见证我们的婚礼。我会尽心奉养岳父的后半生,请成全我们。”夏利恳求,澄澈的眼睛注视着高桥。
“嗨,好吧,事已至此我也没办法再反对了。”高桥无奈的说。
“对不起。我只有这么说,你爹才会答应。”
“你不该……”
“我有点希望那是真的。”夏利声音非常苦涩。
“慢着。”秋子深吸了一口气:“你刚刚不是开玩笑的吧?”
“不,我不是说这个。”秋子抖得很厉害:“你的意思是你愿意为了和我在一起抛弃你的王国?”
“是的。但是……”夏利皱眉。
“这样就好了。我不在乎没有孩子,我只要你。”秋子坚决的说。她的眼泪掉了下来──被自己说出来的话深深震撼。
“祝你们百年好合。”田八云的脸上仍然洋溢着幸福,仿佛要当新郎倌的是他自己。
夏利和秋子终于成亲了。
筵席中,前越后国守源大人,为夏利和田八云引见了现任的国守阪上田村麻吕大人。阪上对田八云的箭法钦羡已久,于是便想方设法说服田八云到越后国当一名武官。田八云丝毫没犹豫,一口就答应了。
“田八云,你真的要走?”夏利蹙了蹙眉。
“是的,我要为自己的国家做贡献。”
“那就闯出点名堂来,我拭目以待!”
“不准欺负秋子,不然我会扁你!”田八云轻搥了夏利的肩膀一下。
“一定要回来。”夏利挤出一丝微笑。
“一定。”
夏利施展了幻术,在外人的眼里,秋子的腹部像妊娠的妇人日渐隆起。并且在七个月后诞下一名男婴,当然那个男婴只是个幻化的式神。
第二年田八云追随的田麻吕升任征夷副使、没多久又升征夷副将军,数年后转任陆奥国守,当上了征夷大将军,全权指挥征讨虾夷的战事。
夏利在国守石大人的穿针引线下进入了阴阳寮,职位更是直接从阴阳生越级成为阴阳师。但没多久受不了官场作风的夏利便弃官返回小滨村。
辞去了官阶的夏利,声名却日益远播,慕名而来的达官显贵绎不绝,高桥也不用再出海捕鱼,在夏利和秋子的尽心侍奉下安渡了晚年。
另一方面,阪上对田八云十分重视,一直将田八云视为心腹,几年下来田八云也立下了赫赫战功,征讨虾夷的战事持续进行着,田八云没再回若狭国,一次也没有。
十年过去了。
征夷大将军遣人送来了一张弓──田八云从不离身的突厥角弓。
夏利不必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掉一滴眼泪。
那天开始,小滨村不停的下起了绵绵细雨,细如针尖的雨丝,像似能穿透人心的冰凉。
这场雨足足下了一个月,雨停了,从来没生过病的夏利,大病了一场。
随着时光流逝,秋子终究免不了露出年华老去的痕迹,而夏利却仍旧是二十岁时的俊俏模样,时间一长了,村人也开始指指点点。
龙神赐与龙神使者不老的容颜,这种传闻不径而走,村人对夏利更加崇敬,但比较起来,秋子的外貌却越来越配不上夏利。但两人始终恩爱逾恒,龙神神社的庭院中总是充盈着孩子们的笑声,那是夏利特意用四季花草幻化而成的式神,都是模样清秀的小男孩、小女孩,稍稍弥补了秋子无法成为人母的缺憾。
没有不凋的花朵,每一天,秋子的容貌都在枯萎中。而夏利却永远凝结在他二十岁的样子。
到秋子六十岁时,夏利看起来已经像是秋子的孙子,两人悄悄离开了小滨村,到越后国一处僻静的海边隐居,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偶而差遣式神到市镇买点用品,给人治治病、卖卖药草,倒也衣食无缺。
夏利经常带着秋子去看海,望着海的时候,夏利眼神里的淡淡忧郁才会稍微化解。秋子知道,夏利虽然不愿承认,却从来没有一天淡忘过他的故乡。
秋子六十八岁那年,在一场重病之后,再也无法下床。即使夏利用了全力救治,秋子的病情仍然无法好转。
“我竟然无法减轻你的痛苦、无法挽救自己心爱女人的性命。”夏利将衰老的秋子搂在怀里,低吻着她花白的头发。
“我不怕死。到了这个年纪还能被夫君如此的宠爱着,已经没有遗憾了,秋子的眼神泛动着只有恋爱中的少女才有的神采,松弛而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田八云走了,如果你也走了,就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夏利的泪水溃堤。
“是啊,好怀念年轻时我们三个人一起到各国游历的日子,有时候我会想也许我不该自私的占有你,夫君谢谢你陪我这么久。”秋子的声音越来越低,躺在夏利怀中。
秋子的心跳静静的打完最后一拍。
夏利感觉到指尖的温暖。有人在拨他的头发,碰触他的脸颊。
“醒醒,醒醒……夏利。”
夏利的意识逐渐清醒。
映入眼帘的是田八云的脸。
“田八云……你还活着?”夏利露出震惊的神情。
“终于醒了,还在说梦话呢,哭得这么悽惨,梦到什么了?”田八云笑着说。
熟悉的面容爽朗的笑声夏利伸出手握着田八云。
“你干什么?”田八云吓了一跳。
“原来只是一场梦,幸好是梦。”夏利颤抖着,捧着田八云的脸。
“我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一觉醒来,我们居然躺在荒郊野外,我们昨天不是借宿在梦野大人家?他还有个女儿叫莫子,看起来很古怪的女孩。该不会是遇上狐狸了吧?”田八云也是满脸困惑。
夏利打量着四周,除了荒烟漫草,并不见任何人家。秋子还躺在他的身边。
“刚刚的一切都是梦?”夏利注意到身旁的秋子还在沉睡,轻轻的抚着她的头发:“我也在纳闷,我们借宿的梦野家全是幻境?”
秋子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夫君我不是死了吗?”秋子见到夏利,一脸迷惑。
“夫君?我们该不会是做了同一个梦吧?”田八云惊愕的看着秋子。
“我在梦中娶了秋子,度过了五十年。”夏利喃喃。
“我变年轻了?”秋子伸出自己的手,发现已经恢复成原来光洁细致的模样:“我在做梦?这梦也太真实了。”
“在梦里我在陆奥和虾夷人交锋,遇到了埋伏,好像死了吧,所以就吓醒了。”田八云仍处在震惊状态。
“童颜白首,梦觉黄粱,一笑无何有,浮生若梦啊。”夏利叹气。
“梦野父女究竟是什么人?”秋子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个十岁的小女孩莫子小姐,穿着一件黑衣,围了一条很宽的白色腰带真是怪得可以。”田八云咕哝。
夏利在身旁的草丛上拾起一撮黑白两色的兽毛:“我们遇上了食梦貘。”
“食梦貘?”秋子不解的偏着头。
“莫子小姐是专吃恶梦的神兽食梦貘,梦野大人是她的式神。”夏利点了点头。
“吃梦?我们的梦没被吃掉啊!梦中的情节,我记得很清楚。为什么莫子小姐让我们做了相同的梦,却又把我们丢在这荒山野地呢?”秋子摇了摇头。
“我们的潜意识在梦里交错,共同制造了一个复杂又完整的梦。或许是有我加入你们的梦境里了,我的脑电波和你们不一样,可能不好吃吧?”夏利苦笑。
秋子潸然泪下:“那或许是我们未来的命运。这并不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