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利长长吐了一口气,继续说:“但是事情的真相没这么简单,千金小姐的大官老爸,在侍卫跳入河中失踪后,骗了小姐,说那男人爱上别的女人,偷走大批财物半夜带着女人私奔了,要小姐彻底断了这个念头。还在他的房间里故意放了女人的衣物和发饰,又将家中弄得一团乱,像是遭窃的样子。小姐的个性刚烈,竟然在悲愤交集下,仰药自尽了,临死前她发下了毒誓,就算是化为厉鬼也要找到这个负心汉,让他尝到比死还要痛苦的滋味。”
田八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比死还要痛苦的滋味,他已经尝过了。
“小姐的大官父亲,没想到他硬要将两人拆散,反而害死了爱女,怕这件事张扬出去,便对外放了风声,说小姐是病死的。没有人知道,小姐的怨恨太深了,亡灵凭依在她用过的木梳里,无法升天。家中的婢女,因为看到小姐的发梳非常精致,就悄悄偷走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蹍转流落到一个女傀儡师手中,小姐的梳子跟着到处流浪了许多年,终于在这里遇到了面貌神似当年她的情郎的……田八云你,还带着一个女孩来看戏,于是,就发生了最近的这些事。”
“对啊!那个让我头痛的死去活来的诅咒人形和那女傀儡师的戏偶很像。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个傀儡师也只是牡丹小姐的傀儡而已,说不定她连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都不知道。”
“她知道我父母亲都过世了,所以把怨恨转移到我身上?”田八云生气的将酒杯端到唇边一饮而尽。
“是啊,结果到头来,只是一场误会。你父亲已经跟她说清楚了。”夏利低垂着眼,幽幽的说:“牡丹是个可怜的女人,所以打从一开始我就不打算要消灭她,感情这回事,本来就没有对错。”
“夏利,这把露华刀就送给你吧!”
“这是你父亲的遗物啊!”
“你替我父亲填补了心中的遗憾,我想他会愿意送给你的。”
夏利犹豫了片刻,把短刀收了下来。
“我父亲有提到关于我的事吗?”
“伯父说你行事鲁莽,要我多关照你。”
“哎呀!居然说我坏话。”田八云咕哝着。却见到夏利面露倦意,眼皮像是非常沉重。
“哎……喝茶也会醉?”田八云低声的说:“露水很重,你真的打算睡在屋外啊?”
田八云抬头看着半空中的一轮满月,向月亮伸出了手,月光从指缝中流泻了出来,不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仲冬,庭园里铺了一层洁白的细雪。
大门总是开着的,绕过长廊再进入一扇小门,那便是夏利家。田八云正要敲门,却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田八云怔了一下,来开门的不是夏利,而是一个容貌艳丽的妙龄女子,身穿华丽的唐装,一头乌黑的秀发流泻到地上。
“欢迎您来,少爷。”那艳容女子优雅的行了一个礼,白皙的颈项弧度非常迷人。
“你是谁啊?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田八云纳闷的说。
“我家主人正在内厅等候,请让小女子为您带路。”女人的声音非常清脆,娇艳的红唇弯成一个美好的弧度。
田八云一头雾水,跟在女人后面走了进去。女人走到长廊的尽头,不知道何时却消失无踪。
“不见了?眼花了?”田八云揉了揉眼睛,走进客厅。
“田八云,你来了。知道你要来,所以没出门,在这里等你。”夏利屈起一脚,坐在蓆上,正和自己下着棋。身旁有个取暖的小炭盆。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田八云走了进来,搓着手,在炭盆旁烤着火。
“我也不清楚,最近对你的感应好像比较强了点。”
“喔!是吗?”田八云心不在焉的望着外面的长廊,说:“刚才那女人是谁啊?”
“呵呵你不认识她了吗?”
“我怎么会认识她?”田八云翻了翻白眼。
夏利拍了拍手,刚刚那名艳丽的女子,不知道由那里又走了出来,手上端着酒菜。
田八云仔细端详着那名女子,发现女子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把精巧的红色木梳。
“那把梳子不是上次……?”
“牡丹,为田八云斟酒。”
“真的是牡丹啊?怨灵?”田八云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别怕,这个牡丹不是原来的牡丹,那把梳子被原先的牡丹凭依了二十多年,已经有了灵性,这是木梳化成的式神。”
“喔!害我吓一跳。”田八云松了一口气。
名叫牡丹的式神,端出白色的酒瓶,替田八云和夏利斟上酒,摆上烤得焦香的鱼乾和蘑菇,静默的坐在一旁。
“真不好意思,我这种粗人,居然有美女为我斟酒。”田八云好奇的多看了牡丹两眼。
“喜欢吗?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夏利勾起一抹微笑。
“啐!无聊!”田八云瞪了夏利一眼,面露不悦,嘟囔着,停了一停又接着说:“要是我带着我老爸的旧情人回家,我母亲还不从坟墓里跳出来掐死我啊!”
“说的也是啊!小八。”夏利轻松的笑了起来。
“你杯子里的是酒吧?你不是不喝酒的吗?”
“我今天满十八岁了啊!亚特夏利提斯的法律规定,十八岁就成年了,可以喝酒。”
“真的啊?今天是你的生日?不早说,我没带贺礼来。”
“没关系,你就陪我喝一杯,当成是贺礼吧!”
“喔!人家请我喝酒,我是从来不会拒绝的。”田八云笑嘻嘻的说。
“这是城里的贵族送我的,据说是遣唐使带回来的珍贵名酒-女儿红。”
“女儿红?是女人喝的吗?”
“呵呵,不,这酒据说是如果生了女儿,就要为女儿酿几坛酒,埋在地底下,等到女儿成年要嫁人了,才会把酒从地底下起出来,当成嫁妆,所以就叫‘女儿红’了,这是很珍贵的酒。”
“那不就是十几年的陈年美酒?啧啧!”
“干杯吧!”
“恭喜你终于可以喝酒了,干!”
夏利将酒杯端在唇边,轻轻啜饮了一小口,表情古怪的伸了伸舌头:“辣辣的。”
“不会啊!这种酒口感很温顺。”田八云一饮而尽,似乎对这种酒很欣赏。
“听你这么一说,我再喝一口吧。”夏利皱着眉头再喝了一口,含在口中慢慢吞下,酒香在唇齿间扩散了开来。
“怎么样?”
“好像也不难喝。”夏利将杯中剩余的酒喝完,又自己斟满一杯,学田八云那样一饮而尽,白皙的脸上已经泛起一片绯红。
“喂!你第一次喝酒,别喝那么猛,会醉的。”
“啊,身体热起来了,好像晕晕的,这就是酒啊,怪不得我爷爷老是往陆地上跑,就是为了喝这东西,呵呵。”夏利的眼神有点迷濛,一手撑着地,用力摇了摇头:“牡丹,外面好像有人来了,你去看看。”
“是。”牡丹微微颌首,退了出去,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是秋子来了。”
“人还没进来,你怎么知道?”
“牡丹已经向我报告了。”
“夏利,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
“唔。最近灵力好像变强了。”
“啊,秋子怎么又走出去了,好奇怪啊。”夏利蹙起眉头,纳闷的说。
“哎呀!她一定生气了!”
“生什么气?”
“你少根筋啊!从你家里走出来一个大美女,她能不生气吗?我去追她回来。”田八云放下酒杯,急忙追了出去。
田八云把秋子拉了进来,秋子噘着嘴巴,一脸不高兴。夏利一手支着头慵懒的横躺在桌边,脸颊一片酡红。牡丹则屈膝端坐在一旁。
“牡丹,去沏壶茶来吧,还有,把我带回来的东西也拿过来。”
牡丹微微点头,悄无声息的隐没在空气中。
“啊!消失了!真的是式神?”
“不然你以为那是谁啊?呵呵。”夏利的眼神迷醉,有点轻浮的笑着,一面懒洋洋的坐了起来。
秋子鼓着腮帮子,有点生气:“夏利喝醉了?田八云!你让夏利喝酒了?”
“是他自己要喝的,他说今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原来是生日啊。”
“秋子,快进来吧!刚下过雪,很冷呢。”田八云说。
牡丹再度现身,送来一壶热茶,和一大一小,两只盒子。牡丹重新为田八云斟了酒,又在另一只茶杯中倒了茶。
“少爷、秋子小姐,请慢用。”
秋子捧起了茶杯,小心翼翼的吹凉了点,送到夏利唇边:“喝点热茶醒酒吧!真的喝醉了可不好受。”
夏利接过茶杯,将杯里的热茶慢慢喝完,脸上仍然绯红,却已经清醒多了。
“我有礼物要送给你们。”夏利打开了面前的小盒子,取出了一盒由白色扇贝盛装的胭脂:“秋子,这给你,我在京城里买回来的,这家店是老字号,城里的大家闺秀都喜欢用这个,这种颜色应该很适合你。”
“这好像很名贵,真的要给我吗?”
“当然是给你的。喜欢吗?”夏利微笑着。
“喜……喜欢!好喜欢!”秋子的脸颊泛红,浮出甜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