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满月之夜,夏利银白色的长发隐隐散发着灵气,像是完全被月光浸透了。
“田八云,你听着,我要召唤牡丹过来,必须用你当成媒介,万一这件事无法和平解决,你很可能会受伤,甚至失去性命,这样,你还愿意吗?”
“我的父母都不在了,秋子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你一定要救回秋子,田八云我,愿意把命交给你。”
“我拼了命也会保护你。”
夏利用“露华”在手指头上割了一个小伤口,将血滴到刀身上,念了一段咒语,再插回刀鞘中,交到田八云手中:“危急时,拔出露华,这把刀是你的护身符。”
夏利接着用银魄在田八云四周的地上画出大大的六芒星阵,与田八云相对着盘腿而坐,双手拈着秋子的头发,闭上眼睛,再睁开双眼,缓缓的说:“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用做,尽量放松,看着我的眼睛。”
“看着你的眼睛?”田八云看着夏利澄澈如同星空的眼睛,心中渐渐平静了下来。
“从我的眼睛里,你看到什么?”
“看到……看到一个人。”田八云越来越困,极力想提起精神,眼皮仍不听使唤的闭了下来。
“看清楚点,是什么样的人?”
“是女人,头发很长……很长,垂到了地上。”闭着眼的田八云有如发出梦呓般的回答。
“她是谁?”
“藤家的小姐牡丹。”
“藤牡丹?对,很好,现在,告诉我,你是谁?”
“我……我是田英一”田八云缓缓睁开眼睛,神情却如同变了一个人,锁着眉头,嘴抿成一条直线。
“英一,为什么要抛弃牡丹?”
“我从来没有抛弃过她,我深爱着牡丹啊。”
“为什么你娶的是椿而不是牡丹?”
“牡丹是京城大将的独生爱女,大将反对牡丹和我这身份低下的小侍卫来往,用钱想打发我,我拒绝,他就派人来追杀我!”英一神情愤怒,握起拳头,没多久又低下头去,语气变得十分哀伤:“我被杀成重伤,落入河里是椿救了我,我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回到平城京才知道牡丹已经病死了。”
“英一,英一,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夏利身后传来了女人的声音,被附了身的秋子似乎被什么吸引了过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无限的凄怆。夏利不动声色,挪开位置,坐在一旁。
“父亲大人告诉我,你爱上别的女人,带着她逃走,不要我了。”
在英一的眼中,秋子的外貌不再是秋子,变成了一个娇艳的妙龄女子,明眸皓齿,一头长发流泻到地,发上斜插着一把别致的红色木梳,穿着绣有牡丹图案的华丽唐衣。
“牡丹啊。”英一颤声说。
“我,不是病死的,我是服毒自尽的。”牡丹落下了泪,投入英一的怀抱:“我不该怀疑你,是嫉妒让我变成了恶鬼,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诅咒着你、怨恨着你,我错了,我错了啊。”
“牡丹啊,我不知道我让你这么痛苦。”
牡丹注意到英一手上紧握着那把红色的小刀:“这把小刀是我送给你的,你一直带在身边?”
“是,露华是你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牡丹笑了,拔出小刀,刀身一离开刀鞘立即发出一阵夺目的光芒,牡丹吃了一惊,手一松小刀跌落地上。
牡丹侧着头看着端坐在一旁的夏利,叹息:“美丽的少年,原来你没死,你太多虑了。”
夏利弯下腰,静默的将露华刀收回刀鞘,放回英一的手中,抬头看着牡丹:“我叫伊藤夏利。牡丹小姐,你的疑惑已经解开了,应该已经没有遗憾了吧?请高抬贵手,放过我朋友。”
“我这样折磨那孩子,请替我传达歉意,能够再见英一的面,我已经完成了心愿,谢谢你。”牡丹的表情非常温和,回过头去,深情款款的看着英一:“那个……你的妻子,她对你好吗?”
“椿是个娴静温柔的好女人,她对我很好。”
“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好了……”插在牡丹发上的红色木梳忽然跌落在地上,牡丹闭上眼睛,缓缓倒了下去,夏利不慌不忙的托住秋子的身子,让她靠坐在窗边。
英一望着夏利说:“你叫夏利?真是个了不得的家伙,谢谢你,让我解开了郁积在心中多年的结,我的儿子……田八云行事鲁莽,就麻烦你多关照了。”
“是的,伯父,我会好好照顾田八云的。”夏利低下头去,端正的向英一行了个礼。
英一望着远方,喃喃的说:“这样,我和田八云的母亲也可以安心了。”声音越来越小,仰头栽倒,夏利一伸手扶住了田八云。
田八云睡眼惺忪的醒了过来,说:“喔,夏利,抱歉!我是不是睡着了?降灵仪式什么时候开始?”
“已经结束了。”夏利微微一笑:“你做得很好,那怨灵,不,牡丹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了。”
“怎么回事?我完全在状况外啊!秋子怎么睡在这里?”
“是你父亲的意念将牡丹引过来的,秋子被附身太久,感染太多负面的情绪,心灵超出了负荷,不过牡丹已经离开了,应该没有大碍。”
秋子喊了一声醒了过来,一脸迷惘:“夏利?你不是已经……”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夏利微微笑着。
“你真的是夏利吗?还是我已经死了?”
夏利的双手握着秋子的手说:“我的手是温暖的吧?”
接着又把秋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我有心跳,我还活着。”
“夏利,你真的没有死,”秋子爆出了灿烂的笑容,泪水却夺眶而出。
“很抱歉,我老是害你哭。”夏利歉然的说。
“今天是十五?”
“嗯。”
“你的头发好漂亮。”
“是吗?谢谢你的赞美。”
“早上,我在路上遇到了那个来自东土的女傀儡师,她送了我ㄧ把梳子,然后我就迷迷糊糊,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好累。”
“就当成是一场梦吧,你现在很虚弱,别说话,好好休息一下吧!田八云和我会在这里陪你。”
“秋子是我连累了你,你不要紧吧?”田八云靠了过来,脸上满是关怀。
“田八云你这个大坏蛋。”秋子虚弱得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嘴唇微微发颤。
“不要生田八云的气,他是个受害者。为了救你,田八云也冒了很大的风险。”夏利柔声说。
“我觉得好悲伤,好悲伤……”秋子又开始不停的哭泣。
“你心灵受到的创伤比想像中的严重。”夏利将秋子轻轻抱到床榻上,盖上棉被:“不要再想了,睡一觉吧!醒来以后,一切都过去了。”
夏利抚着秋子的头发,轻轻唱起歌来。
温柔的歌声,像春风拂过树梢、林间流水潺潺,又像恋人的细语呢喃,歌声缠绕着月光,在夜色中悄悄的蔓延开来,屋子里荡漾着水波一般的光幕,抚慰着受伤的灵魂。
秋子的表情变得柔和,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着了。
田八云在一旁也不觉打起盹来,直到头快碰到了地上,才猛然醒过来。夏利侧着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慢慢停下了歌声。
“她看起来很安心呢!”田八云看着秋子恬静的睡脸,小声的说。
“嗯。让她休息吧!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我们还是到外面去吧。”夏利压低了声音,弯着腰将掉在地上的木梳从地上拾了起来,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细细看着,然后将木梳收进怀里。
“有什么发现吗?”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大致上明白了,我慢慢跟你说。”夏利拨了拨头发,微笑着说:“我们去喝一杯吧!”
“喝酒?”
“你喝你的酒,我还是喝茶吧!”夏利瞇着眼睛,伸了一下懒腰。
“好吧。”
田八云家的屋外,夏利和田八云坐在茶花树下,小桌子上摆着酒瓶、茶壶和两个小杯子、一盘核果。
夏利喝了一口茶,缓缓的说着故事:
“这是秋子的头发,不……牡丹的头发和你父亲的刀传达的故事,现在故事已经完整了,从前啊京城里有个大官,家中有个千金小姐,爱上了府中的侍卫,小姐还将一把祖传宝刀送给那男人当作定情信物,小姐的大官老爸很不高兴,拿了大把银子想打发他离开,那男人很有骨气,断然拒绝,于是这个大官老爸就派出好几个杀手来追杀他,那男人虽然武艺不差,但终究势单力薄,身受重伤,只好跳到河里逃生,河水很急,他被冲得很远,杀手才停止追击,这时候,刚好有个采药的年轻巫女经过河边,救了他。”
田八云在一旁插着嘴:“那男人是我父亲、巫女是我母亲,千金小姐是牡丹吧?”
“嗯。”夏利继续说下去:“那男人伤势严重,在巫女家整整躺了三个月,等到他伤好偷偷回去探视小姐,却打听到小姐病死了。他无法在京城久留,回到曾经照顾她的巫女家,告诉巫女他和小姐的悲惨故事,巫女对那男人的痴情很感动,产生了好感,后来两人结成了夫妻。”
“这样看来我父亲并没有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