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洛定睛望着青袍男子,那男子围着叶洛兜了一圈,突然出拳,一把扯开叶洛衣领,右肩露出。
青袍男子抿嘴龇牙道:“还真不是暗沙的贼匪?”
叶洛这下倒是异常镇定,抬胸迈出一步,“大人,何以见得?”
“暗沙的贼匪右肩都有黑燕刺青,无一例外。”
叶洛淡淡点头,摇身一变,可以和青袍男子以礼相谈,心里犹然藏着一些小心思,不能全盘托出,泾国的钦差,行事之间,肯定以皇廷利益为重。于己而言,百姓的衣食之计才是上上等的要领,再加之解救周懿,那晚救他,也算是一同经历了生死,用江湖上的话来说,就是兄弟蒙难,刀山火海亦往矣,大不了就是十步杀人,百步横尸的壮烈场面。
一旁的扈从脸上诧异,惊慌喊道:“大人,我看这老头和小厮不是什么良人,一定知道暗沙的情况,让小的带下去鞭笞伺候,打得皮开肉绽,看他还敢这般狂傲无人么,尤其是这个死老头,不把钦差大人放在眼里。”
龙阳哪里受得住这般恶语,一个箭步,一巴掌呼在那个扈从的脸上。
龙阳撇撇嘴,“爷爷面前叨叨叨,你家官爷都没发话,还轮不到你发言。”
那扈从捂着脸颊望着胡钦差,一脸冤屈。
胡大人摆头使了个眼色,众扈从退出大堂。
叶洛毕恭毕敬拱手,“大人,话说在明处,我插手盐运之事只为救出周懿兄弟,别无它谋,还请大人明察,凭我一人之力,很难从暗沙救人,借助大人之力,相信很快就能攻破暗沙,找到那批官盐,平粜盐价,缓解商市危急。”
胡大人沉默良久,徘徊犹豫。
龙阳瞄了一眼,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踩在椅子上坐下,酒杯一砸,震得桌子咯吧一响,酒水簌簌倒在杯中,怒骂道:“他娘的个巴子,磨磨唧唧,老夫没时间陪你们这群高官老爷耗着,成不成,一句的话,麻利点的都生了七八个了。”
胡大人瞪了一眼,也无可奈何,从这老头儿的嘴上讨不到什么便宜,只能听他满腹恼骚话,一语托出便是。
叶洛也不再多话,走到龙阳的桌前,
拿起一个酒杯,倒了一口酒水,咕噜下肚。
“我说大人,虽然世事险恶,人心不古,但也不乏江湖中人一身正气,维护正道。”
胡大人抬起眉峰应了一句,“朝廷做事,自有朝廷的法度,尺寸之间,不可逾矩,还望海涵。”
龙阳弹身而起,从未见过如此优柔寡断的官差大爷,跟老黄牛拉车一般,半天全是屁话,甩袖喝道:“小孙子,我先走了,这里憋得慌,先去外面透透气,你先和这官差大老爷细细聊上一番。”
说罢,龙阳推开堂门,一脚蹬在檐柱上,跳上青瓦雕甍,单腿搭在飞檐青雀瓦饰上,张望城中灯火点点,万家通明,这人间月,与山海城的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间月,多了尘世烟火的气息,山海城的月,心归故乡一般澄澈,最是明亮。那晚在龙殿后涯,算是五百年后第一次望月。
于是龙阳双手抱头,躺在瓦栏上,合实双眼,胸腹放空,与这五方天下的风,五方天下的月,一同寂寂入眠。
堂内,叶洛与胡大人拱手之间道别,已然谈妥。
叶洛飞上屋檐,拍了拍龙阳。
“老鬼,起来,该走了!”
“那狗屁官差大老爷叨叨完了?”
叶洛轻轻点头,扶他起来,在瓦片之间轻功飞步,向东边大街飞去。
宁王府前,叶洛换上一身黑衣,蒙上黑巾,给龙阳也递去一根。
“老鬼,动作轻点,我们此去只为找人,且不可招人,一旦探查暴露,往后入府难上十倍不说,周大哥也会遇到危险。”
龙阳一巴掌扇在叶洛头上,低声骂道:“爷爷做事,还要你提醒?”
说着,他便御气飞上宁府高墙,趴在一处背月的瓦顶望着府中景象,两个提灯的小厮絮絮叨叨巡查着周围,跟两只看门狗一样,东望西望。
叶洛紧随身后,扫望院落之中。
东院处明火暗淡,仅有几丝亮光。
宁府正厅的厢房之中,灯火如昼,高烛盈盈。
叶洛和龙阳拉开距离,从两侧的飞檐上跨过,到了宁府正厅的厢房之上。
叶洛俯身探听
着屋内,好似有一丝响动,听不真切。
他悄悄揭开瓦片,透着光缝,看见一个男人压着一个女人,摇摇闪闪,仰着头盯着床帏,爽意惬然。
叶洛放下瓦片,堵上光缝,这上屋揭瓦,也能见到这种风流快活事,貌似这宁府之内的人,都是一些伤风败俗的非正经人。
他抬眼望向老鬼,隐隐约约看见好似在招手。
叶洛屏息轻步飞过去。
低头望着瓦片之下的光景,一个带刀侍卫跪地禀报,说了些什么,也听不真切,他向龙阳使了个眼色,两人躬腿屈膝,等待那个侍卫出门。
稍许片刻之后,室门咯吱一声,带刀侍卫出了正厅房门沿着廊道向东院行去。
龙阳抬手一指,两人轻步跟上。
到了东院,那个带刀侍卫和两个护院兵甲相互点头,带刀侍卫掌烛踏进屋门。
东院一处屋中,一点暗淡的烛光突然消失。
叶洛皱着眉头望着龙阳,比划了一个手势,两人开始排查周围的哨兵士卒,看似小小的东院之内,护院兵甲却是宁府正厅的三倍之多,并且,很多处都是暗哨。
叶洛摆手一缩,示意龙阳撤回来,两人在瓦顶御气而落,出了宁府,在东院的暗巷中停脚。
叶洛轻声说道:“老鬼,这宁府的东院不太正常,根据钦差大人的言说推测,周懿兄弟估计被囚在里面,可如此布防,我们也不能硬闯进去,即便找到周懿,也很难脱身。”
龙阳张口挠着头,“他娘的,要不是为了救人,爷爷我还怕他们?”
叶洛眼瞳上翻,轻声道:“老鬼,根据气息推测,这些哨兵绝非普通武夫,一旦杀起来,恐怕是个麻烦,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再言,救人是其次,首要是官盐去往何处,背后的滔天势力又是谁人?”
龙阳一把扯去蒙面黑巾,喋喋骂道:“爷爷我来五方天下,本想游山玩水,快活度日,如今跟着你当贼,真鸡儿个窝囊气!”
叶洛拍拍龙阳肩膀,微微一笑。
“老鬼,先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