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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楚清儿呼喊声中的惊惶与愤怒情绪,陈心隐心领神会,也不及细看,便收回正兀自漫游天外的心神,同时脚下丝毫不慢,下意识就抽身往后连退三步,以期能够避开猞猁妖近在咫尺的偷袭。
“大意了,大意了……”
陈心隐持剑在手,横断前胸,剑光吞吐不定,以御任何的威胁,他定下心来,气急败坏地朝前望去,心想这些妖邪既是如此不知悔改,那索性一并除了,反倒省事。
“哼!”
他冷哼一声,却意外地发现前方那群原本心气丧尽,只顾瑟瑟缩缩地跪地求饶的大妖们,居然一反常态,从地面上施施然爬起身来,对着陈心隐露出一副耐人寻味的微笑来。
他还来不及仔细去揣摩这种笑容背后所蕴藏着的深意,一转眼,却发现那只神出鬼没的猞猁妖不在其中,亦不在眼前。
遭了,那只猞猁妖呢?
陈心隐心往下一沉,暗呼不妙,须知这一番苦战,那只猞猁妖带给他的压力,原比寻常三五只大妖联合起来,还要来得沉重,他一朝被蛇咬,不由得他不多加三分忌惮。
“公子小心身后!”
当此之时,肉眼所能,早已不堪利用,他正要将神识散出,好侦测十面埋伏,就听身后火圈之中,楚清儿再次大声呼唤,而此次的呼唤声中,分明带上了哭腔,敢情这只妖怪,趁他不妨,已然来到了他的身后?
陈心隐的身后并未长眼,又失了先手,犹如两名围棋国手手谈,一步慢,以至步步慢。
“陈心隐,纳命来吧。”
说时迟,那时快,猞猁妖身法不输陈心隐,竟真是孤注一掷,以行动消惕,以言语乱心,趁他失神的那一个刹那,转移到了他的身后,而后看准时机,揉身抢上,使出贴身法门,用粗壮的四肢将他的身子牢牢地给锁在了原地……
“你!”
陈心隐的身子既锁,手脚虽然勉强可动,也是大受阻滞,这在眼前这群猛兽面前,不啻于成了一只人肉活靶子,首先便立了不胜之地。
“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猞猁妖紧闭双眼怒吼道,他已是使出了全力,每每感知到陈心隐施法的关键时刻,掌心的力道贴身猛地一吐,便将其生生打断。
可是陈心隐在此危难关头,在生死存亡的压迫之下,挣扎得更为凶猛。他用尽手段,经过几番施法,非但百无一用,反而因法术中断的反噬力量,使他体内的暗伤累累。
这部分的暗伤无疑是雪上加霜,与先前被他强行压制下来的箭伤尸毒两相迭加,他如今的身躯之中,已是如遭了亿万白蚁所蛀的护河大堤,千疮百孔,只等春来发水,便要一泻千里。
他心知猞猁妖这样釜底抽薪一喊,届时群妖趁他丧失反抗之力之时悍然出手,他的情势固然极为不佳,可那猞猁妖与他休戚相关,下场想必也好不到哪儿去……
为了杀他,猞猁妖甚至不惜赔上他自己的性命?
涉水湿鞋,陈心隐知晓这其中的利害之处,额头冷汗涔涔冒出,可是越是急切,他就越是挣脱不开猞猁妖以命换来的束缚。
“好,我们都承你的情,你安心去吧。”
众妖皆一咬牙,重新拾起兵刃法宝,榨干体内所有余力,各自施展平生最为得意的法术,如狂风暴雨一般地砸向陈心隐。
“怎么办!”
楚清儿强弩之末,况且相距尚远,鞭长莫及,而猪四空生性懦弱,要他出手,谈何容易?陈心隐情急之下,学着市井泼皮打架,将脑袋往身后猛地一撞,那猞猁妖猝不及防,鼻梁正面被撞得深深凹陷下去,眼前所见尽是金星旋绕,只是即便如此,他的双手双脚依然稳稳地缠在陈心隐的身上,丝毫不见松开。
“月儿,救我。”
他口中大喊,同时将手一松,任由隐锋剑自由落下,为今之计,桃夭不在身旁,除了剑灵月儿之外,他已无法可想。
白骨王射出了三支骨箭,如电而来,望月君将擀面杖一般的半截狼牙棒掷出,携拔山啸月之势,蓝宝儿口中喷出炽热火炎,同样不比等闲……
他瞪大双眼,注视着飘摇下落的隐锋剑,祈盼着在下一刻它能够自发飞起,助他抵挡法术。
然而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的是,剑身之中地月儿仿佛是聋了一般,对于他的祈愿充耳不闻,任由隐锋剑落下,竟是半点儿也没有救他性命的意思。
他心中发懵,眼见着剑身就要及地,他仍抱有万一希望,只以为是自己的喊声过于微弱,这才导致藏身于剑中的月儿听不太清罢了。
“别再喊啦,耳朵都要被你给震聋啦。”
他还要再喊,却见隐锋剑在触底之前,忽地如灵蛇吐信,如飞龙在天,毫无征兆地弹跃而起,挡在了他的身前,转得比风车还要更快。
呵,原来月儿并非是见死不救,只是喜欢戏弄于我而已……
陈心隐长长地舒了口气,心中想到。
这一片强袭而来的法宝妙术,顿时便将单薄的隐锋剑给整个淹没其中,隐锋剑上所莹莹剑光,在这华彩万耀的光芒掩盖之下,几不可辨。
陈心隐才刚放松,心中不由得又开始担忧起来,想到若是因为自己的贪生怕死,而毁了月儿唯一的寄身之所,害得她魂飞魄散,那他可真是万死而难辞其咎了。
“快将我的身体碎块取来,今日便要借他们的妖法来试炼一番。”
他正兀自忧心,月儿急促而欢悦的声音突然从他的心中深处响起,乍一听闻她的声音,虽与往常别无二致,他依然是心花怒放,又听说她急着要在蓬莱仙岛中所得的身体碎块,不敢怠慢,慌忙将手艰难地伸入怀中,摸出那枚随身携带的不起眼铁块。
铁块才刚出现,只听“嗖”的一声,便已被性急的月儿摄入了那团耀目光芒之中,不知所踪。
陈心隐别无他法,隐锋剑的熔炼,他此时自身难保,既插不上手,更帮不上忙。便只好沉心静气,先设法挣开身后猞猁妖的束缚,还得自由之身,才是眼下当务之急。
如今这双方拉锯,决胜负的关键所在,就在于隐锋剑的成与败,可一旦陈心隐重回自由,那纵使隐锋剑不幸落败,届时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我咬死你。”
猞猁妖见双方僵持不下,不禁着急起来,为山九仞,他眼看复仇在即,岂能甘心在此时功亏一篑?他别无他法,只好使出最为原始的斗兽之法,想着要凭着最后的牙尖嘴利,来阻他一阻,虽知伤不了陈心隐的性命,可纵使死马,也可当活马医上一医。
“猞猁,俺老猪来会会你!”
猞猁妖将脑袋往陈心隐的脖颈处一侧,刚要下口咬去,只觉得脖子一僵,半寸也前进不得,更遑论撕咬,接着他的双臂处似有铁钳箍住,他与陈心隐相持至此,本已力竭,哪里还经得住猪四空这生力之军的蛮力?
即便有心,也已无力,他的整个身体,都被猪四空不由分说地撕扯了下来,倒提着他的双脚,如同一只破麻袋般,向着四面猛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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