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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壁厢猪四空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正酣畅淋漓地欺负着自来都不可一世的猞猁妖,满心皆是难言的舒畅。
猞猁妖在猪四空的压制之下,全无还手之力,真真是有苦难言。他长于身法速度,却短于蛮力,猪四空骠肥体壮,虽然动作笨拙,头脑简单,却有着两膀子使不尽的气力。
此时这二人的此消彼长之下,他们之间出现一边倒的局面,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提这边的不小动静,却说陈心隐自离了猞猁妖的束缚,就好似将溺之人重回岸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隐锋剑依然如故,悬浮半空,虽然渺小,却不容忽视。望月君他们见陈心隐居然脱身,心知一旦他缓过劲儿来之后,就再无回天之力,心中大急,相互对望一眼,再也不敢有所保留,手中灵力仿佛大江大河一般倾泄而出,滔滔不绝地朝前涌去,直欲将这片山头淹没。
白骨王颅骨之内的幽绿灵魂之火,在凄凉晚风的吹拂之下,忽明忽暗,随时都可能猝灭。他从一具白骨修行至今,吸收了不知多少的日月精华,熬过了不知多少劫难,才在桃源乡立足。
而自卷入这场争端,为了能够压服陈心隐这一外来之敌,他甚至不惜用上了最为珍视,也最为难修的灵魂本源之力,一道道幽绿色的灵魂之光,混杂在漫天光彩之中,加诸于隐锋剑之上。
谁也不知究竟是哪一丝的力量,会成为压垮前方那只倔强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逆天而行,自知劫数已至,历得过去,便能够再逍遥自在数百年,熬不住,就只好听天由命,重入轮回。
退,已无可退,破釜沉舟,尚有一线生机,一味地退避,反倒是衰亡的前兆。
这些残存的大妖们,体内灵力几近枯竭,所有的私心杂念,在不搏就死的压力之前,显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一如白骨王不惜用出足以断他修行前路的灵魂之力,其余大妖也相继赌上了生命的本源,来与陈心隐一决雌雄,只有凭借着这一股之气,他们才能挣得一分幸理,否则内斗的尽头,是无边的黑暗,如洪荒巨兽,黑洞洞的大口张开,必将吞没所有……
万道光华的屏障,陈心隐目力岂能穿透?他并不知道其中的隐锋剑正发生了何种变化,月儿说要借力炼兵,亦不知是否能成,他扪心自问,若是他自己深陷其中,就是以逸待劳,手段尽出,又能保证撑过几息?
猞猁妖在猪四空的连番打击之下,早已是气息奄奄,无需他去过多操心。他自忖气力恢复些许,便施法将一个水团裹覆周身,另有两条狰狞兽爪环绕,准备绕过隐锋剑空悬之处,从侧面打击群妖。
“先别出手,正是要逼出他们的本源来助我功成。”
月儿的话,又适时地回荡在了他的心田,听说如此,他只好收回水世界,退了回去,也好不打扰了她的好事。
一众大妖自知用出本源之后,其术法的威力何止大上数倍?只是这却实在是一个饮鸩止渴的无奈之法,绝非长久之计。
你看只一会儿功夫过去,他个个就变得神色黯淡,眼眶凹陷,脸上血色全无,而那白骨王的熊熊灵魂火焰,早如风中残烛。
陈心隐百无聊赖地扭头看去,心中一凛,发现身后的火圈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地面上只余下一圈火痕,还未来得及开始担心,余光一瞥,就见到楚清儿带着两名处于昏迷之中的女子,正躲在一旁,满脸惊恐地望着另外一处……
顺着她的视线向外看去,陈心隐不由得瞪大了眼珠,无怪他总感觉身后颇为嘈杂,只是当前一心都在月儿身上,也就不曾过多地去进行留意。
这片不算狭窄的山巅之上,尽是满目疮痍,而在这一地的狼藉之间,有一胖一瘦两道人影正在其中角逐。
与其说是角逐,倒不如说是一道胖得不成人样的身影,正在碾压另一道惨得不成人样的身影……
“看你还敢欺负我。”
猪四空紧跑几步上前,卯足气力,一记铁拳狠狠地朝着猞猁妖的背心砸去,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陈心隐后背蓦地一凉,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没想到非但兔子急了要咬人,就是老实妖怪冲动起来,也要令人头疼。虽属两方阵营,他竟莫名地替猞猁妖感到惋惜。
“你敢!”
猞猁妖被砸得有如一颗流星,击碎了一大块青石,随之去势不减,将本已百孔千疮的地面掘出了一个一人多深的坑洞,泥土碎石翻起,将他的一半身躯覆盖底下。
已然是接近于油尽灯枯的他,不知从哪儿涌出来的气力,“呸呸”吐出口中尘灰,仰天咆哮一声,从坑底挣扎着爬起。
常言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何尝有过如此憋闷的时候?更何况始作俑者竟是以往惯会唯唯诺诺的妻管严猪四空……
他的胸口一闷,张嘴便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这一声怒吼,积威犹在,猪四空被震得一个踉跄,脚下一空,差点被一块碎石绊倒在地。
旋即回过神来,心中大感憋屈,用眼角余光瞥见陈心隐与楚清儿正在一旁定定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由得恼羞成怒,咬着后槽牙,大跨步冲上前去,对着那只猞猁妖,拳头如雨点落下:
“你这厮往日里仗势欺人,俺老猪让你三分,今日看你外强中干,俺可不惧你的。”
这猞猁妖看似不够壮实,底子里却是皮糙肉厚,着实耐打,虽然频频吐血,周身骨断筋折,可是一口气高高吊起,总是不肯下去。
猪四空手脚并用,爪牙并举,一时间打得气息微乱,可那充当了沙袋的猞猁妖,却满眼尽是讥讽,似是在嘲弄于他:
“朽木始终是朽木,成不了材,看你拳脚绵软,就连不还手任你去打,你又能奈我何?哈哈哈哈……”
“你才是朽木!俺若是朽木,也要放火烧你。”
猪四空大吼一声,将手中如破布袋一般耷拉的猞猁妖望空抛起,在他落回之际,将双拳紧握,对准他的头颅,由外而内奋力一合,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那顽强如蟑螂的猞猁妖,终于在这招“二鬼砸门”之下饮恨,脑袋爆裂,就此一命呜呼……
而在临死之前,他的表情疑惑,仿佛是在奇怪于猪四空突如其来的怨恨,与“朽木”一说,究竟从何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