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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夸父天生体型庞大,这般一跃而出,果真是如铁塔一般,杵在当场,虽是以一对三,但在气势之上,早将清瘦的三老压倒。
“哈哈,这汉子天赋异禀,老朽实在不如。”
三老皆抚长须,哈哈大笑,意甚逍遥。
修行界中,到底与凡夫俗子拳脚相搏不能一概而论,并非仗着体型庞大,便能稳占上风的,就是再大十倍,又能如何?
“老头敢尔,且看拳头!”
夸父再是愚钝,也从三人的笑声当中,分辨出了挪揄讥讽之意,他脾气本就不佳,此刻怒极,如何能忍?
登时便勃然大怒,爆喝一声,就地拔高,直达三丈高低,才将两只水缸大的铁拳一挥,没头没脑地朝着三人从头砸下。
“力大而已,外强中干,不窥大道之门,终究只是镜花水月罢了,可惜可惜。”
三人也不知如何分工,默契依然,两人袖手,一人从袖中掏出一张巴掌大小的黄符纸片,一手伸出食指、中指,看似缓慢,实则算得精准地往纸面上划了几道,将将在夸父铁拳落下,拳风呼啸之际,将黄纸抛起,涨大到了九尺见方,直迎着劲风而去。
“螳臂当车,可笑不自量。”
夸父本是吊着一颗担心,此刻见那老头已是黔驴技穷,不禁大松了一口气来。他自忖区区一张薄如蝉翼的黄纸,又岂能抵挡得住自己如山岳般沉重的拳捶?还不是势如破竹,直捣黄龙。
然而现实的残酷,终究与理想大有出入,夸父的排山倒海,竟是无法奈何得了这区区一张吹弹即破的薄纸。
拳打其上,就如沉入棉花之中,软绵绵毫无着力之处,拳势向下一分,薄纸便下凹一分,顺势而为,丝毫不加阻拦。
然而大出众人意料的是,夸父向下的拳头,在薄纸的下方背面,并未如常人所预料的那样凸出。黄纸上下两面,浑如分隔于两片截然不同的空间当中,不能互通,这区区纸片的厚度,竟俨然成了夸父的铁拳所不能跨越的深渊……
夸父就是再不知天高地厚,见此也明了自己的浅陋修为,与老者相差不能以道里计,顿时便冷汗勃发,心若死灰,回拳抽身,怏怏退了回去。
彩云的失利,还可强道为三老取巧,可夸父的转瞬再败,甚至不能靠近分毫,则足以说明了三老的修为深不可测,就只凭方才的那一道黄色符纸,就足以保证了他们先就立于不败之地,如此何能与之相斗?
“道兄的划界成河,看来领悟又更深了许多。”
一名老者在旁点了点头,啧啧点评道。
“实在不敢厚颜谈有什么领悟,枯坐苦思百年,如今仍需借助于符纸为媒,才能施展,简直羞煞了老朽。”
那名老者招了招手,那张黄色符纸骤然缩小,重回巴掌大小,一道黄光闪过,便已钻回了他的袖中。
“这位魔主,我等三人常年在世外清修,实在是不愿过多地沾染因果,你等也见了老朽手段,不若就此退去,留下这昆仑的一点香烟,岂非两全?”
老者正颜建议道。
这三人本就是出自于昆仑一脉,为进得仙路,追寻大道,遁入山中修行早已不知多少岁月。
清心寡欲,已是寻常;太上忘情,至今未触。
是以他们接到山中传讯,凭着那一点仅存的香火之情,才肯迈步走出,尽己一人之力。但是他们多年以冥思为伴,天道为伍,深谙天地不仁之大意,能否解救得了,倒成了次要,尽量避免沾染因果,才是首重之事。
“列位老祖,我昆仑一脉惨遭屠戮,如今与灭派又有何不同?此恨如何消除?千万不能放这些狼子离去,否则莫说我昆仑弟子死得冤屈,就是天下苍生,也要深陷于水火之中啊!”
那名中年道士激动地说道。
他见三老有意化解双方恩怨,虽知是山中前辈无假,他本不该目无尊长,以下犯上,然而一回想起死在眼前的众同门,他的心在滴血,眼在流泪,那滔天的恨意,凝聚于胸,就是倾尽一江之水,也难以洗刷的。
“唉,消长消长,花无百日之红,这是昆仑该有的劫数,岂是人力所能相抗?众生命运,皆有定数,我等非仙非佛,能逃一己性命已属难能可贵,再多奢求,难道不是贪得无厌么?”
老者摇了摇头,淡然说道。
“修仙之路,难道真是绝情去性之途?”
中年道士恍恍惚惚,心如跌落无底之渊,茫然不知所措。
“太上忘情,道祖教诲,天道无情,我等亦要无情,才能与天契合。说来我等此番出手,已是有所逾越了,到底还是修行不够。”
老者答道。
“绝情去性,形如枯槁,心成朽木,若是这便是道,此道已然失了本心。试问连本心都已失却,此道何益之有?还请三位长者解惑。”
就在那老者话音才落,就有一道浑厚的男子声音,在场中响起,声声入耳,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如洪钟大吕,在心头敲响。
原本见这三名隐世高人出手,势不可挡,魔主大感棘手,精气神就有些低迷,此刻闻言,却是猛地一振,朝着声音起处看去。
其余人与他皆是一般反应,于是霎那之间,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场间一角,那儿正有一人,身处魔族兵卒之间,衣衫甚是素淡,与周遭人格格不入,也不知何时到来,他若不主动发声,竟无一人事先察觉。
“大胆,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四围的魔族兵卒,顿时就炸开了锅,试想任谁醒悟自己被一陌生人欺近身旁,而浑然无知,也难免大吃一惊,继而恼羞成怒,大起冲突了。
“放肆,还不退下!”
那人尚未纹丝不动,面上虽未戴着任何面具,却始终如同笼罩着一层白雾,无论是目光还是神识,皆无法看透,自然也就无从得知其庐山真面了……
他老神自在,竟将魔人质问,当作了耳旁清风,众魔人大怒,纷纷持刀握戟,就要将冒犯者立斩于手下,就听魔主一声断喝,心下一愣,再不敢造次,纷纷沉默着退开一旁,主动与怪人拉来了距离。
“不知圣主驾临,学生有罪。”
魔主再不敢独悬半空,慌忙将手中雷光一散,落到怪人面前,跪地请罪。
其余魔族中人,包括众魔将在内,这才如梦初醒,哗啦啦跪倒一片,山呼海啸,自陈其罪,不敢言恕。
“不知者无怪,你等起来吧。”
圣主转过身来,面对三名老者,不发一言。
“魔族圣主……”
三老皆是一愣,想来对此圣主亦有耳闻。
“哈哈,圣主虚名,不在话下,今日在下前来,只是想要领教一番三位前辈的高论,与高招。”
圣主畅快一笑,作势欲请。
圣主出手,众魔振奋,三老默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