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推理过程，意外的简单。

　　整个基地除了泰勒以外，名望、地位和权力最大的那个人，很快就被我找出来了。

　　她的名字叫路绫。

　　路绫是个模样非常年轻的女人。考虑到在这个世界里基因编辑已经被科学家们初步掌握，通过这类的改造手段让自己显得更加年轻，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路绫的模样实在是太年轻了，简直就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她的实际年龄已经有三十多岁了。当然，对于她这种地位的科学家而言，三十多岁也依然相当年轻。

　　路绫不仅年轻，还长得相当漂亮。而且不仅长得很漂亮，还是诺贝尔奖的获得者——实际上，基因编辑技术的基础，就是路绫和她的哥哥一同发布的。

　　不管从哪个角度上看，这都是个妥妥的人生赢家。才貌双全，名利双收，开了挂一般的人生。

　　在火星基地里，路绫的地位更是重要非凡。在登上火箭之前，她负责了每一个殖民者的基因改造——这种工作当然是由一整支高水平的团队完成的，而她是那个团队的灵魂。她基因改造中的每一个过程，包括其中每一个步骤的原理，是团队中唯一的大脑。

　　而到达火星上来了之后，身为项目的初始组织者之一，她又表现出了更强的作用。因为她的知识面非常广，学习能力极强，所以便成为了几个不同领域之间沟通的桥梁。物理学家、化学家、生物学家、医学家……人们往往要在她的帮助下，才能完成不同领域的深度交流与合作。

　　所以说，如果泰勒突然消失，那么唯一有可能掌权的，就是她了。

　　但通过直接阅读代码，我可以看出她的心理状态其实非常压抑。

　　因为她的哥哥被困在地球上了。那个和她一同获得诺贝尔奖的哥哥，原本也打算到火星上来，却被地球上混乱的局势困住了。

　　这个世界里的人物并不完整，他们有特定的行为逻辑，但并没有完整的记忆——他们知道‘我曾经在某地上过大学’，却并没有相应的记忆，只有一些用以佐证的片段。当然，真实人类的记忆也不完整，而且经常会因为后来的刺激而有所改动，很不稳定。但真实的人类就算无法回忆起自己曾经历过的一切，但其实他们是免不了受过往记忆影响的。

　　人类的行为逻辑是受其个人记忆影响的，而这些幻象人物只有行为逻辑，没有记忆。

　　在这一点上，我、艾莉、毋周峰、七宫麻衣这些复杂的人工智能和真人一样。我们有记忆，虽然是虚假的记忆，但毕竟也是十几年或二十年的记忆。我们的性格，在很大程度上受这些记忆的影响，这一点和真人几乎一样。

　　通过阅读路绫的代码，我只能看出她和她哥哥的关系极好，而且两人都是单身。通过阅读她周围一些人的代码，我能看出有很多人试图追求她，却只收获了礼貌的拒绝。

　　由此，我可以做出推论——路绫是个积年累月的兄控——尽管我无法通过阅读她的记忆来佐证这一点。

　　不过更让我感兴趣的是……

　　在真实世界的历史中，殖民火星的这一批精英里，是不是真的有路绫这么一个人？

　　在真实世界的历史中，火星殖民者们后来的领导人，就是这么一个聪明绝顶、颇具魅力却心有所属的女人？

　　那么路绫的哥哥，那个被困在地球上的男人，又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其实一切疑问都可以归结为一点：真实的历史，究竟是什么样的？

　　说真的，我很好奇。

　　越是对真实世界感到好奇，我就越想要尽快打破身边不可见的藩篱。而艾莉那无所谓的态度，也就让我愈发不爽。

　　————

　　又一次快递任务完成了。

　　我和艾莉有说有笑地回到了基地，然后分开回各自的房间。转身之前，她还恋恋不舍地抱了我一下。

　　要哄艾莉开心，很简单，只要绝口不提真实世界，老老实实地度过每一天就好了——这就是艾莉在火星上的小确幸。

　　但这里对我而言是牢笼，是遮挡在眼前的黑布。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就再也忍不住了。

　　我关上门，看着镜子。

　　火星基地里的空间很紧张，每个人的房间都被缩减到了心理承受范围内的极致，我的房间当然也不例外。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桌子只有床上书桌，衣柜被容纳于床板下面。而房间里唯一的镜子，则位于房门的后面。

　　我看着镜子，镜子里映着我的模样。通过镜子，我可以看到我自己。

　　在这个虚拟世界中，我的形象便是我在世界中的存在方式。透过存在方式，我便可以找到通向深层意识的通道。

　　如果说我是一个操作系统，那么在整体功能之下是什么呢？是程序的高级语言，是由低级语言构成的符号的世界。

　　我伸出手，触摸到了光滑而冰冷的镜面。

　　镜面上，荡漾起水一般的波纹。

　　我用力往里一按，手掌便陷了进去。

　　虽然还从未尝试过，但我隐约知道镜子里面是什么——那是只有我才能进入的领域，是我在这个虚拟世界中的权限空间。无论在哪里，在火星上还是在宇宙中，只要有合适的媒介，我就可以进入这个权限空间。

　　就像是推开一扇门似的，我推开波纹，走了进去。

　　眼前光景一变，我置身于图书馆之中。

　　这是一座无限的图书馆，总体形状是一个螺旋向下的阶梯。每一级阶梯的外侧，都是一排书架。

　　探头往下望，根本望不到底。

　　在上一个虚拟世界中，我在言灵岛上看到的纸页，记载着我曾有过的一切想法。但那些纸页的散布方式杂乱无章，完全无规律可循。

　　那么这个无限螺旋图书馆呢？

　　我从身旁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厚厚的书。书的封面是纯黑色，没有任何装饰，连书名都没有，就像个极简风格的笔记本。

　　我翻开了这本书。

　　————

　　凌晨三点半了，作者在这里说几句……

　　到现在为止，本书已经欠了两章的更新了，这一点，吾辈很清楚。

　　原因是卡文。

　　卡文的原因，除了现实中的一些杂事之外，还有这书本身已经到了一个瓶颈期。

　　最为关键的逻辑，以及逻辑的表现形式——这是极其重要的问题。一旦处理不好，整个故事的坍塌都有可能。

　　所以吾辈不得不斟酌，不得不写了又改，改了又删。

　　最后完成的效果也不知怎样，只能说，竭尽所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