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如秦王所说的一样自私?”越来越多的人听清了薛天冲的话,同时他们也终于看清了风云楼内的某一道被他们所忽略的身影,不少大臣顿时呜呼哀叹,心想,怎么顾着逃的时候,就把那个人给忘了?
诚然,那个人是很低调,不喜权贵,只喜欢如平民般过着平静生活,整日里也只喜欢养养花,偶尔帮风云丹盟里丹师烧菜做饭,仿佛她就是风云丹盟内的一位普通人。
可明明他们都知道那位女子是林雪的生母,是秦王未来的丈母娘。可这么一位重要的人物,怎么就被他们给遗忘了呢?
或许没忘?或许某个瞬间有人想到了那个人存在?可即便她是林雪的生母,与秦王有着莫大的关联。但在这种紧要关头,连真武境强者都不敢说能不能保命的情况下,谁敢节外生枝,去管一个对大乾没有什么用处的普通人安危?
于是,或许有人想到,却也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吧?
然而当秦王决定放走薛天冲时,当薛天冲笑着说,秦王果然很自私时。大臣们不可避免的再次想到了秦风之前的话。
“我很护短,不可能为了所谓的机制牺牲自己,也不可能为了机制牺牲我自己的亲人,甚至不能为了所谓机制与正义牺牲与我亲近的朋友。因为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亲人朋友或者敌人,除此之外就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
“或者这对你们来说有些难以理解,那么你们可以理解的再简单一点,那便是,我很自私!”
之前的秦风就是这般说的,现在的秦风就是这般做的。于是大臣们终于明白,秦风之所以会放过薛天冲,根本就不是为他们考虑,也不是为大乾考虑。
或者说,大乾也在秦风的考虑范围之内,但对秦风来说,他显然会更优先为那些原本就属于风云丹盟的人考虑,为了那一位对他和林雪来说都很重要的人的考虑。他就是如此的护短,如此的自私。
但自私真的有错么?优先考虑自己的亲人这有错么?如果秦风与林雪不去考虑这些,那么谁替他们考虑?
在面临危难的时候,军士们在为大臣们考虑,大臣们在为君王考虑,诚然,他们都很无私,甚至可以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那些可没有能力,对大乾不太重要的人,就活该被人抛弃么,即便死了也是该死么?
没有人会为那样的普通人考虑,在真正危难来临的时候,没有人会有太多的精力考虑太多与大乾无关紧要,也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人。于是,秦风就必须考虑,林雪也必须考虑,所以他们必须自私。
也正是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考虑的十分周全,并且十分谨慎,所以才能出现风云楼在战火中屹立不倒,楼内所有人都安然无恙的处境。
“或许这最后一个问题,我真的不该问。”薛天冲神色有些悻悻,全然没了之前的得意。
之前得意,是因为他之前觉得自己成功逼迫秦风收手,这让他从心底生出了一种类似于胜利的感觉。
然而此刻他却发现,秦风之所以肯放他离开,这并非是因为他的逼迫,而是因为秦风本来就打算放他离开。
更准确的来说,是在卧龙山的阵法失去效果之后,当风云楼失去了四象守护阵的保护之后,秦风所追求的就已经不是杀敌与胜利,而是退敌!
正如秦风之前所说,他要杀薛天冲,是因为他很自私,同时也不忘国,不忘本。他不想考虑薛天冲是对是错,更不想放虎归山。不愿意让大乾的最大威胁就这般离开,更不愿意看到属于自己的蒲英城有朝一日会遭到战火。
而那时卧龙山的阵法还没有被毁,秦风有很大的把握,很大的机会杀死薛天冲。所以他理所当然选择了杀敌。
然而薛天冲却没有被阵法杀死,于是秦风的想法很自然的就从杀敌,变成了退敌。即便他明知道薛天冲是一个大威胁,但也绝不愿意为了消灭这样的威胁,来牺牲风云丹盟中众人的性命。
“起于自私,又结束于自私,不错,不错。”薛天冲似是赞叹,赞叹中却又难掩羡慕。
他羡慕秦风可以如此的自私,羡慕秦风可以为了自己心中所爱而不留余力,更羡慕秦风想守护爱护的人,一直都在秦风的身边...
“自私?与其说这是自私,倒不如说,这是唯有重情之人才能感受到的人间烟火之味,也是人情之味。”薛天冲摇了摇头道:“只是这种人情味,真是惹人怀念啊...”
秦风目视着薛天冲一步步离开,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只是从内心深处生出了一种深深的疲惫之感。
疲惫,很疲惫,非常疲惫。即便前世时他孤身一人闯荡天下,过着永远看不到希望,永远不知道下一刻是杀人还是被杀的日子时,也远远没有此时疲惫...
或许正如秦风前世中那位无名导师曾说的那样,“活着,永远比死亡辛苦。创造,也永远比毁灭更加难。同样的道理,守护一些东西,或一些人,自然也远比摧毁某些东西或者复仇更难,也更加的让人疲惫。”
秦风那位无名导师的话,无疑充满了一种悲观的色彩。但也清醒的为世人揭示了生存的不容易与辛苦。
然而当疲惫中的秦风,看到远处少女脸上的笑容之时,心中顿时就释然了许多。他觉得导师的话未必是对的,至少在他看来,活着或许很辛苦,承担的越多,想要保护的越多,就会越辛苦。但在辛苦的同时,也收获了许多的甜蜜。
隐隐感到了肩头那并存在,却又真实存在的重量,秦风心想:“或许,这就是甜蜜的重量,甜蜜的负担吧。”
静静的想着这些,秦风的内心愈加的安然平静,他不由开始想,此番事了,要带着少女去哪里走走呢?
“应该去归元宗吧?毕竟这是以前就商量好了的,而且也的确很久没见到了柳青玄那个家伙了。”
“恩,似乎有些不好,现在已经是冬天,归元宗那边的雪景,怎么能和大乾的雪景相比?如果到了春天,归元宗的山门中杜鹃花开满之际再去,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秦风的心情愈加变得轻松,原本的疲倦也不知被他丢到了何处。此刻他只想将剑上的雷霆之力散去,而后和少女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而,就在秦风打算这么做的时候,他握着长剑已经越来越松的手,却徒然再度握紧,死死的盯着竹林外风雪弥漫的某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呼吸变得无比粗重,而后毫不犹豫,悍然出剑!
一剑出,自有风雷相随,紫光爆闪间,威势着实惊人。而在剑出的那个刹那,那种压抑了许久,积蓄了许久,如火山爆发般瞬间涌现的惊天气势,更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尤其是当这种力量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是在所有人的神经都刚刚放松的情况下突然涌现,更是使得人们难以自抑的感到震惊与恐慌
正向着着竹林行走的薛天冲徒然一惊,当他感受背后那道剑意之时,心中顿时生出了许多的悲凉之意与不可置信。
“秦王出尔反尔,主动偷袭?”在这个短暂的刹那间,薛天冲只来及生出这样一个想法。却再也来不及去做任何的事情。
毁灭的剑光如一阵飓风般肆虐而过,吹乱了他的发丝,吹乱了他的心,却并没能伤到他一丝一毫。薛天冲的眸中闪过刹那间的茫然,很快就意识到,秦风这一剑要斩的人,并不是他。
可问题就在于,在卧龙山内除了他薛天冲外,还有什么人值得秦风动剑?甚至是使得秦风毫不犹豫,一言不发的就要动剑?
短暂的刹那间,薛天冲没能想太多的问题,但仅是一瞬间出现在他脑中的念头,却已经足够让他重视,让他震惊。
于是他集中精神,向着剑光所向之地望去,却只看到了一片的白皑皑的雪地,并没有看到一个人...
忽然,似是受到剑光与雷霆之力的压迫,风雪中的某种极有规则的力量运转出现了一丝偏差,于是一个原本无法被常人所看到的人,就那般极为突兀的凭空呈现在薛天冲的眼前...
那,是一个身材佝偻,拄着一根拐杖,看起来已经行将就木的苍老妇人。妇人的身上,几乎没有任何的气息,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从未修行过的普通人。
至少薛天冲无法感应到对方身上有丝毫的气息,也无法看出此人有何异样,但也正是因为无法感应到,所以他才会更加的震惊,甚至是恐惧!
因为薛天冲知道,这老妇人不可能是普通人!更因为老妇人身上还穿着一件道袍,那是一件二十六年来他怎么也无法忘记,甚至看上一眼就会生出无尽愤怒的道袍,独属于天道院的道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