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一点点弥散开来,这是属于火焰的魔术。
这是一座七层小楼的第四层,窗户上长年拉着深青色的窗帘,街坊们也都见怪不怪。大抵知道那里住的是一个独身的年轻人,面容还算是和善,但也不是个任人揉捏的傻小子。这件事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曾经有个酒鬼打劫青年,被青年一顿胖揍肿着眼圈灰溜溜的离开;二是和菜市场的大妈们杀价时,那口才熟练的像是身经百战。
青年有两个好朋友,一个泼辣的小女孩儿,经常背着一把吉他,有时会在某个灯火通明的夜晚在街道上卖唱。另一个是一个小胖墩,一脸贼兮兮但胆子又很小,经常趴在那个四层窗口上往着来往的人。没人知道,他看的是那个曾经暗恋的姑娘。
火光并没有燃烧的很快,就像是受了潮的木头久久烧不着,烧着了又冒出一股很是浓烈的白烟。
“呜!”
绿皮火车的汽笛声渐渐响起,让人的记忆一下子回到那个遥远的过去。
“爸爸妈妈,你们要去哪?”小小的孩童抓着一对夫妇的衣角。
“我们出去工作,半个月就回来了。你这段时间就在邻居张阿姨家吃饭吧,妈妈和张阿姨说好了。”年轻妇女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我……也想跟着你们一起去。”孩子有些无辜的眨着眼睛。
“那可不行,爸爸妈妈不能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你。你乖乖在家,等爸爸回来,我给你带一辆你最喜欢的遥控小汽车。”年轻男人正在收拾东西,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
“还有糖葫芦。”小孩子滑头的补充道。
“好好好,糖葫芦。那你可不能一天吃完啊,要是牙齿吃坏了,那以后就只能喝粥啦!”年轻妇女捏着孩子细嫩的笑脸。
“嗯嗯。”小孩子欢快的答应着。
年轻夫妇上了绿皮火车,小男孩追着火车跑了几步,留在原地弯着腰喘息着。
……
“人之初,性本善……”一个很老的老师站在讲台上,一手拿着戒尺放在身后,一手端着书本在胸前,他在一字一句的领读。
“人之初,性本善……”一群娃娃们正跟着读,但也有不老实的。
“哎呦,谁打我?”一个小胖子捂着脑袋叫疼,后面两三排的一个小女孩正用书本挡住脸在偷偷笑,显然砸种小胖子的粉笔头就是她扔的。
“哈哈,哈哈。”这是另一个少年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恰巧看到了整个全过程。小胖子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的确很逗。
“你,你,你,你们三个起立。”教书先生目光如炬,用戒尺拨开小姑娘面前的书本。
“哎呦!”
“哎呦!”
教书先生拿着戒尺,在三个人的手心上各自打了三下,唯一没有叫疼的是那个小姑娘,她一脸骄傲的走到教室外面去。
三个小孩子列成一排站在走廊上,从教室里只能看到三个小小的脑袋。
“不好了不好了,沈默,你爸爸妈妈出事了……”张阿姨的声音传来,沈默骤然惊醒。
他本应该已经死在火灾之中,但是眼前的这一幕令他惊奇。房间里的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流动的火焰在半空中凝固,走到窗前一看,沈默赫然发现全世界都像是静止了一样。
唯独沈默自己是一个例外。
原本想到外面去的沈默却怎么都打不开房间的门,连窗户都不知何时全部被封死,这个七层小楼的第四层就像是一个寂静的监牢。
“别费劲了,坐下喝杯茶吧。”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沈默转身一看,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色袍子的年轻人,语气平淡。他戴着一个白色的面具,看不到模样。
“你是谁?”沈默的语气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宿醉之后的缘故。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够帮你挽回一些事情。”白袍面具人端起一杯茶来,另一只手上悬浮着一枚熟悉的物件,正式萝卜菜叼回来的那个复合罗盘。
“挽回一些事情?”沈默的口气有些不确定。不过到了现在也不是不能够相信白袍面具人的话,因为连整个世界都静止了,能够挽回一些事情这话也就显得不是那么突兀了。
“是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罗盘的秘密吗?这是一个邪恶的法器,而驱动这个罗盘运转的就是死气,也就是你正在燃烧的生命。”白袍年轻人淡淡的解释,平静的让人怀疑自己的耳朵。
“所以,我究竟能够挽回些什么呢?”沈默这会儿也坐了下来,甚至端起白袍面具人给自己泡的茶,从容地喝了起来。
“一切你可以挽回的事情,除了你正在消逝的生命。”白袍面具人这样说着,仿佛这罗盘就像是古代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一样,拥有能够让人着魔的魔力。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是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罗盘并不能够确定你能够挽回多少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你能不能说的简单点?”沈默有些不耐烦。
“简单来讲,你能够用生命来驱动罗盘,逆转时间回到过去。打个比方,罗盘就好像是一艘能够跨越时间长河的船只,而这艘船烧掉的不是汽油柴油,而是你的生命。但是燃料舱的刻度被磨掉了,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会被时间的长河所掀翻所吞噬。”
“也就是我要按照顺序来改变自己想要挽回的过去,但是不能确定最终我能够改变多少。”沈默大概理清了这个白袍面具人的说法。
“是的,祝你好运。”白袍年轻人把复合罗盘丢给沈默。
沈默下意识地接住罗盘,而在接触地这一刻,复合罗盘中间地小圆盘开始飞速旋转起来。沈默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时间在不断的倒流,同时沈默的生命也在被急速消耗。
中间是一个白色大理石桌面,左边是白晓灵的父母,右边是白晓灵和周怀礼,而中间则坐着沈默。这场景就像是要打拳击一样,但是沈默很是纳闷,为什么自己会在中间。自己好像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
“小周,我很感谢你救了我儿子白玉啸,但是你和晓灵的事情就此作罢吧。”白晓灵妈妈的口气还是很平静的,只是带着坚决。
“妈,我和怀里会幸福的。”这是白晓灵的声音。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和谁都行,但是……”白晓灵的父亲叹了口气,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意思已经不能再明确。总之两个人的意见就是不同意白晓灵和周怀礼在一起。
“我会对晓灵幸福的。”这是周怀礼说的话,沈默扭过头去不想看他。
“不行,坚决不行!”一对老夫妇两个人的话语都很坚决。
这一刻,沈默以上帝视角看着这一幕,而下一个瞬间就是周怀礼为了证明自己跳窗的时刻。
沈默淡然的换了身衣服,并且借用罗盘的力量调来了一个空中的装置。
“不要,怀礼!”白晓灵惊声尖叫出来,这一刻沈默有一些犹豫,但是还是立马动手。
就在周怀礼要掉入楼下的时刻,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周怀礼下落的趋势戛然而止。这是一个在高楼上擦玻璃的工人。
“谢谢。”白晓灵一家人和周怀礼对着沈默道谢。
沈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因为这个擦玻璃的工人就是沈默。
“沈默啊,唐粒没了。”对面是唐粒母亲的声音。沈默直接从课堂上离开,来到走廊上。
“阿姨,你说什么?”沈默带着浓重的不确定。
“唐粒从酒店的13楼上跳了下去,已经走了……”沈默这一刻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她留下遗书,希望你、罗语还有一个叫白晓灵的姑娘能够参加她的葬礼。”
这是唐粒死亡的时刻,但是还不够,沈默已经感觉到灵魂深处有些刺痛,但是依然在拼命启动着罗盘。
“你这样做值得吗?”沈默淡淡的说着。
唐粒回转身来,眼神止不住的流了下来,然后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这一刻,她是那样无助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小女孩一样。
沈默走上前去,安抚了一下唐粒,然后干脆利落的打晕了她,因为至少要阻止唐粒今晚的死亡。
而需要阻止的根本则是齐北风。
时间再一次往回倒转,沈默灵魂的剧痛再一次加剧,但是他没有吭一声,只是紧紧咬着牙冠。
齐北风望着唐粒离开的方向,回想着母亲刚刚说过的话:“你要是跟这个女孩儿在一起,那么我们就断绝母子关系。”
二话没说,沈默上去就是一拳,接着一脚把齐北风踹到在地上。
“你在想什么?你是不喜欢唐粒还是怎么了?因为你那个控制欲爆棚的妈妈,我告诉你,唐粒现在被医生诊断出了严重的抑郁症,随时有自杀的危险。”沈默口气中带着令人心寒的冰冷。
齐北风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愣着干嘛?赶紧去追啊!”沈默对着齐北风大喊。
这一刻齐北风真正直视了自己的内心深处,他是爱唐粒的,所以一定要把她追回来。然后头也不回的向着唐粒离开的方向追去。
沈默则跌倒在地上,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来。这家伙是终于摆脱了父母的控制,因为控制他的其实是他内心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