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默一室两厅的小屋里，阳光透过没有拉拢的窗帘照落，一个抱怨的声音传了出来。坐在沈默对面的正是罗语，肉肉的脸上满是苦涩。两人中间的是一张泛黄的木制围棋盘，罗语捏着一枚白棋愁眉苦脸，然后把棋一丢。

　　“不下了不下了，跟你这种专业的玩一点意思都没有！”

　　“失败是成功之母。”沈默往回收捡着棋子。

　　学过围棋的人会对19×19很敏感。罗语和沈默都算是围棋社的成员。不过一个因为没什么耐心，另一个因为没什么挑战，基本上处于半退社的阶段。

　　“别了，这一下午我已经有5个妈了！”罗语站起身作投降状，在小冰箱里翻出两瓶牛奶来。自己开了一盒，丢给沈默一盒。

　　罗语深刻体会到了父母的矛盾性。没放假的时候隔三岔五打电话，放假回到家就被各种嫌弃。不过这话他也只是在心里嘀咕了两句，毕竟沈默父母意外身亡的事情他还是了解的。纵使沈默不打电话来，自己也会过来陪他吧。习惯了。

　　“话说，你暑假准备干嘛？”沈默打开电脑，熟练的双击围棋软件。

　　“我妈让我考驾照。要不咱俩一起吧！”罗语皱着眉的回忆着，然后凑过来问道。有人陪着自己受罪，总比自己一个人受罪的好。

　　输入账号、密码，登录ID。沈默头也不回，“我可没钱去买车，你还是找别人吧！”虽说目前来看，沈默是不愁吃喝的。客运公司的赔偿，加上国家补助，沈默买了一套小户型的房子，所谓的客房不过是客厅里隔出来的一个房间。即使上大学也会有补助，再加上每年时不时会有人来租这套房子，好歹也算是有些营收。

　　两个人就这样待到太阳下山，一个坐在餐桌兼书桌上磨练围棋技术，一个横躺在沙发上，左手遥控器，右手漫画书。阿衰、哆啦A梦、网球王子、名侦探柯南，这些都是当年沈默花钱买回来的，小孩子总有贪玩的时候。不过他比较精明，拿着漫画在班上出租，5毛每本一个月、不得外借，否则永久失去借阅资格，所以最后一来二去，他竟然还赚了不少。

　　唐粒就经常打趣他说，等哪一天没钱了，还能把这些东西放到网上去，没准儿还能大赚一笔。沈默一直收着这些东西，倒也不是为了增值，只是没到艰难的时候也就没必要压榨自己的回忆。

　　“哈！”罗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把漫画书插回架子上。“我回了哈，这两天学车，有空再来找你！”罗语丢下这句话，便自顾自的推门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嗯。”沈默随便应了一声，也就没太在意，继续沉浸在围棋对局中。

　　学围棋也不是受到围棋少年、江流儿的影响，沈默主要是眼馋围棋比赛的奖金。赢一盘棋就能拿到二十万，和明抢没什么区别。这就是他当时的想法。入了门才知道这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入门、定式、死活题、手筋，这是个看悟性的水磨工夫。

　　叩叩叩！

　　有人在敲门，沈默下完最后一手棋，起身开门。

　　“当当当！”唐粒在门外张开双手，就差一句“本女侠闪亮登场”了。在她身后跟着一个文静纤细的女生，眼睛里带着些好奇，嘴角露出一抹礼貌的微笑来。

　　“吃错什么药了，大晚上的跑过来！”沈默侧身露出屋里的一角。

　　唐粒直接推开沈默，径直走了进去，“借贵宝地一用啦，我想你不会介意的吧！”沈默这才注意到唐粒的吉他正靠在墙边，那女孩儿的手里提着一个帆布提袋。

　　“介绍一下，这位是白晓灵，你未来的学妹。记得文艺表演吗？我们明天就准备闪亮登场了，即将在一中留下属于我们的传说。但奈何时间紧迫，所以借你这里排练一下。”唐粒把白晓灵拉到眼前，然后露出两颗虎牙嘻嘻笑着。

　　“好吧。”沈默妥协了。反正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聊，多两个人也热闹些。

　　唐粒负责吉他，白晓灵负责钢琴，两个人各唱一段，最后合唱。为两人泡上茶，沈默便在一边继续磨练围棋，一边侧耳倾听。白晓灵从提袋里拿出打印好的乐谱，她的那份上只有零星的几个标注，干净利落。而唐粒的那一份上，花花绿绿的涂满了记号，沈默甚至看到了一只卡通猫头。

　　“现在开始读秒……”

　　笔记本电脑上传来提示音，沈默这才发现自己愣神半天。

　　“写一首平凡的歌，

　　唱一唱我们平凡的生活。

　　刚离开，

　　你就悲伤起来。

　　假装释怀，

　　一喝醉就边吐边骂某人不该。

　　一个奇怪的时代，

　　各有烦恼却不能让理解入怀。

　　I don’t know,

　　I just want to go,

　　Uhe road.

　　I’m lone,

　　I’m know,

　　The way to freedom,

　　Only go.”

　　唐粒淡淡的唱了起来，用的是念白式的唱法。一把木吉他淡淡的回旋在空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白晓灵接着唱英文的部分，带着欧美唱腔，文静的外表却透露出极具爆发力的嗓音。

　　两个人合唱起来，最后随意哼唱了不明意义的两句结尾。

　　看着电脑频幕上的“您已超时，被系统判负”，沈默从沉浸中醒来，扭过头去，“这是谁的歌？”

　　“这是她……和我一起写的歌，歌名叫《遗憾散场》。我写的英文部分，她写的是中文部分。”唐粒一指白晓灵，然后故意拖长音，转而指向自己。靠在白晓灵肩膀上的脸，写着满满的骄傲。

　　沈默鼓起来掌，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有朝一日，你们一定会成为最具名气的乐队！”至少这首歌给了他一些特别的感觉。

　　白晓灵笑了起来，看着餐桌上木制的围棋盘，若有所思，但是没有开口。

　　临走的时候，已经临近十一点钟。唐粒邀请沈默、罗语来观看文艺汇演。由于附近治安不错，沈默也没有送她们回去，独自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顺便收拾茶几上和电脑旁的果皮和零食包装袋，这都是唐粒留下的。白晓灵吃的都丢进了垃圾桶里。

　　文艺汇演是一中传统，只不过和其他高中不太一样。在高考之前，由高一、高二为高三表演节目，沈默还记得当时自己和罗语上去讲了一段相声，自己是捧哏，罗语是逗哏。后来大家都说罗语应该当捧哏，因为桌子能把他的肚子挡住。

　　高考之后，则由高三为高二、高一的学弟学妹们表演节目，同时为他们打气。沈默严重怀疑这是校长每年禁止撕书、每年没人听之后的惩罚措施。看着新闻联播上关于围棋赛事的播报，沈默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