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跨越,又是几日后的黄昏时刻。还是这一座隐秘的小居,小桥流水,枯藤老树,一切皆如往常般宁静美好。
但并非是时光倒流了。
时光又怎会倒流?
它只是变了个模样回到了某些人的记忆当中。只是将军还是那个将军,但女人却已不是那个女人。
这个新的女人依旧是勤快的,她虽穿着布衣,但肤白貌美的气质怎都遮掩不住。
夜姬似乎连神态都变了,难以想象她一个庄严高冷的邪女竟橙色点唇,修了细眉,竖直并染黑了秀发,神态也变得柔似清风……这样的美是改变的美,是倾国倾城的,是无与伦比的。
石勇昏睡的这几天一直都在做梦,不是美梦也并非噩梦,反倒是徘徊于虚实之间的、模糊的梦。梦里有个姑娘,他忘记了名字,忘记了容颜,甚至快要忘记了对她的爱!
他心里呐喊,梦里追逐!可那所爱之人却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中、脑海中、甚至是世界里……
“不!”他惊呼,猛然睁开眼,汗如雨下,一梦惊魂!
夜姬仰起头,蓝瞳中带着忧郁与担忧,她就睡在石勇身旁,同床共枕一丝不挂。
石勇却瞧着她,眼中似有似无的疑惑,下意识地吐出:“这里是哪儿……”
夜姬掀起玉手轻柔地抚在他额头,边替他拭去汗水边抓过他的手心,写下一个字:“家。”
“家?”石勇对着周围的一切都感到熟悉,包括这个会在他手心写字的女人,下意识便吐出一个名字:“芊芊……”
夜姬乖巧点头,露出一抹纯洁的笑容,随后又在石勇胸前蹭了蹭,轻吐着暧昧的芬芳。
石勇性起,一把搂住她的细腰,目光深邃又深情地望着夜姬,轻声问道:“我受了伤,你救了我?”
夜姬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是颔首点头。
“那我又因何而受伤?”石勇又问。
夜姬又在他手心里写下:“打仗”二字。
“打仗?与谁打仗?替谁打仗?”他赶忙问。
夜姬摇了摇头,她知,却不能如实相告。
石勇自顾一叹,搂着她却愧疚道:“这一身伤定是将我伤糊涂了,你一个柔弱的姑娘又怎知晓这些?”
夜姬仰起头目光楚楚地望着石勇,这番深情已有些不自然,她更像是一团火,目的便是要点燃石勇心头的欲望!
“芊芊,我为何觉得你抵触我?”石勇疑惑道,他感觉得出夜姬正想从他怀中挣脱!不是出于女性的本分,而是恐惧与怨恨!
夜姬摇了摇头,在石勇掌心写下:“做饭”二字便遇下床逃离。但性起的男人又怎轻易放过猎物?石勇将她狠狠地按在床上,心头中的欲.火已烧得双眼发红!夜姬发了疯地挣扎,出自内心的抵触与厌恶。可她既已选择逢场作戏,眼下戏剧还未落幕,又怎能散场呢?最终她没了力气,静静地躺在床上,也不挣扎也不迎合,含泪咬牙忍着一次又一次的痛楚!
事情还并未这么简单。一场完美的戏剧,除了演戏之人自然少不了精心策划的剧作家。
屋内销魂,屋外有人瞧销魂。只见两人立于屋顶,一人披着黑袍,一身束着黑衣的年轻人,揭开了房顶的瓦片,静静地瞧着床上翻云覆雨的两个激情人。
“我实在不知一个敌军败将,为何抓了他还要送其美人儿好生供养着!哼!他何德何能?”年轻人不服道。
黑袍人的声音极为混沌,听笑他道:“我知晓你们都想着夜姬的身子,但很明显那并不是属于你们的东西,你们也配不上。”
年轻人“嗤”了一声却不敢反驳。
黑袍人又道:“莫说是一个夜姬,即使是十个,百个,我都愿意换他一个石勇!”
年轻人却不屑道:“我不信这种手段还能让他轻易妥协!”
“对于石勇这种人,即使用尽世间折磨他也绝不会叛反。”
“那是因为他还不够疼。”
“他身上的伤痕没有一道是不疼的。”
年轻人捧着肩闭上眼,越见房中的男女心头就越嫉妒。而黑袍人却蹲下身子,仔细瞧看着床上的动静,胸有成竹道:“没有哪个英雄能不为美人折腰,恰巧石勇失去挚爱,此心伤便成了他心中唯一的脆弱点,本座要做的便是用美人计击垮他的内心,让他将所有的温柔都孤注一掷,到那时只控其爱便能控其人!这么个举世无双的大将军岂非就受本座操控了?”
说着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只绯红小瓶子,透过瓦缝顷撒出一抹淡红色的粉末,邪笑道:“瞧夜姬的模样似乎很免为其难,本座就为他们添上一把料,助他们今夜尽心到天明!”
年轻人终究不忍,质问道:“师傅,夜姬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弟子,为何你……难道师傅就没有一丝的手足之情么?”
“哼?手足之情?”黑袍人干脆将整瓶“春药”尽洒入屋中,又冷声道:“这个突厥女人本就是个奴隶,她根本就没资格做我的徒弟!反之生得貌美如花,拿来献祭最妥当!”
说着他便站起身,将房瓦悄悄掩上,黑袍下即使无面亦能感受到暴戾的气息,他又道:“二人估计已达到忘我的境界,走吧,莫去打扰了人家的春宵……我想一个月后,咱们一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他傲然一笑,挥袖间一股黑气将自己与年轻男子包裹,随即便伴风散于夜空之中。
……
同样是西北的另一头,大通明寺内,已然是夜,深夜。
自从钧天塔上的舍利不再笼罩佛光,佛寺的香火也一日不如一日。不过佛门本是修身养性的场所,讲究的也是清净二字,如今少了以往的车水马龙,客少人稀,也大有一丝返璞归真之意。
红豆提着香烛正赶往大通明殿,早晚奉佛是她给自己立下的规矩,甚至比寺里的尼姑都要勤快一些。
宋正则随在她身后不愿,可谓是真正的寸步不离。红豆在礼拜上香,他就倚在门口,抱着肩膀吹着口哨,其本身就体胖结实,这般模样像极了个油腻的二流子,哪儿有什么‘关刀震八方’的气质?
红豆礼拜完,收拾好香篮转身走出通明殿,才叹道:“宋大人,我瞧你还是不要再跟着我了……”
“哦?夫人是觉得在下哪里不妥么?”宋正量了自己一周问道。
红豆又叹:“也不要叫我夫人……”
“那叫您城主夫人?”宋正挑眉问。
“也不是城主夫人——”
宋正又赶忙道:“那怕只有叫您燕夫人了,除了这个称呼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叫法。”
红豆停下步子,哭笑不得道:“宋大人,你叫我安姑娘即可,或者唤我红豆也无碍,且尊称将‘您’该成‘你’,这样我才听得习惯。”
“好的,夫人。”宋正道。
红豆跺了跺脚,只好继续迈开步子往前走。宋正则赶忙跟上,犹豫了一阵便问:“安姑娘,你这几月来天天吃斋念佛,这究竟是为何呀?”
红豆莞尔一笑:“宋大人有所不知,原先我曾与佛前立下誓言,若满足我一个心愿便亲自来还原。于是佛祖许了我这一段姻缘,我自然也不能食言了呀。”
宋正嘟囔道:“想不到佛祖还是你与燕城主的月老……”
“怎么?宋大人有何疑问?”红豆反而问道。
宋正叹道:“城主虽与我命令,要我寸步不离地保护你。可我这一身膘也得靠酒肉来养一养才行。安姑娘整日吃素,我可吃不惯。而且就算有酒肉这佛门也带不进来……唉,颇有些难受啊!”
红豆也道:“我正是考虑到宋大人吃住不便,所以才喊你不用跟着我,这佛寺里头安全得很,我寻常也不出佛寺,并不会存在什么危险。”
宋正却直顾摇头:“虽说是肚饿,但比起安姑娘的安危那完全不算是事儿。如今西北烽火将其,往南撤有突厥人,往北匈奴人也破关。如此紧张的局势下我想大通明寺都算不上安危,今日来我时刻都在收听各路消息,倘若是听见外族军再推进一寸土地,那安姑娘就必须随我转移后方的凤凰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