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情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一次他却意外地点起了明灯,就是屋内的炭火也被他点燃了。
灯一亮便可瞧见燕青静静地坐在床上,今夜他哪儿都不会去,他就要留在这里。
“怎么?你想和我同床共枕么?”冷无情边铺着床边问。
“今夜我要睡在这里。”燕青褪去鞋袜翻身上床,他拉过被子又撇开冷无情道:“你不能在这里,你该去别的地方睡。”
冷无情被燕青抽得倒去了两步,他皱眉道:“你是客人,但这是主人家的房间,你若要留下我可以吩咐人安排一间客房给你。”
燕青拉过被子闭上眼:“可我就要睡在这床上,绝不会走,当然了,如果你执意要留下来,我也不拦你。”
冷无情面皮一条,他嗤声嘀咕:“发,春的男人谁敢去惹?”说着他便转身离开。
“莫将灯吹了,我喜欢点着灯睡觉……”
“呵呵……”冷无情却不知为何深意地发笑了,他开门望了一眼对面那还亮着灯的屋子,又低头叹了三两声才关门离去。
门关上后燕青便睁开了眼,他起床并不显穿鞋,而是走至窗前轻轻地将窗打开——
“咵!”窗开了,但突然间一个人影从窗边窜了出来!
燕青先是被下了一条,他才准备一拳相对,但那人影则显出了容貌,是冷无情。
“你想吓死我?”燕青收起拳头,心头的惊久久不能平息。
“吓得就是心头有鬼的你。”冷无情似笑非笑。
“我心头并没有鬼。”燕青屑声道。
“哦?是吗?那这冷雨夜你为何还要开窗?”冷无情笑问道。
燕青轻哼:“你这屋中久不通风,里头闷人得很,我开窗透透气罢了。”
冷无情却抬手指着窗户应对的雨儿所居的那间屋子,他道:“你这个借口倒是不错,那你要不要换一间房?——喏,就是那一间房,里头不仅空气清新,还有温柔的女子香!”
燕青黑着脸:“你也许该滚了。”
“那我这就滚,”冷无情含笑告辞,不过才走了两步他又回头相劝:“那姑娘性格烈,事后也许她会受不了……你若实在饥渴了,我可以差人替你——”
“滚!”燕青还未等冷无情的话说完便‘吧嗒!’一声将窗户重重地关上。他燕青是君子,又怎行苟且小人之举?
睡觉!他大袖一挥卷起一道清风将灯火熄灭,黑暗来袭的瞬间他也钻进被窝里头,闭眼,应当是要睡去吧……
……
子夜,雨渐小,但却如熬豆一般细煮不停,可那刮起的风却好大好大,呼啸的风声就犹如魔鬼在咆哮!
“哐当!”窗被狂风猛然吹开!
燕青睁开眼并坐起身,狂风打着窗扉,‘嘎吱咵啦’的十分饶人睡眠……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
睡着过,并不是因外边的风声太大,只是他心头的那一团火在寂寞的夜中怎么也平息不了!
心仪的女人就在他对面,运用轻功也许半步便能踏进她的房门……可理由呢?还差一个进屋的理由!
“要狗屁理由!”
他终于直视起心头的欲望,于是他穿好自己的鞋袜走至窗边,可以瞧见对面的屋子已没了灯光,那就证明她已经睡了。
趁夜不备,入室采花,窃玉偷香!
若她实在不从,先礼,后兵,再将军!
燕青已被自身的欲望所支配,他身形一闪,快过了他平常杀人的速度!就在风吹雨打的一瞬间便从钻窗潜入雨儿的屋子里头,落地无声又关窗,甚至不带一滴风雨!
房中很静,但确确实实萦绕着雨儿身上特有的女子香,燕青已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他两步来到床边,抓住被子便拉扯开——
意外总有意外,兴许是老天见不得燕青这粗鄙做法。这床上哪儿还有雨儿的身影?她人呢?走了么?
燕青怒火烧眉,他举着被子用力一扯“刺啦!”被单支离破碎,棉絮漫天飞……
过后的一小段时间内他静静地坐在床沿,黯然神伤,饿虎扑食却扑了个空,此情此景怎一声叹,一个愁字了得?
这时一阵灯光从外头亮起,冷无情执着灯推门而入,他瞧着床边的燕青与满屋的狼藉,佯装一怔:
“怎么?翻云覆雨地连鸳鸯被都扯烂了,今夜是得有多销魂?”
燕青懒得去瞧冷无情,只是讽笑道:“所以你专门掌灯来瞧我的失落模样?”
冷无情将灯放下并悄然坐下,他才道:“我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只渴望自由的鸟儿,这房子怎能留住她?”
燕青扬头冲着他责备:“冷无情,你这是第二次坑我了,你这朋友实在不够意思。”
冷无情揉了揉鼻子纳闷道:“哦?什么叫做第二次?”
燕青道:“第一次,你让风从你的掌心中吹走了那滴本该属于我的美人泪;第二次,就是这一次,你又放跑了那该属于我的美人;就问你该当何罪?”
冷无情挤着眉头道:“你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呢?第一次是我未注意那风,可这一次又怎能怪我?脚杆子长在她的腿上,她想走便走了。”
“哼!不是你放她走,她能离开这房间半步?”
“我说了她是只渴望自由的鸟儿,你不要去为难她——为难这种人,只会为难自己。”
“所以你在保护她?”
冷无情顿了顿神情,才点头道:“不错,我就是在保护她。先前我保护她是因为你的嘱托,现在我保护她是因为我欣赏这个坚强的姑娘——她这么坚强就不该让你伤害她。就算你实在忍不住,那也请让她再坚强一段时间。”
燕青反驳道:“她就是受不起伤害,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个坚强的人。”
冷无情又驳:“错了,她就是个坚强的人,否则她也不会冲着那个为了杀你的遥不可及的目标追随你到西北。”
“那是她笨唉……”
冷无情冷声道:“因为你喜欢她,所以你就应该让这
她,而不是想借机发泄自己的欲望,你要了她的身子,在她身上种下了情种,情种发芽后便会开出一朵带有情毒的情花。此毒难解,除非凋零——花自凋零,与世长辞,后悔莫及!”
“英雄无悔。”
“别闹,英雄难过美人关,哪个英雄都这样的。”
燕青轻声长叹,每次与冷无情聊天他都能释怀自己心中的不快,所以他们才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你当初就不应该爱上顾青丝……哦,我差点忘记了,她姓公孙,不姓顾。”
“错!她就姓顾!就叫做顾青丝,是我的妻子,并非公孙羽的女儿!”冷无情的眸子又悲得发灰,他咬牙攥拳似在发颤!
“对于她的事,我很遗憾。”燕青抚着冷无情的肩,他只能这样安慰了。
“你的确很遗憾,因为我与他喜结连理的那一日你竟没有来!”
“那时正值战时,我实在走不开……”
“唉……”冷无情也长呼吸一口气,他又叹:“还好你那时候没来,否则你就能清楚地瞧见我的窘迫……当时公孙羽带着他老丈人的身份来我苏州城,好大的排场,好大的羞辱啊!”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世道多无常,注定敢爱的人一身伤。”
“所以我才劝你莫要轻易去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人。情花有毒,亦是一个劫,你的劫,也是她的劫,渡得过则幸福终老,渡不过则如我一样悲哀终生。”
情劫与命劫不一样,人若渡不过命劫便会死,无论多少人都得死。但情劫却只会死其中一人,而留下另一人,生不如死,孤独余生……
好弄人的一个劫!
冷无情又道:“其实过了这么久我没日没夜地在思量一个问题:难道情劫就真的渡不过么?”
“那你可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冷无情摇头道:“每个人的情劫都不同,我找到了我的,但我却找不到你的。”
燕青沉默了,他如何不懂这其中之局?冷无情若当时放下了手中的权利与顾青丝长相厮守,那也不会有后来的空余恨出现,这就是冷无情寻找的答案。
但燕青的答案却并不是这个,就算他放下了手中的权利,雨儿同样不会原谅他所犯下的错……终归的终归,这爱,爱不得。
这便是江湖,爱恨情仇。
冷无情也不知从哪儿递给了燕青一把有油纸伞,他道:“她没走多久的,往北方走的,而且这个姑娘很奇怪,她竟没有骑马……”
燕青淡笑:“呵呵,她不会骑马的。”
“哦?她用脚杆子走路,你骑马应该很快就追的上她的。”
燕青摇头叹道:“经你方才那么一说,我突然不想去伤害她了……那就任她去吧……”
冷无情眨了眨眼睛,他突然抚着下巴道:“近来不知为何,许多饿狼都游荡在草原上,这冷雨夜的,难道你就不担心她出意外?”
“你怎不早说!”燕青话音未落人却已消失在房中,就连伞都忘记了带……
冷无情笑着冲之背影喊道:“我替你在马儿上备了蓑衣,有两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