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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茶楼(二)

公子半妖 东城233 2530 2024-11-19 08:07

  楼下,羽阙抱着阮咸静坐着,他有些失神地望着琴弦,想弹两下,又怕吵着别人,良久,兀自叹了口气。

  “你想学那个吗?”

  羽阙循声望去,猫婆婆背着手叼着烟斗踱步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拿过他手里的阮咸,苍老的手指轻拨了几下,羽阙听出了调子,问道:

  “是《诉空山》吗?”

  猫婆婆转眼望着他:“三愿弹给你听过?”

  “是听过,”羽阙尴尬笑笑,“但不能算是弹给我听的。”

  猫婆婆点了点头:“这曲子是三愿自己谱的,我也只会前一两声,你若是想学,等她回来了让她教你。”

  “嗯。”

  应了一声之后,羽阙垂下头,又陷入了沉默。

  猫婆婆眯眼望着他,声音中带着些许宽慰:“你不用在我这儿觉得抱歉。”

  羽阙抬头:“可是说到底,是我将三愿卷了进来.....”

  “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去,”猫婆婆没有看他,她虚目望着自己呼出的烟圈,不急不缓道,“三愿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她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理由,任何人都无法左右,这是她的选择。”

  “不是你将她卷了进来,是她自己的意愿。”

  “可是为什么呢?拿到簪子之后她没有理由再回来啊?”

  “你问过三愿为什么吗?”猫婆婆斜睨着他。

  “问过,”羽阙神色一黯,“她没告诉我。”

  “那你觉得我就会知道吗?”猫婆婆笑看着他。

  羽阙低下眉眼。

  猫婆婆磕了磕烟斗:“还是那句话,三愿命大,没事儿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多往好处想,日子也就跟着一天天向好的方向发展了。”

  羽阙内心一软,或许因为是长者,猫婆婆说的话莫名让他心安。

  羽阙望着二人面前的阮咸,开口道:“婆婆,我刚刚看这阮咸上,有一根弦仿佛是旧的,您知道吗?”

  “知道,”猫婆婆便道,“是从她朋友琵琶上拆下来的。”

  “朋友?”

  “对。”

  “可是......我从未听三愿提过她的朋友。”

  “因为已经不在了。”

  羽阙一怔。猫婆婆继续道:“很早就不在了,三愿就是在朋友死之后才来到我这茶楼的;她一直留着这琵琶弦,两年前庞家的事,也和她朋友有些渊源......总之,三愿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

  听猫婆婆这么说着,不知为何,羽阙便想起了那日在花楼的情景。

  察觉到他的失神,猫婆婆便道:“怎么了?”

  “没什么,”羽阙笑笑,“就是忽然想起来,三愿以前说过,情意是最无用最不值钱的东西,”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不过那时候情况不同,我现在这么说就有些以偏概全了。”

  “这话没错。”猫婆婆收回视线不急不缓道。

  “嗯?”

  “不过三愿只说了前半句,很多时候的确是这样,情意是最无用最不值钱的东西。”猫婆婆笑了笑,“但是人要守护一件东西不一定因为它有用,为了无用的东西豁出命的人是愚人,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勇若怯,大智如愚,谁又说得清呢?”

  垂目良久,羽阙抬眼笑了一下,他兀自点了点头,接着话锋一转道:“婆婆,给我讲讲三愿的事吧。”

  “三愿啊,”猫婆婆眯着眼睛,仿佛在回忆着很久之前的事,“当初三愿到我茶楼里时不过十三四岁,从狗妖嘴下把千吉救了回来.....”

  翌日。

  天刚放亮茶楼便开了门,羽阙打着哈欠推门而出,正遇上晨练后从后院回房的戚哲,戚哲看见他,停下步伐一扬眉:“气色不错,不像昨日,一副要死的样子。”羽阙眉目一沉,不轻不重推了他一把:“呸呸呸,谁要死,大清早的。”

  正说着,千吉抱着个茶盘打戚哲身后走过,羽阙看见他,下意识地往后避,不想千吉却只是转头瞪了他一眼,脚步都没停,根本不像昨天要杀人的样子。

  “......???”

  羽阙又庆幸又不解的目光一路追过去,直到千吉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他回头望着戚哲,不可置信道:“怎么回事?千吉转性了?”

  “谁知道,许是懒得同你计较吧。”

  白日里羽阙在茶楼帮忙,果然,千吉一整天都没再为难他,看见了就当没看见,整个当羽阙是空气。傍晚时候,千吉第十七次面无表情地从羽阙面前走过去后,羽阙终于按捺不住准备同他搭话,结果一路默默跟到柜台,羽阙还未开口,便见千吉颇为不爽地将茶盘重重放下,同柜台伙计随口抱怨道:“那些个人在这儿坐一下午了,一壶龙井都快泡成清水了,不说走也不说加菜,真当咱们这儿是纯歇脚的地方。”

  “千哥,你这两天怎么跟吃火药了一样?你以前可不会抱怨这些的,谁招你惹你了?”柜台的伙计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饶有兴趣道——这茶楼除了千吉外还有几个帮工,只不过千吉呆的时间最久,猫婆婆把千吉当自家孙子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千吉个性又要强,故而虽然他年龄最小,大家也都半开玩笑地叫他一声千哥。

  闻言,背后“招惹了”千吉的羽阙默默背过脸去......

  “没什么。”千吉不耐地应了声。

  伙计便继续道:“你看他们的装束,一看就是行脚的商人,估计也是太累,手头又紧,只得如此。”

  羽阙顺着伙计的视线望过去,茶楼角落一张不起眼的方桌旁,围坐着四个身穿连帽长氅的男子,长氅和兜帽将他们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羽阙突然回头,四人极其迅速地收回视线,转过头假装喝茶聊天。

  羽阙眉目半沉下去,的确,这种连帽长氅结实耐穿,遮阳御寒,遇上微风细雨也能挡挡,很多赶长途的商人都会穿这个,但是这四个人明显不是商人,两手空空不说,四件长氅也太新太干净了,他们绝对不会是穿着这个远道而来的。

  最关键的是,身手太差,反应不够敏捷,暗中观察被自己撞上后,收势太慢,没逃过自己的眼。

  羽阙没再同千吉搭话,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一边继续在大堂兜兜转转,一边暗自留意着四人,果然,这四人就是在盯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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