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茶楼中客人渐少,不再需要羽阙帮忙,羽阙悄无声息地瞥了眼依旧坐在角落里的四人,接着便状似无意地上了楼。
楼上,戚哲双臂交错撑着栏杆,正低头望着大堂里的客人,羽阙走过来戏笑道:“哟,搁这儿当黄雀呢。”
戚哲不善地望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道:“你也太不警惕了,都盯了你一下午了。”
羽阙转过身,背倚着栏杆,双臂半搭在栏杆上无奈道:“没办法,一天都在想着怎么讨好千吉,就没留意。”说着,他话锋一转,转眼望着戚哲的侧脸,不满道,“话说回来,你既然早就发现了,也不知道提醒我一下。”
“我一直都盯着呢,真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就出手了,告诉你?喊你过来岂不是打草惊蛇?”戚哲冷声道。
羽阙撇撇嘴:“一下午都没动静,看来只是针对我,不想事情闹大,我看他们.....”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那四个人,却被戚哲猝不及防地打断,“别回头。”
羽阙直直收住了回头的动作,戚哲没有看他们,低垂着眼眸道:“他们在看你。”
“估计也在连带着看你。”羽阙略一扬眉。
不多时,四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茶楼门口,戚哲余光瞥见他们走了,才再次抬眼道:“走了。你刚想说什么?”
“就想说他们也该走了,客人越来越少,再坐下去太显眼,会引惹人怀疑的。”
戚哲转过身,寒声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羽阙,这些是什么人,你心里有数吗?”
羽阙轻啧一声,思忖道:“四处混久了,不得罪人是不可能的,但是我还真不记得有这种能追到这儿来再沉得住气坐一下午的仇人。”
“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羽阙轻出口气,抬手拍了拍戚哲的肩膀,不以为意地一笑:“能怎么办?总不能牵扯到人家茶楼吧。”
晚。
茶楼关了门,羽阙同猫婆婆打了声招呼说要四处走走,接着便独自一人离开了茶楼。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愈来愈凉,太阳落了山,街上的行人便愈加稀少。羽阙专挑无人的陋巷,七拐八拐溜达了好一阵儿,在迈进一个死胡同之后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停下脚步,轻笑出声,语带不屑道:“诸君,我都遛了你们几条街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们要再不出手,我可就回去了。”
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羽阙低头望着自己被月光拉长的影子,恍然间,身侧出现了另外两道黑影,羽阙暗笑一声,转过身来,果然,身后立着的正是白日里出现在茶楼里那四人中的两人。
他抄着手,挑了挑眉道:“人不够吧。”
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开口道:“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来送个信,不过不想惹其他麻烦,所以才一直避开别人.....”话音未落,身后风声飒然而起,接着便是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其中还伴着一声惨叫。
二人皆是一怔,双双回头望去,却见戚哲已出现在身后,脚下踩着一人的胸口,右手持刀,刀尖直指向那人面部;左手正掐着另一人的脖颈。被制伏的两人皆是兜帽长氅,正是白日里茶楼里的人。
羽阙赞叹道:“干脆,利落。”
戚哲脚下用力,被踩着的人闷哼一声沉沉昏了过去;他掉转刀锋,朝向左手掐着的人。
“莫慌莫慌,”羽阙见状忙道,“他们说只是来送个信,没有恶意。”
“送信?”戚哲略一蹙眉。
最先出现的二人已经傻眼了,羽阙轻咳一声:“看看,好好学着,以后再盯梢或者跟踪别人,也要像那位一样,跟了我一路都没被你们发现。”
“别废话了。”戚哲横了羽阙一眼,收刀回鞘,一把扯下那人的兜帽,月光下,露出了那男子深青色的狐瞳和满头银发,戚哲神色一动,“莫非......”他转眼望向前面的二人,冷声命令道:“把帽子摘了。”
二人顿了一下,缓缓摘下兜帽。果然,都是狐妖。
戚哲望向羽阙时,才发现羽阙的神色不知何时已变得如此难看。
羽阙一言不发,上前一步一把扯开了一个男子大氅的领口,露出里面银灰色的劲装,他阴沉着脸色道:“银狐卫。”
“银狐卫?”戚哲的神色似有所指。
羽阙点头:“青丘来的。”他的视线在二人脸上流转而过,接着,他微微颔首冷笑道:“怎么?上次在我这儿吃了亏,狐君这次不让你们直接动手,改送信了?”
戚哲听得云里雾里,越发迷茫了。
银狐卫神色之中带着隐隐的戒备,不卑不亢道:“对,只是来送信的,你若是非要算以往的帐......”
“信呢?”羽阙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银狐卫明显一愣,羽阙语带不耐,“我没兴趣同你们纠缠,狐君托你们带的信呢?”
银狐卫从怀中摸出一样物什递过来,羽阙伸手接过,神色微变——那是一条染血的绢布,他抬眼寒声道:“什么意思?”
“青丘狐妖黎清荃的。”
“什么?!”
“黎清荃擅自盗走祠堂里的手钏,已被银狐卫捉拿,现正在羁押;”银狐卫说着顿了一下,“狐君说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你可以在行刑前送他一程。”
羽阙握紧了手中的绢布,怒极反笑:“就算我说是黎清荃将手钏找回来的,你们应该也不愿意信吧。”
“不一定,”另一个银狐卫缓缓开口,意味深长,“不过怕是得你亲自去同狐君讲。”
“呵,狐君真是可以,将冤枉忠良、迫害青丘子民来威胁我说得这么义正言辞。”
他收起手中的绢布,冷声道:“回去告诉你们狐君,羽阙不日之内自去拜会,若是黎清荃出了什么事,他便这辈子都拿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银狐卫没有应声。羽阙绕开二人朝前走去,巷口的夜风猛然灌进来,羽阙半束的发随风扬起,额前的一缕银丝在苍白的月华下尤其显眼,他紧了紧衣衫,路过戚哲身边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