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一个干干瘦瘦,文气横秋的老者,脸上挂着一副习惯性的讨好的假笑,缺牙烂豁的。让人一看就不舒服。
在这种修真领域,人的寿命都可以非常长,别的不说,一个人如果没事就活个几千几万岁下来,怎么着也能积攒出点气质和淘洗出一些人性的光辉来吧?怎么着也得积攒出点浩然之气出来吧?怎么着,一个大男人,也得让人觉得你多少还有点沧桑豪迈的感觉吧?
可是这个人呢?年纪定然不小了,还是一眼看上去就是又自私又势利,又不识好歹的德行,让人看着就不舒服。
他手下跟班好几十个人,看上去只像一群随时都会去欺软怕硬的打手。一个个横着膀子晃,都满脸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真好像有什么可以俾睨天下的本事在身似的。穿着上也都是锦衣锦袍,脚踩金线掐花官靴,在这种偏远的小地方,穿得这么好,还真是扎眼。
这种人走在这小街上,怎么能不引起那些小百姓们的猜忌呢?!毕竟,这地方早已经多灾多难了,自从狄灵钢任县令以来,才渐渐好起来。直至现在的年年五谷丰登,外来人口也越来越多。
但是来这种偏远边境之地的,几乎都是穷苦百姓,来这种官家的人还真是少见,给小街上平添一种不安全感。小百姓们到底是胆子小啊。
这还不算,一会后面又跟着来了一队人,抬着两个四人大轿。到了衙门前,先下来的是一个贵妇模样的女人。年纪不大,才下轿,眼神就贼溜溜地乱窜。东张西望了一番,笑道:哟,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居然还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场笼罩着这里,真不容易啊!这地方也有高人。
眼看这个女人就是个头脑活泛的人物。
另一个轿子里下来的却是一个老妈子模样的人。这个老妈子穿得也十分光鲜,那全身上下一连套的锦衣,上面掐金扣绒地绣着松啊鹤的,足比得了一般侯门人家的主母大人。可是那一套侯门母亲大人的行头穿在这个老妇人身上,却让人一看就知道,她也就是个老妈子一类的人物。唉!人说人靠衣裳马靠鞍的,可就是有些人,他们穿着什么衣服,都是越穿越让人觉得起反面效果!
这老妈子一下轿来就掏出一个手绢,给那贵妇又是擦手,又是擦脸,又是整衣服的。看得狄灵钢一阵子的恶心。
那贵妇道:额娘陪着奴家走这么远的路,可辛苦了。
看来这老妈子是这贵妇人的保姆。
那老妈子忙媚笑道:姐姐哪里话!姐姐都不嫌辛苦,哪里有奴才的辛苦!
这两人的酸样,看着就让人恶心。
一个衙役悄悄对他说,老爷,看上去,这些人来头不小哟。
费话,来找老爷的,还能是小地方来的?另一个衙役讨好地说。
那老者前后望了望,对身边人道:这破地方也实在太偏了,矮房矮屋的,小百姓们个个都贼眉鼠眼的,缺乏教化。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闭塞的地方。
他身边一个跟班急忙附和道:老爷真是好眼光,皇后娘娘怎么把您差遣到这种边境小县来的,真委屈您了。
那老者似乎没听出这跟班话带讥讽,笑道:皇后娘娘的苦心,我也能体会到一些,就怕这一回娘娘看走眼了,也害得咱们白辛苦一趟。你们也别窝火了,回去后我都有赏!
众跟班一齐应道:嘿嘿嘿,谢大老爷!
话一出口,就让人觉得这个老头说话自私不上道,不给别人留余地,还颠三倒四的。浑不顾人家狄灵钢他们已经能听见他们说话声音。
似乎是刚看到狄灵钢已经迎在了县衙的大门口,老头改了一副笑脸,拖长音道:哎呀,天空出金太阳呀!遍地长出琥珀果呀,在此人杰地灵之地,能见到狄大官人这样的人中豪杰,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狄灵钢一听就知道,这老头子定是腐墨喝多了,喝得整个人脑子都不太利索了。
“不知京官大人,长途跋涉这么远,找小的有何事?”
他自称小的习惯了,当了这些年的官,见到陌生人还是这样自称。其实,这也正说明他内心深处,对于自己这个官,有着随时会被抹掉的担忧。他觉得,一旦在人前自称下官,说不定明天就混得连个小百姓都不如了。那时候,可就太难看了!所以,不如见到谁都自称小的。这样,别人也就不好在他免官之后——那一定会混得连个小百姓都不如的时候,嘲骂讥笑他了。
那老者赶紧道:狄大官人怎么还不知道?大喜呀!您已经被大大王御封为侯爷了!
什么!狄灵钢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大人何必如此,这青天白日的,开这种玩笑作甚?
那老者向狄灵钢挤眉弄眼的笑道:不敢,不敢。下官虽然比狄大人官大个几级,也不敢和狄兄拿皇命开玩笑!赶紧叫道:狄灵钢接旨!
狄灵钢一双钢铃般的怪眼盯着那老者看了一下,即吩咐摆下香案,跪下接旨。那老者拿出一道官文尖声奶气地念道:奉天承运,狮王领域皇帝诏曰:狄灵钢自任宁远县令以来,兢兢业业,为官清廉,政迹卓著,深孚众心,朕甚欣慰!特加封狄灵钢为隆宁侯,酌情调入鼎都备选京官,即日起程。钦此。
狄灵钢接旨,本来他也觉得自己该高兴才对,可明摆着这里面的事情不对劲。与那老头儿攀谈起来,一边吩咐手下赶紧设宴招待老头儿一行。
老头儿心里暗忖,这种又穷又偏的地方,还能吃着什么?
老头儿道:此处说话不太方便,请到内堂一叙如何?
狄灵钢只得引他来到自己住的后院。那老头儿眼珠四转了半天,发现这里没有一个女眷。问道:狄兄的夫人和家眷呢?
狄灵钢面现尴尬地道:小的没有成过家呢。
哦,那老者立刻热心无比的要为他介绍对象。狄灵钢一听就头疼,又因对方官阶比他大得多,心里面盘算着该怎么把这老头给打发了。这样的热心,定没有好事。
果然,那老者东拉西扯了半天,话题终于绕到了朝中形势上。说早就听闻狄贤弟本领很大,在这多事之秋,应该为国家所用才好。
狄灵钢不软不硬地道:对这个国家,我已经尽力了。
这样一说,他居然发现那老者一时没法接他的话了。这个蠢老头啊,是谁派他来这里办事来着?稍微有点头脑的人,也不会用他吧?!
这时,却从屋外走进了一个女子。正是那个坐着轿子来的年轻女人。以狄灵钢的眼光来看,这个女人应该是一个宫中女官。他一时看不透这个女人来此到底想干嘛。
两个人拐弯抹角了与狄灵钢说了一阵闲话,不住地关心狄灵钢的私人生活。然后又道:
狄灵钢被他们说的心烦,忽的问那女人道:大大王现在身体如何了?!
那女人警惕地向四周看了半天,才回头来对狄灵钢道:不瞒老爷子说,大大王现在已经将要尽油尽灯枯了!太医们用尽了一切法子,也抵不过他元神日益溃散了,如此的话,大大王已经很难再支持下去,皇后娘娘,已经在为大大王准备后事了。
狄灵钢一听,他有一种直觉,这女人说的是实话!当时他就头晕了。那是他亲兄弟啊,两个人是相互看着长大的。已经无数个混沌纪没有见过他这个兄弟了!他的眼睛里全是泪光。七首狮王与红鸾一战,震动天下!死在红鸾手里,也不算冤!
那女子有些发慌,道:皇后娘娘已经把您的身份向我们明言了。现在朝中得有您去主持大局才行。
狄灵钢是何等人物?他本就一聪明绝顶之人。一听他就知道,是那毅德皇后想要弄权,要把皇子扶上位去。得找他做为助力。
他思忖道:这毅德在军中根本没什么势力,又靠不着狮王的势力,他敢这样做?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个什么人,七首狮王一直以来,以力压人,只欣赏那些厉害的人物。对于不如他的人,一向都瞧不起。因此,七首狮王在军中拥戴他的人,其实并不多。
哼,这趟浑水,老子是不淌的。狄灵钢在心中冷笑。
当即,他对这女子与老者笑道:小的何德何能?当得起如此重任?就算我是大大王的胞兄,可在下从小就被人骂为不聋子,非是才智之士。这侯爷小的是不能当的了。两位请回吧,不送。
那老者却是个不识相的,当即道:狄大人,你可不要辜负皇后娘娘的一片善意啊!
狄灵钢道:小的不是辜负啊,是当不起娘娘的善意啊!
那老者向那女子使了个眼色,那女子本欲再说,见老者的眼色,便与老者一齐告退道:如此,那我们打扰了。与那老者一齐退了出来。
那老者脸上现出阴狠之色,对那女子低声道:说不得了,只能动手杀掉他了!向候在外面的那些锦衣人众低喝道:动手!
那些人一齐抽出暗藏的兵器,面现凶狠无比之色。一齐怪叫一声,就杀了进去。
这些人哪里被收在人家狄灵钢的眼里?那狄灵钢手里突现了一支鞭锤。使出来,好似元宵节挂出去的一连窜灯笼,在雨夜的风中飘摆不定!只不过那些所谓灯笼都是精钢打造的!那些挂灯笼的绳子,却是粗如男人手腕的钢缆!这本来是他自创的每天用以舒活筋骨用的兵器,又重又沉,不太实用,但是对付这些所谓宫廷内卫们,那却也绰绰有余。
对于他来说,打发这些人,那还不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