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啊,夫人叫我们把竹子拖到内厅去了,她叫我回你们旧厝拿几把竹刀。”
钟鼎说着,向钟灵亮了下手里几把明晃晃的竹刀。钟灵见那竹刀是只有巴掌大的铁具,呈下宽上窄的三角形状,刀背厚重约有一指宽,下面的利刃明晃晃的,她接过来拿了一下,觉得十分称手。
“走,一起进去看看。”
钟灵也好奇,大冬天的阿母砍竹子干嘛。柳都镇气候四季如春、温暖湿润,冬天被称为极寒的也不过是零下一度左右,素有三年一小冷,五年一大冷的说法。而这零下一度的极寒温度,大约五年才会出现一次。
所以,观羽村适合各类竹子的生长,比如毛竹、箭竹,还有一些野生的不知名的土竹子,一年四季,种满了后山,郁郁葱葱的,给农家带来了许多便利。
比如编个竹篮、做个竹扫帚、扎个竹躺椅什么的,当然,丁先凤嫁过来这么多年,最擅长的还是这里女人几乎都会的编竹席。
钟灵走进内厅时,就见阿母和阿妗、外婆正在七手八脚地对付地上削去竹枝的土竹。这种土竹个头细小,但却经常被当地农家所利用。
“阿母,你砍竹子干嘛呀?”
见是女儿,丁先凤抬头微微一笑道:
“编篾席啊,你呀,也老大不小了,该学学编篾席了,不然是不是以后要睡光板床啊?”
原来,丁先凤见阿爸回家后,阿母几个人一直坐立不安地,于是索性找点事来做,分散下大家的精力。正好,她看到新宅里什么都不缺了,但夏天要睡的竹席却没有,于是索性叫钟鼎上山砍几株土竹来做篾席。
这自家用竹蔑丝编的席子,清凉一夏,面且睡的时间越长,人体与竹席摩挲之后,竹席越发光亮、润滑,一张手艺巧的女人编的篾席,能睡十几年都不坏。
因为蔑席是贴体之物,所以王财主要走的时候,便把篾席都收走了,丁先凤当然要趁着夏天没到先编起来。因为编篾席可是个十分费时费工的活。
但现在还好,她不要象以前那样家里不管是磨米、烧灰、做饭样样都要自已动手,可以让秋月和家里雇的长工柳嫂,慢慢对家里的活都上手了,她也可以放心把家务事都交给她们。
现在对她来说,编篾席的时间可以保证多了,不必象以前那样,把篾丝撕好后,因为时不时还要被做家务和田里的活打断,还得把篾丝浸在水里怕干了。一张篾席,断断续续总得一个多月才能编好。
而象现在如果能专心地编的话,丁先凤觉得,有个七八天也就差不多了,而且还有秀仙和阿母帮手。
丁先凤先用一把大的柴刀先将竹子按着竹节切成段,这种普通的活,林秀仙和丁孙氏也会,虽然她们都是做生意的,但平时也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辈,便跟着丁先凤忙开了。
于是不一会儿,两根土竹就被大家按着竹节切成一段一段的,接着丁先凤又搬了个小板凳坐下,用柴刀小心地将这些砍好的竹节剖成不到一公分的竹签。
钟灵也加入到了这支剖竹签的队伍中来,这项活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要竹签剖得差不多大小就可以了,每根竹签宽不超过十毫米左右,倒是慢慢地有点技术含量了。
还有两根土竹丁先风不急着剖开,因为她只要先弄出两三天编的量就可以了,如果弄得太多,竹篾放的时间长,就容易干掉,虽然可以浸水,但浸久了也不好。只能把竹篾削出来后,等快编完了再剖另外两根新竹。
竹签尽数剖好后,丁先凤从钟鼎手里接过竹刀,这时候,巴掌大的竹刀就在她的手里发挥灵巧的妙用了。
只见丁先凤灵活而又熟练地用竹刀把竹篾内层的篾黄削去,然后用竹刀的尖刃将竹签剖开,剖了一层又一层,每根竹签大约能剖出七八片的竹篾来。
剖到最后,考的简直就是灵巧劲了,因为每一片竹篾也不过0。5毫米厚左右,可以说是薄如蝉翼。钟灵看着硬硬的竹签在阿母手下的竹刀“修理”下,慢慢变成柔软的竹篾,不由大感叹服。
钟灵也拿过一把竹刀,学着阿母剖起竹签来,可是她功夫到底不到家,弄得一头的汗,结果每根竹签只能弄出最多四片竹篾来,还因为太厚了超标不能用,被阿母放到边上去了。
不过,丁先凤并不阻止钟灵动手,因为一来如果没有动手永远也学不会,这剖竹篾这道工序考的就是一个巧劲和熟练度,没有其它秘诀,惟手熟尔;二来这土竹在山上漫山遍野长得都是,其实是一件十分廉价的原材料,就算剖坏了,也能晒干了当柴烧,一点也不浪费,所以丁先凤就可着劲让钟灵动手。
丁先凤每剖出一根竹篾,就交给秀仙和阿母用刮刀处理一下,增加滑润度和平整度,这样,秀仙和丁孙氏手头上忙活着,一颗掂念老爷子的心也就稍微放松了些。
编篾席最好的材料就是竹子最外层和第二层的篾青了,柔韧度最好,如果要全用篾青编,一张篾席至少要用十几根竹子,丁先凤合计着家里要编好几张竹席,用的竹子多,把篾青单独挑开的话,也够编一张了,所以就叫钟灵把她剖出来的篾青单独挑出来,先浸到水里保湿,等拣够了篾青,就编一张“至尊”篾席。
“阿母,我看,我永远都学不会编篾席了,光是剖篾条,都弄不好。”
钟灵边分拣着篾青,边苦恼地对丁先凤道。
“傻孩子,这剖篾条全靠手上的功夫,只要认真,个把月也能熟练。过去学编篾席,都是传帮带。我刚嫁进来这个村子的时候也不会,象你一样笨手笨脚的,还好你奶奶也是一把好手,之前也是她剖篾条,我砍竹子,干些粗活,慢慢地做多了也就会了,别急啊!”
见钟灵这么急吼吼地想要一下子就学会的劲头,丁孙氏和林秀仙也笑了。不过,这时候林秀仙忽然想起来:
“虎子哪去了?一早上都没有看到他。”
“阿母,我和岳哥哥去山上挖春笋了,你看,这是我们挖回来的笋!”
话音刚落,虎子就在内院出现了,还和钟岳抬了一个小竹筐,里面真的有小半筐的春笋。
原来,钟岳见钟鼎上山砍竹子,便带虎子去看热闹,见竹林里的春笋在昨晚的一场春雨之后已经露头,那春笋炒肉可是上好的美味,于是便带着虎子挖了起来,收获颇丰。
“哟,虎子和小岳子真能干,中午咱们就叫钱嫂做三层肉炒春笋。”
丁先凤把两个小子好一顿夸,乐得他们眼都笑成了弯月亮。
“嘿嘿,姐姐,你看这还有美味呢!是我和虎子发现的。”
小岳子拿着一个竹筒走过来,献宝似地凑近给钟灵看。
“啊!”
钟灵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只见竹筒里居然有小半筒白色的蛆,随着小岳子手的抖动,正欢快地蠕动着。
“这是竹象的蛆啊,可遇不可求的美味,你们今天挖笋才能正好挖到,要不然,它都是藏在竹子根部,很难找到的。要用油爆了才香,营养可好了,大补啊!”
钟武强听到钟灵的惊叫声,也从自已隔壁的小院走了过来,他正沿着钟灵的提示带给他的灵感,琢磨着一套战场上实用的棍法。而且,他还给这套棍法取了一个很威风的名字:灭倭棍法!
听说是竹象的蛆,钟灵才止住了花容失色,她有点密集恐惧症,看到成团蠕动的蛆就止不住害怕,不过,竹象只吃竹子,算是一种干净的“害虫”,被它吃过的竹子,第二年就会枯死,但它的蛆的确营养丰富。
竹象残害竹子,人类可以以它的幼虫为营养食品,也算是相生相克。
“哈,没想到姐姐会怕啊,不好意思啦,以前你还带我去抓竹象玩呢,谁知道不怕妈妈会怕它的孩子。”
钟岳滑稽地道,抓了抓脑袋。
“这个别人不会做,我却是很拿手的,小时候和大姐上山挖笋,没少挖到过,这道菜就交给我了。”
钟武强知道女人都怕这种蠕动的小生物,就象以前大姐也被恶心过,但炸成油炸食品却是美味无比,他便接过竹筒,往厨房去了。
“阿妗,我和虎子去厨房帮着剥笋皮啦!”
小岳子通报一声,和虎子又提起小竹筐,跟在三叔背后,往厨房走去。
这时候,丁先凤已经剖出了一根竹子的篾丝,足有上百根了,全部都浸在一个大木桶里,防止水份流失了变干,一旦变干失去弹性,就不能编篾席了。
一直忙到近午时分,两根竹子终于都变成了一根根细韧的篾丝,钱嫂这时候也做好了饭,过来招呼主子们吃饭了。
钟家和王财主家不一样,王财主就象退休的有钱富翁,悠闲地过着田园生活,即使不事生产也是可以的。但钟家作为一个新兴的“地主”,却仍需要胼手胝足,亲自参与到每一项农事中,目前这种形势,还不是他们享受的时候。
所以,在钟家大院里,看到主子们亲自动手也只当寻常了。
钟灵一行走进饭厅,最吸引她们的当然是饭桌上那盆香喷喷的竹笋炒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