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二探东陶镇
叶玖儿说的很从容,一点恶不像撒谎的样子,“自然去汴州了,听我大哥说是今天一早走的,我起的晚,没有见着。殷大哥您不知道,她的疯病已经好了,这么些年来都在慢慢好转。她家本就是汴州的,娘家还有人呢,她是我爹去世前不久才到我家的。”
“他是叶家夫人,叶大哥就这么让他走了么?”
“那能呀,你别看我大哥这么小气,走前还给他备了五十两银子呢,其他首饰还不算。”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她不是应该留在叶府么。”
“她凭什么要留在我家,我们家人都不喜欢她,若不是见她疯成那个样子,爹爹生前的时候宠爱她,她对我爹爹也体贴,早就把她赶出去了,是她仗着自己有病,赖在我家不走。是我娘心好,觉得她可怜,也怕外人说我家闲话,才照顾了她这么多年,我们家对她也算仁至义尽了。她可倒好,不但不心存感激,只要家中来客,是不是就出来闹一下,说怎么对她不好,不是这个害她,那个打她的,让她走又不走,还让人觉得是我们不让她走一样,我大哥也是让她弄的没脾气。这下好了,她如今肯走了,家里可算省了这个心了,终于能清净了。”
“也怪我这些年走动的少了,这些事我是一点也不清楚。你回去和叶大哥说,我改日再去拜访。”
叶玖儿说的滴水不漏,殷明阳也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若再多问,反而引她怀疑。叶玖儿像是意犹未尽,临走时还悄悄的说,“还有啊,五娘其实是有孩子的,不过孩子不是我爹的,五娘来的时候便带着一起进门的,那时候都有三四岁了。后来不知怎么就掉河里淹死了。”
殷明阳没想再问的叶玖儿也说了出来,殷明阳忍不住还是多问了一句,“你怎知那孩子不是叶伯父的?”
叶玖儿撇了撇嘴:“我大哥说的,谁都看的出来,那小孩跟我爹爹一点也不像,跟我们兄妹三人都不像。您知道的,我大哥二哥年轻的时候也很好看的,那个小孩就是个丑八怪。我爹爹心里应该也清楚的,要不也不会不让人看见那孩子了。”
殷明阳不敢再问下去了,这丫头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父亲的名声。也不知叶玖儿是真的单纯什么都不知道,还今天来殷府是早就盘算好的。总觉得叶玖儿不是在回答自己的疑问,而是迫不及待的将这些事一股脑儿的倒给自己。
送走了叶玖儿,这才跟百里春解释:“我请梁大哥和贞臣来是准备去一趟东陶镇,梁大哥查到了匪夷所思的线索,若能查清楚,不但还了明月清白,还很有可能查出陷害明月的主谋。”
“我没问你这个。”百里春对这些并不关心,“我想知道你昨晚去万春阁干嘛了,一晚上都没回来。”
殷明阳笑了:“我去万春阁还能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时候办事需要掩护一下,以前都和你说过。”
百里春伸手揽住殷明阳,头枕到他肩上歪着脑袋:“伯文,那你怎么不去找我,去我那不是更合适?”
“这不是去万春阁更方便一些,与我家在一条线上,咱俩关系密切,容易让人起疑心。”
“你压根就没想过去找我吧,我看你是去万花楼去习惯了吧,看青瑶也是越来越顺眼了吧?”
殷明阳抓住百里春挠着自己的手道:“怎么,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百里春推开殷明阳:“我就是吃醋了,怎么了,以前有素心妹妹,轮不到我管你,现在不行,你去哪儿都要告诉我,你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殷明阳又抓起百里春的手:“你愿意嫁给我,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可现在不行,素心与烁白还有明月接连被害,薇儿下落不明。且不说我要为他们报仇,现在此事没有完结,他们还会来寻事。你我现在完婚,他们就会针对你,你会比我的处境还危险。”
百里春也知道现在提婚事不太合适,惹她想起素心,马上变得温柔起来:“伯文,我何时怕过谁,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若要报仇我便与你同去,报仇又有何难。我有一计,就说明月还活着,放出风去,刘静山等自然不甘心,必会再来。我纠集人手,只要他们敢踏进洛阳城一步,来几个就杀几个,张全义要是再敢多管闲事,我就先杀了他。”
殷明阳断然拒绝:“春妹,绝不可如此,你若这样做如同造反,梁王岂能容你。”
百里春道:“造反又如何,梁王本就是黄巢余孽。完事以后咱们便一同入蜀,谁又奈何的了我们。之后你若不甘平庸,便投王建大人,日后取而代之,北上长安,与众诸侯一争天下,也未尝不可。”
殷明阳只知百里春胆子大,却不知她竟然有这样的想法,“春妹,这般行事太过凶险,何况我也没有这野心,你放心,我自己能应付的来,等我找出主谋便与你完婚,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唉,你不听我劝我也没有办法,你一路保重,千万要小心,我在洛阳等你。”
殷明阳会同梁世济,李四安,丁正,钟小乙一同出发,只有梁世济带了两个随从差役,还是水哥和耳朵。路上殷明阳与李四安等说了与叶玖儿的谈话细节。
路过北大营时,李四安问道:“那叶书怎么办,还问不问他?”
殷明阳道:“玖儿都替他说完了,还有什么可问的,叶书与叶书都有问题,却没有证据和明月的事有关,我只盼着玖儿说的都是实话,否则我们两家的情分是真的要断了。”
李四安还等着殷明阳要怎么安置叶书,殷明阳想了想:“先让他待几天吧,免得引他怀疑,你去与张将军说,让他留职在军中,过几天仍回府衙行走,凭调听宣就行了。”
李四安去了一会儿便回,几人重新上路,一路疾行,只在过了阳亭镇以后才慢了下来。后面路上没有任何发现,梁世济先带众人来到东陶镇住下。
富贵少爷虽然长大了,毕竟才三年多,殷明阳一眼就认出了来,正是三年前醉仙楼老掌柜的少爷。打听得知店中告假的吴掌柜还没有回来,殷明阳道:“若我猜想,这吴掌柜应该是告假之时便是被人骗去了假东陶镇,可能是利诱,也有可能是胁迫,出事以后,恐怕是被人灭口了。”
李四安道:“看来只有找到事发之地才能有所发现,我现在便去借兵,明日一早去查。”
殷明阳道:“不必了,来时我以看过,找出此地不难,若是以明月的路程计算,应该就在东陶镇西北面不远,若是再远一些,明月仅凭日月星像就能察觉。我奇怪的是为何那假东陶镇的存在,竟然没有任何人察觉,镇子方圆几十里会没有一个人?就算北路的人会走错,东路和南路的人也会走错?”
李四安道:“伯文,你有所不知,此处虽然属滑州,却接邻魏博,由魏博管辖,西临宣义河阳,十几年来战乱不止,之前李罕之也常来侵扰,这一带早已荒无人烟,哪里还有什么人家。往北是相州,先前我还没到相州,城池已经失手了,相州孤悬于外,三面被围,反复易手,都不能长久。向南滑州之地与李罕之也是反复交手。这东陶镇也犹如一座孤岛,只有在罗弘信手中才会安然无恙。平时除了有背景的客商,也只在春秋两季往来与此,平时并没有什么人。假东陶镇无人所知也并不奇怪。”
殷明阳点点头:“我来说一下如何寻找,现在看来比我想象中的要简单。真假东陶镇两条路都通往阳亭,在此之前必有重合之处,此处应该与阳亭比较近。阳亭至此,道路狭窄,林木稀松,若是冬天,草木枯萎,根本分辨不出路来。所以,第一点,两路相交之处,树木被动过手脚,附近植被也被动过手脚。如果是新近动的手脚,此时树木已有枯萎之状,观察仔细便能看的出来。若是三年前开始做局,应该是新种幼苗,也能分辨出来。第二点,东陶镇事发之后,他们必然要掩饰道路,即便是撒下草种,也不会与原来道路两旁一样。路口处要想做的完美,需要翻土移植,若是没有下过雨,不难发现痕迹。梁大哥说前些日子这里下过几场雨,恐怕从这个线索找就不太容易了。”
丁正道:“你的意思我们先要寻得两路交叉之处,这一路慢慢寻去,恐怕要费不少时间。”
李四安道:“伯文看起来胸有成竹,应该不会用笨方法吧。”
“我准备赌一下,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手善后,做的了两端,其余地方一定会有疏漏,根据明月行走的路程,从此向北二十里,再向西五里,必在那方圆五里之内,我们往北向西偏十里处去寻,就能找到那条路。”
殷明阳说的信心十足,丁正等兄弟自是深信不疑。水哥和耳朵却是听目瞪口呆,不敢相信,水哥道:“若真如殷大人所言,那殷大人真乃神人也。”
梁世济一旁骂道:“你懂什么,殷大人精于星象术数,循天划位是易如反掌,明日好好瞧着。”
第二天一早,七匹快马直奔东陶镇西北方向,在林间穿行,又出去十几里地,穿过一片密林。殷明阳看了看日头,仔细观察了这一带地形,“看来没有昨日想的那么远,应该就在这一带了,慢慢向前走。”
果然再行出去不到三里地,梁世济便发现了端倪,“这里草丛稀疏,多是新长出来的,应该就是那条路了。”
殷明阳斜相两边比了比,带着众人往两边走出二三里,殷明阳心中已有九成把握:“沿着新草向西。”
几人都仔细的观着脚下,生怕一不留神走错了。再往前走不过七八里地众人都发现了附近树木的异样。这里树木比其他处都要稀疏,每处邻近的三棵树都呈三角之势,树间距离基本同,如同梅花阵,地上草丛之下有被齐根砍断留下的树墩。
殷明阳发现这些被砍去的树都不在梅花阵点上。殷明阳勒马在一棵树前向西望去,一眼过去,视线中的树并不在一条直线上,而是向左有一点点弧度。
“果然是高人所为,这是九曲梅花阵,别说明月是晚上行走,就是白天,顺着这些树木也难辨出方向的这丝毫差别。”
李四安问道:“这么说就在这附近了?”
“不错!”殷明阳指着地上的树墩道:“这些便是他们砍下用于修建假镇了,想来已经尽在眼前了。”
几人催马继续向前,刚出树林远处映入眼帘的便是以前废墟。不止是水哥和耳朵两人惊的合不住下巴,其他几位兄弟也是佩服不已。
李四安道:“伯文真是学有所用,我等兄弟是望尘莫及。”
钟小乙也道:“伯文,干得漂亮,贞臣,你他奶奶的当年在上山你还说伯文心有旁骛,不务正业,现在知道有用了吧。”
其实殷明阳也是心存侥幸,眼下也庆幸一切和自己想的一样,“看来他们果然没有多少人手,基本可以排除有周边驻军参与,连善后都无暇认真。”
众人进来镇子查看,整个镇子被焚烧殆尽,就连两边入口牌坊都烧毁了。
“看来明月离开时这附近还有人在,牌坊离房屋较远,应该是明月走后被人焚烧的。”梁世济又来回看了一遍。
殷明阳先去看了相应位置的迎春客栈,后面有一池塘还积着前几日雨水。有些地方被人动过,应该是慧远大师和河北护卫人马后来到此,救下灵丘之后在这里翻查过。几人寻找一圈,没发现掩埋尸骨的地方。殷明阳关心的是殷明月所说的柴房的位置,那里曾摆放店中伙计的尸体。果然有几具烧焦的尸骨,看形状直挺并排在一起,确实是死后被烧的。
几人从东头道西头查了个遍,只有迎春客栈与醉仙楼有残存尸骨,其他地方都没有死人的迹象,而且整个镇子被烧以后只有迎春客栈有被大规模翻动过。
“这是个空镇?”几人核对查验结果之后,梁世济先表出疑问。
“除了两家客栈以外,其他店铺竟然会没有人?不对,是整个镇子当时除了迎春客栈和醉仙楼,其余地方都是他们的人,这完全就是一个陷阱,就等着明月来的那一天。”殷明阳越想越觉得可怕,“我带明月来的时候只在醉仙楼停留过,我回去的时候并未停留,三年前便对我俩的行踪了如指掌。”说着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大家:“这些人三年前就已经着手准备对我家下手了。”
丁正等人也不敢相信殷明阳的猜测,李四安紧皱着眉头:“这么说要从三年前的事查起了,可会是什么人会有这么大的耐心,若说是刘守光只怕是不太可能吧,那时刘仁恭还没有今日的势力,哪有财力支持真么大的动作?”
殷明月道:“莫非真如梁大哥所言,这主谋会是灵云道长?不对,应该还有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