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知道明月出事那天老夫也曾到过东陶镇？”

　　刘静山请孟回春给刘守义治伤的事，在净土寺的时候刘静山曾经提及过，殷明阳点了点头。

　　“那你们可知是谁在迎春客栈下毒？”

　　殷明阳像是想到了什么：“伯父，莫非您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中毒？”

　　“唉，一念之差，老夫自作聪明，反而害了明月。”

　　孟回春满是愧疚，殷明阳与丁正却是一脸茫然，殷明阳道：“伯父何出此言？东陶镇的事与伯父有什么关系？”

　　孟回春推开门往外看看了又将房门关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迎春客栈的毒是我下的，用的是舒筋散。”

　　殷明阳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您？伯父为何要下毒。”

　　“贤侄听我细细说来，三月初四，刘大侠与小婿一路风尘赶来找我，说刘三公子被人重伤，性命堪忧，老夫当即就随他们去了。我与刘三公子治伤时听得是被明月所伤，担心刘大侠他们去报复明月，便趁奎儿去煎药之际将舒筋散给了他。奎儿虽有疑虑还是按我的吩咐做了，将舒筋散下入茶水之中，屋里药气颇重，他们也没有察觉，除了奎儿，其他人先后都将茶水饮了。我只盼着明月会及时逃走，即便被他们遇上，也拿明月没有办法，时间上足够明月脱险。我与灵丘道长，刘大侠关系一直不错，也无心害他们。我与令尊虽非至交，却喜欢明月的聪明劲儿，只是想帮他一把。老夫行医生一生，救人无数，从未有过害人之心，没想到一时聪明酿成大祸，我本意是让奎儿随我回去，可刘大侠执意不肯，也没有想到明月会傻傻的留在东陶镇，既连累了明月，也害了奎儿。这些事我本打算烂在肚子里，如今你在我面前，我实在瞒不下去，明月之死，我有愧啊。”

　　殷明阳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如此曲折，这也解释了为何明月也怀疑迎春客栈的人是中了舒筋散，而能确定在邓州时张不凡伤了怀秋和明月用的是其他毒药。

　　“伯父没有错，都是明月连累伯父与蒋兄，伯父仁义，是我殷家对不起您。您也不会想到，此事是早有人布局，那人就在暗中关注着，即便没有您出手，还有各种手段等着明月。”殷明阳又将探得的真假东陶镇说与孟回春。

　　孟回春听了没有放在心上，长吁一口气道：“本来奎儿还说走完这镖，便回来与绣儿打理医馆，安稳的过日子，唉，一切都是命数！等你兄弟好转了，就赶紧离开吧，老夫年纪大了，没有多少日子了，再也不想牵扯江湖恩怨，等你们都走了，我也打算隐居山林，了此残生了。”

　　殷明阳对孟回春因为明月的事耿耿于怀，萌生退隐之心，十分不安，也不知如何安慰。再看钟小乙，身体开始慢慢发热，落针之处毒气开始凝聚，是孟回春的治疗已经起了效果。

　　殷明阳这才放心，开始回忆在假东陶镇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贞臣和梁大哥有没有其他发现，这个黑衣人暴露了很多细节，首先，他不肯说话，说明的他们声音我们一定是非常熟悉，一张口就会猜到他是谁。如果只是为了想知道未陵所在，说明其他问题他都有把握解决了，或者他确信从我这里只能知道这么多了，也就是他知道明月死了。”

　　丁正插了一句：“或许他就是个哑巴呢，这样找起来说不定会容易一些。”

　　“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非常小。第二点，这人知道我们的行踪，应该是从洛阳就知道了才跟上来的，不可能是一直在东陶镇等我们出现。洛阳的熟人会有谁呢？第三，假东陶镇做过善后，虽然不太严谨，至少说明他们没打算再从这里下手，也不怕我们发现。即便是发现了我们的目的，也不会只有一人埋伏我们。这黑衣人很有可能和他们不是一伙的。第四，小乙哥所中的机关看似简单，实则巧妙，所有机关触发全在池塘中，池边表面干燥，其下湿滑，水中断臂连动机关，即使当时小乙哥及时松开，也会因为脚下用力，身体后仰滑入水中，绳网收起，完全不用人力，并非一般人所为。此人在洛阳，熟人，善于机关，知道未陵秘密。”

　　殷明阳仔细回想所有细节，“叶家兄弟！”殷明阳猛的站起身来：“丁大哥，你赶紧回洛阳，查明叶书动向，若是叶书没有问题，十有八九就是叶书。”

　　丁正道：“你和小乙怎么办，孟老先生说灵丘他们很多人都在卫州，说不定我们来的时候已经被人发现了。”

　　殷明阳道：“大哥放心，这里是梁王地界，他们不敢乱来，梁大哥和贞臣估计不久也会赶来，你若回去慢了，恐怕什么都查不到了。”丁正不再说话，转身出门离开。

　　第二天孟回春又来看过，钟小乙身上毒气已经散尽，发热也退去了，面色红润，呼吸均匀。孟回春将银针抽出，钟小乙立时醒来，就像睡了一觉，伸了伸懒腰：“他奶奶的，我这是在哪里？”

　　殷明阳大喜：“伯父果然妙手回春，小乙哥，快谢过孟伯父，若不是伯父，你还好不了这么快。”不等钟小乙说话，殷明阳就不住道谢。

　　钟小乙晃了晃身体，除了躺的时间长了点，身体有些酸，身上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就两手臂上的伤口也不疼了：“原来您就是回春公，失敬失敬，多谢伯父救命之恩。”

　　孟回春道：“没有伯文说的那么严重，你本就没有性命之虞，虽然毒是去了，毕竟伤了元气。最好修养几日，多吃些清淡的，不要喝酒，不要动怒，不用三五日便可恢复如常。”

　　沈千红和女儿汐儿骑马行在路上。沈千红指着前方道：“马上就到卫州城了，你放心，孟老先生是当世第一名医，一定能治好你的病。若不是北方连年战乱，你年纪又小，我早就带你来了。一会进了城便去拜访孟老先生。”

　　汐儿揉着脖子道：“爹爹，不用这么着急，咱们还是找客栈先歇一歇吧，我被您拉着赶路，都累死了。”

　　沈千红也有些心疼，“你也别怪爹爹，这些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我总是有些不安，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这里不比江南，赶紧去看了病，我这心里石头也就落了地了。”

　　“爹爹，要怪也只能怪您自己闲不住，多管闲事。四海镖局本来是好意，干嘛要躲着人家。再说了，这离襄州都十万八千里了，就算有什么事，还能跟到这儿来不成，我说您就是疑神疑鬼的。”汐儿说着撒起了娇：”爹爹，这都两天了，我骨头都快散架了，咱们还是先休息吧，你就不怕我犯病啊，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沈千红也有些紧张：“你哪里不舒服？你这一路不都是好好的么，心口又疼了？”

　　沈千红赶紧靠过马来要抓汐儿的手腕，汐儿甩开了手，“我没犯病，不过我要是再不睡觉的话，我什么病都会生出来的。”

　　沈千红道：“好好，那我们先去客栈行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今天不准再叫我出门了。”汐儿说着得意的拍着马往前跑出了。

　　“你这孩子，又骗我。”沈千红知道被女儿作弄了也无可奈何，只好赶紧跟上。

　　只不过刚一进城没多久，就路过了孟回春的医馆，沈千红上前抓住汐儿的马缰绳，勒住了马，拿马鞭指着回春趟的牌匾道：“你看看，人算不如天算，你耍心眼还能耍的过老天爷？快给我下来。”

　　汐儿也没想到会这么巧，一脸不情愿的跟着进了回春堂。堂中伙计一问又是找孟回春的，也如昨天一般说孟回春不坐堂。汐儿一听便开心了，就要拉着沈千红出去。这伙计奇怪哪有这样瞧病的人，大夫不在还这么开心，也不问大夫什么时候在，赶紧上前道：“姑娘别着急走啊，我家先生离这里不远，家里就离这里隔着两条街，片刻便道。”

　　沈千红一把拉住汐儿：“还想跑？小兄弟，烦劳带路。”

　　沈千红拉着汐儿的马来到孟府门前，伙计进门通报，沈千红跟着就进去了。孟回春正和殷明阳说话，听得传报出来，“不是说了今天不见客么？”

　　那门人道：“是店里伙计领进来的，已经进来了。”

　　孟回春从偏院出来正好与沈千红撞见，孟回春站在原地看了一眼二人便道：“老朽已不给人看病了，二位请回吧。”说完转身就要走。

　　沈千红知他就是孟回春了，赶紧上前拦住：“孟老先生，小女旧疾由来已久，在下不辞千里奔波就是能请神医出手相救，还往老先生体谅。”

　　殷明阳送出孟回春自己没有回屋，听到外院的说话声音，觉得有些熟悉，就跟出来看。

　　“原来是沈兄，我说声音听起来这么熟悉，咱们还真是有缘分，是沈姑娘生病了么？”殷明阳和沈千红打了招呼，不知道孟回春为什么不愿意给人治病，也来相求，“伯父，这位沈先生是在侄儿的朋友，请您还是给他看一看吧。”

　　沈千红见殷明阳与孟回春相熟，又为自己说话，也顾不得和殷明阳曾竟交过手，自己还出言讥讽过。也往前走了几步，“不错，在下与殷公子是好朋友，不是外人，还请老先生出手相救，在下一定重谢。”

　　汐儿看父亲的样子在一旁都笑出了声，沈千红斜着眼狠狠的瞪了汐儿一眼。孟回春问道：“沈先生是哪里人士？”

　　沈千红道：“在下久居江南，是庐州人。”

　　孟回春又问：“何时来的中原？”

　　沈千红不假思索：“不到一个月。只因闻得孟老先生大名，才来请神医相救。”

　　孟回春看了看殷明阳，又看了看沈千红和汐儿，有些不信，殷明阳见状赶紧道：“我与沈先生虽然是一面之缘，却是相逢恨晚，彼此交心引为知己。伯父，救人一命，功德无量，还请伯父给她看一看吧。”

　　孟回春又看了一眼：“救什么救？她又死不了，丫头，你的病随便找个大夫都能看，不要来消遣老夫。”

　　“丁正，出来受死！”一声粗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会涌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须弥天王夏侯震，手持一把长刀，气势汹汹。随后进来的是陈文笙和赵州剑门的十几人，其中也有成坤。

　　孟回春非常不悦：“看来夏侯寨主恢复的不错，刚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么？”

　　夏侯震大大咧咧的道：“多亏神医妙手，我这手臂早就不疼了，杀起人来轻快的很。”说着还晃了晃手中大刀。

　　“夏侯寨主，我这里是救人的地方，不是你行凶的地方，我是看在灵丘道长的面子上才给你治伤，你今日前来，灵丘道长可知道么？”

　　夏侯震却毫无顾忌：“老神医，这种小事不用灵丘道长吩咐，我正是为了报答您救命之恩，才替您的爱婿报仇。”

　　殷明阳上前一步，“既然有胆子动手，咱们就出去说话，不要搅扰了老爷子清净。”

　　“贤侄，不要出去，我今天谁敢在我府中闹事。”孟回春怕殷明阳一时冲动吃了亏，伸手过去拉他。

　　“殷明阳，今日要你与我夫君偿命。”孟绣不知何时又从屋中冲了出来，一柄剑刺向殷明阳背心。

　　殷明阳看也不看，回手抓住孟绣手腕，哐啷一声剑掉地上。孟绣朝着陈文笙等人大喊：“众位师兄，还不动手？”

　　孟回春气的胡子都抖了起来：“绣儿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还把这些人招来。”

　　陈文笙等人都拔出了剑，只是犹豫这没有上前。殷明阳反手点了孟绣穴道，让她不能挣扎。

　　“还不把小姐扶回去？”听到老爷呼喊，跟出来的丫鬟赶紧架着孟绣回去。

　　“伯父您也进屋，侄儿要在您这里动手了，伯父莫怪。”殷明阳劝孟回春不要再管，又向沈千红道：“烦劳沈兄保护好孟老先生。”

　　沈千红见府上突生事端，早已拉着玖儿远远躲开，本想等他们动手时趁机带玖儿离开这是非之地，听殷明阳喊他，也不好意思就这么走了，毕竟刚刚还和人家称兄道弟，二来想着还有求于人，也不知孟回春跟来人是什么关系，混乱之中孟回春再被人伤着，就没人给自己女儿治病了。答应一声，一手拉着汐儿，一手硬拽着孟回春就往屋里走，一进屋就关上了门。孟回春还要起来，又被沈千红按了下去。汐儿拉住孟回春道：“老爷子，您别担心，我爹爹会出去帮殷公子的。”

　　沈千红见女儿拉住了孟回春，自己便站到门口来，将门缝拉开一些向院中观瞧，听女儿提起自己，回头看了看女儿，汐儿也盯着他看。汐儿的表情是你还不出去帮忙，沈千红的表情看起来是我为何要去帮忙。二人眼神上交流了几个回合，还是沈千红败下阵来。

　　“汐儿，你先不用着急，等我看看情况再说，那小子功夫好的很，受了重伤都能接我几十招呢，你不用担心，说不定都用不着我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