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狭窄漆黑的楼道里,被一个丧尸一股的男人盯住,我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变的更加糟糕了。
“吴浪,你要记得这是在哪里。”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完全不像一个年轻人发出的声音。
“抱歉。”那个影子说话了,残破的身躯里发出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清脆,使我想起了外面世界十六七岁的少年。
他捡起还在冒着火星的烟蒂,佝偻着身体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黑暗中。
我认识这栋楼的绝大部分住户,他们大多数都是被欲望所吞噬,或自由过了头的人。外面的光明世界早已不接纳他们,只能躲进城市里的犄角旮旯,躲进黑暗舔舐伤口。
这些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却和平共处相安无事,是因为他们知道这是最后可以容纳他们的地方,可以不必在逼迫中变得更加疯狂,可以在稳定的黑暗中忏悔,妄图做出改变。
我走出院子,沿着纵横交错的小巷前行。黑暗渐渐从我身边褪去,路灯昏黄的灯光也开始零碎地撒在身上。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突然变得豁然开朗起来,一条宽阔的大路,路边明亮的灯光,路上呼啸的车辆,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
这座城市在北方扎根,虽然经济发展比不上沿海城市,且在北方地区也不比其他城市繁华,但所幸气候还算宜人,四季分明,人们过得也算舒适。
我在路边的车站停下了,面对着来来去去的汽车,和路上斑驳的树影。灯光将我的影子拉长投射在路中央,随着车辆的往复不断曲折着,突然被压缩成短短的一条。
透明的玻璃上映出了我苍白的脸庞,我还没来得及正视自己,那脸庞就转向一边去了。随之看到的就是一个孤零零的投币箱,一个疲惫的司机,和一扇半开的窗户。
我在司机审讯的眼光下将一张揉着皱皱巴巴的纸票塞进了那个箱子,走进了车厢。
晚风透过敞开的车窗卷进车厢,一排扶手随着车厢的晃动在有规律的摇摆。后排角落里坐着几个沓拉着眼皮的中年人,因为疲惫整个身子都陷进了座位里,头则随着车子的前进不受控制的晃动着。
最后一班的汽车总是如此,甚至那几个中年人我还似曾相识。这个年纪的人需要为两代人维持生计,承受压力,这一点回家的时间可能就是他们一天中除了睡眠时间外最长的休憩了。
在不知是电子合成还是录音的报站声落下后,我回到这个我已混迹两年的学校了。是的,我还可以走进大学。我曾以为像我这样的人一辈子就只能生活在黑暗中了,没想到我还可以成为国家力量发展的预备队中的一个成员。
虽然我所学习的东西和我当初梦想的背道而驰,但是我很珍惜这段日子,因为我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再次陷入泥潭,再次和这些来之不易的光明擦肩而过。
我伪装的很好,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名普通的学生。有标配的三两个朋友,不上不下的成绩,广泛的爱好,无波无澜的生活。既不被别人喜欢,也不会让人生厌。
但我很清楚,我内心深处的阴暗,手里的血腥,终究会在某天爆发,摧毁我现在珍惜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