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灰云不知何时笼罩了这片土地,翻滚嘶鸣的云层内不时闪过银色刺目的电光。
即使没有实体,一股股土腥味还是跨过了时空的阻隔钻进了我的鼻孔,漫天的雨幕很快把棕褐色的土地浇的湿润,泥泞。
我望着黑压压几乎要笼罩下来的那团云雾,云层上不是固有的灰暗,而是妖异闪烁着的血红。
从少年身躯深处爆发出的红色丝线早已将他的身躯爬满,细小的缝隙里游动着紫红色的波纹。
原本稚嫩单纯的脸庞上呈现了一种让人惶恐的邪异,如树叶纹路般的血色细线甚至爬进了眼睛,一双仇恨的眼里充满了复仇嗜杀的渴望。
在少年身躯上延展不下的血色丝线如发丝般背后延伸到空气中狂乱飞舞着,冲天的血光将这片区域染成了浅浅的暗红。
“这就是那股邪念的源头了,从第三方视角来看还真是让人畏惧。”我冷漠的看着曾经的自己,不知为何那古怪的分离感又在我内心深处蔓延。
“对力量的无比渴望再加上浓烈的复仇之心,经过心眼的放大,最终孕育出了这实体化的邪念吗?”我不禁有些咋舌,初次爆发的邪念竟然可以外放出来凝成实质,承载了它们七年的我现在才得以发现。
远处的痴肥男人呆呆望着穿透自己身体的纤弱手臂,愣了一秒以后终于发出了一声如杀猪般凄厉的惨呼。
旁边的黑西服来不及惊异,正想去拉扯少年的肩膀,却被缠绕在空中的血色丝线紧紧勒住了脖子。
一声声骨节爆响的声音过后,那个黑西服的脖子被拧成了一截麻花,重重的倒在地上,脑袋也以一个夸张的角度歪向一旁。
那个痴肥男人彻底被吓傻了,他一边发出怪异的惨叫一遍急忙后退,捂着自己前后通透的血洞软软瘫倒在地上。
“怪物!”
他颤抖着从腰后摸索出一把手枪,不断朝着少年射击。那些如蛇般蠕动的丝线未能挡住子弹,任其射进了少年的身体。受此剧痛,少年像是被抽光了力气一般半跪在地上。
“哈,哈哈!怪物终究是挡不住子弹的!给我死,给我像那个没用的女人一样死掉!”痴肥男人状若癫狂,哈哈大笑着将全部子弹射进了少年的身躯。
直到手枪不停发出空仓的“噔噔”声,他才一把扔掉手枪,不断地喘着粗气:“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视线变得模糊了?身上也没有力气,我就要死了吗?哈哈!我怎么可能死在这种地方,医生在哪里?医生呢!”
他甩动着他一身的肥肉,茫然四顾,看着他的那些手下都愣愣地站在原地,他大喊道:“你们这帮废物还在干什么?快点过来帮我!”
“感受到痛苦的滋味了吗?”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男人惊恐的回过头,就对上了一双血色的双眼。
他庞大的身躯被矮小的少年捏住脖子一把提起,脖子上的赘肉甚至都盖住了少年纤细的手指。
男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少年就抓着他的手臂向后弯折了九十度。
随着像是甘蔗折断的脆响声,男人右臂的脂肪一下就堆积在了关节处,白森森的骨茬从那片脂肪处刺出,尖端上还带着点点碎肉和丝丝血液。
受此剧痛男人的脸颊上瞬时就冒起了层层叠叠的汗珠,胸腹处的血洞也像开了闸般的水龙头汩汩的喷涌着血液。
可能是对于生的渴望,男人竟然忍住了嚎叫,如同一条哈巴狗般低声祈求道:“放过我,我什么都愿意给你,只...”
“还不够。”
一条条血红的丝线探入了他的身体,把一个浑浊的光团拽了出来,男人的祈求戛然而止,眼里的生机迅速消散。
“这可与我承受的要轻上数百倍,我要让你荡然无存!”
被细线拉扯出的光团逐渐变成了一个扭曲的人脸,那个人脸恐惧的望着把它缠绕满的红色丝线,在一声声凄厉的嚎叫声中被撕扯成星碎的光点。
那嚎叫声似乎直达灵魂,血水混合着雨水在地上留下了一片片暗红的水洼。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黑西服们齐刷刷的拿出手枪指住了站在原地喃喃自语的少年,“别怕!他只是身体发生了些异变罢了!再厉害的怪物也挡不住现在先进的武器!”
那些山民们也被这一幕惊呆了,“那就是恶魔的子嗣!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儿子肯定也不是,这样的家伙就应该被烧死!”
在一种微妙的意境下,这些人竟然没有想着逃跑,而是纷纷拿着手枪镰刀及各式农作工具把少年团团围住。
我也在这个包围圈的中间,平静的看着少年通红的眼睛,我眼里投射出的悲哀与他眼里投射出的愤恨隔空相撞,我明白他此时已经身不由己,他的一切行动都被那些丝线所控制,犹如一个红色的提线木偶。
“我做错了什么?”少年悲愤的看着那一群喧嚣的男人,其中“恶魔”,“杀人犯”,的字眼不绝于耳。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快些回答我!”
可惜没有人回应他,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武器和厌恶憎恨的眼神。
在这样的环境下少年还是未能守住他最后的心理防线,在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声后就疯狂的冲向了人群。
我看着他穿透我透明的身体,交错间似乎看到他内里沉睡的灵魂。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灰白色透明的眼皮让面前变成了一片灰红相间的马赛克。
密集的枪声里夹杂着几声粗犷的怒喝和金属物划过空气的声音。紧接着就是肉体的碰撞声和骨节的撕裂声,然后就是接连不断的惨叫,求饶。
我灰红相间的视野里逐渐变成了纯粹的红色,喧闹的天地间只剩下了雨声的淅淅沥沥。我睁开了眼睛,少年就站在我的面前,他抬头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不发一言。
脚下是浓厚粘稠的血水,一些零碎的物事也在一片泥泞和水洼中打着旋。痴肥男人的身旁掉落出一张黄色的纸片,上面“维持者”三个大字颇为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