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顿从文件包里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他跟我说里面装着的是南非花种,而唯一的约定就是将花种种下后,记录它每天成长的过程。”张老师继续讲着她的故事。
“那岂不是很简单嘛?用手机里的拍照功能就可以记录呀!”林倾鸥不以为然的说着自己心想的办法,对她来说,这个条例再容易不过了。
张老师抿嘴轻笑着摇摇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何必要求一个画家来当租客!”
林倾鸥被这简单的提示所恍然大悟道,“他不会是想让你每天用画笔的方式来记录花种的成长过程吧!”
“是的。”张老师一脸从容地回答到,“坚持每天给花种画一幅素描即可,如果中途毁约将要支付一把笔违约金。起初我以为这是件很容易的事,所以就欣然答应了。于是每天都会盯着花盆里的土壤,期待着能有一颗嫩芽能早点从中冒出来!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我记得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那盆花有没有发芽,可日复一日,花盆里一点动静也没有。而我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消耗在这盆花上,导致手头上很多的工作都被耽搁了。”
“那你没有去问房东先生问题出在哪里?”
“没有。那时候我在想,或许种子已经坏掉了,索性就随它而去吧!于是把所有的专注力重新转移到工作上去了。但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依旧是跑去看看那盆花有没有发芽。而对于发生奇迹什么的,我从未抱有幻想,因为母亲的离开,已经让我不再相信事情会有转机。”
“那后来呢?房东先生也没有问过你那盆花种的状况?”
“我记得有一天傍晚,我刚好从街角的书店里出来,这时候突然下起了暴雨,我抱着新买的书在雨里疯狂地奔跑着。可雨下得实在太大,从头到脚都被淋湿了,像个落汤鸡,狼狈极了,无奈我只好躲在一处屋檐下避雨。正巧碰到了和我同样遭遇的奥斯顿,我看见他身上披着的黑色风衣全部打湿了,手里拎着把湿漉漉的伞,当我和他对视时,心虚的尴尬一笑,尽量把话题打岔到别处去,谁想他最后还是把话题扯到了花种身上。”
“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还能怎么回答,实话实说喽~”
“那他什么反应啊!”
“他的反应倒是很淡定,还安慰我不要着急。不过看我一脸不慌不忙的样子,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然后就没有啦?”林倾鸥匪夷所思的耸着肩质疑到。
“没有了。不过临走前他把他的伞留给了我,然后一个人离开了。”
“倒也是个很nice的人啊!”
“可他没走多久后,我突然想起阳台的窗户好像没有关,所以也顾不上什么,撒腿就往家里跑。到家的时候,我已经被淋得彻彻底底,但还是在第一时间跑去阳台看望我的花种。花盆里的土壤已被暴雨冲散的到处都是,种子的表皮也若隐若现的露了出来,哎~当时的画面那叫一个惨烈!
因为那场暴雨我得了重感冒,脑子昏昏沉沉的什么也做不了,于是我把家里的懒人沙发移到了阳台前,裹着被子窝在沙发里静静地望着窗外,偶尔顺带着望几眼花盆中央裸露出来的种子表皮,被暴雨袭击后,它看起来特别的糟糕。我一边抽着鼻涕一边替他感到难过,感觉它和我一样的孤独可怜。就这样,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直到第四天的早晨,我醒来发现裸露出来的种子表皮里竟然冒出了一点点绿色。当时整个人都懵住了,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还特地找来了放大镜仔细观察了一番,没想到真的是种子里冒出的新芽,虽然只有那么一小点,但我还是激动地扯着嗓子尖叫到。于是从那天起,我每天都会给它记录成长细节,还会用尺子测量它生长的高度。”
张老师在讲述的过程中,林倾鸥撑着下巴听得很认真,生怕自己错过了重要的
细节,原本她也以为那花种已经无药可救了,谁想一场暴雨突袭不但没有打倒它,反而让它冲破种皮,顽强得活了下来。以前就听说,种子里蕴藏的力量不容小觑,为着向往阳光,达成生之意志,强大到可以把玻璃瓶撑碎,甚至掀翻瓦力或者石块,这究竟是怎样的能量才会让它的斗志越发振奋。
“说实话,这花种刚发芽的时候长得特别慢,慢到我以为它们永远都不会长高,可当嫩芽长成小苗时,小小的圆叶展开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我每天都要花时间细数它又多生了几片嫩叶,还要记录从哪个枝节里冒出来的,直到新苗在花盆里无处生长,实在没办法我打电话给奥斯顿求助,问他接下来要怎么办?”
林倾鸥饶有兴趣地打断到,“那他说了什么嘛?”
张老师再次摇了摇头,“他在电话里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让我拿着记录手册去街角的咖啡馆等他。”
“哇塞!那……这是邀请你约会喽?”
“哪里有约会!只是另行检查任务而已。”
“继续继续……快讲讲你们见面后都聊了什么?”
“我去的时候他早就到了,坐在咖啡馆外面的椅子上,发梢被落日余晖照得闪闪发亮,我望着他的时候,眸子里墨绿色的瞳仁像钻石般闪耀。的确,帅气的外表无不吸引着所有女孩的眼睛,我慢慢地走上前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不知道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他。他看到我来了以后,绅士地微笑着,还喊来了服务员给我点了杯热咖啡。我礼貌地谢过后便递给了他我画的素描,他认真的一页页翻看着,仔细的盯着上面的植被,面露笑意。我想他大概还算满意。”
“然后你们就没再聊点什么?”
“你是知道我的性格,不像你这么开朗活泼,和一个不熟的人很难主动说话!”
“我哪里有开朗活泼,那是以前少不更事。”林倾鸥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否认到。
“哎呦~还不承认!”
“快讲快讲,我要听故事!”林倾鸥突然小孩子气的撒着娇,催促着张老师继续说下去。
“等他翻完画本,突然笑着问我,难道不好奇他提出这样古怪的条例吗?我只是微笑着并没有接下去的意思,他倒是主动开口解释说,他其实是一位植物学家。因为科研项目实在繁多,根本没有时间来观察自己感兴趣的花种,所以只能请人帮忙。他之前请过很多的画家,但当他们知道自己要做的只是每天给一盆花画画时,都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没办法,只好想出用租赁的条件作为约定,可即便这样也还是有很多人半途而废。”
“这么说,你是唯一一个做到他要求的人?”
“那时候听他说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有点愧疚。幸好是发了芽,可万一没发芽呢?我也可能会一直装傻充愣隐瞒着他。”
“张老师,这种思想就不对了!你可要做个诚实的人啊!”林倾鸥突然义正严辞地说道。
“我也想做个诚实的人,可万一它就是不发芽,我能怎么办?而且总问人家开不开花,搞得好像我在趁机搭讪他!主要是那时候我特别相信他说的话,他说能发芽就一定会发芽,只是时间的问题。”
“你这样说也对哈!那后来呢?”
“后来他就去我家帮忙把花苗重新分盆,没想到小小的种子发芽后能长出那么多株的新苗,太令人震惊了!其实在这个过程中,我的心态也慢慢发生了转变,相信生活其实是会出现奇迹的,而在漫长的过程中也学会了等待时间,并让自己接受‘事物是存在好的结果与坏的结果、而非只有失败与成功’。渐渐地发现,画风和从前相比,也少了些阴郁和沉闷,色调也从寒系变成了暖系。我还特地画了幅油画送给了房东先生,而他作为感谢,还邀请我去参观了他的私人花铺,一来二去,我们的关系就熟络了起
来。”
“哈哈哈,熟着熟着就从租赁关系变成了男女朋友!”林倾鸥忍不住的捂着嘴偷笑着,在她看来张老师的偶然邂逅最终要变成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足以令人羡慕!
张老师随后起身从沙发后面的小木柜里取出一本厚厚的画册递给了林倾鸥。她好奇地打开翻看,发现起始页上面记录的日期是九年前的三月二十三号,而每一页都画有一张植被素描,旁边还详细地记录着当天的气温、浇水以及施肥状况。林倾鸥抬起头难以置信地问道:“这就是当年那盆花的成长记录手册?”
张老师点头微笑着,满眼的爱意,这样的回忆无不令人动容深刻。
林倾鸥继续低下头翻阅着,她发现张老师从中期记录时就把黑白色的素描换成了彩色的,被描画的盆栽看起来也生动了许多。“天竺葵?”她发现每一张画的右下角都标注着相同的名字,难道是花的名字?她小声地念出来细细琢磨着。
“嗯!这花的名字叫天竺葵,当它已长开时,奥斯顿告诉了我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儿。”
“匪夷所思的事?”
“其实他给我的花种并非是天竺葵,而是另一种叫孤挺花的种子。”
“怎么可能!?”
“奥斯顿说可能是因为借给我的花土里顺带了几颗天竺葵的花种,以至于最后长出来的花和他先前预想到的千差万别。”
“这感觉就像是自己生出来的孩子长得却像隔壁老王,莫名其妙的。”
“或许真的是上天安排,奥斯顿告诉我天竺葵的花语是‘偶然之间的相遇,你就是我的幸福’,象征着美好爱情的开始,而幸福就在身边。他意识到可能是上帝对他的启示,让他不要错过和我的相遇,也就开始慢慢关注到我。”
“所以他早就知道你种的不是孤挺花?”
“没错,就在那次他约我去咖啡馆检查我的画册时就知道了!后来他解释说,这是上帝赐予他的幸福,阴差阳错换来的巧遇,怎么会轻易毁掉。”
“咦~这波恩爱秀得我给满分。”林倾鸥露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咧着嘴夸赞道。
对话就此结束,两个人似乎都沉浸在幸福的甜蜜当中,双双面露笑意。对于张老师,初始相恋的甜蜜早已深入骨髓,记忆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如同她做的巧克力蛋糕,品尝过后仍叫人念念不忘。不过对于林倾鸥,这羡煞旁人的爱情故事里令人倾慕的,大概是两人交往中对彼此的包容和感激,而舒适轻松的相处模式让两个人自然的走到了一起。
张晨曦瞅了一眼林倾鸥的表情,若有所思还透漏着羡慕的神往,不禁开口问道:“你现在还单着吗?”
林倾鸥被唐突地问到有些不知所措,轻咬着下唇回答道,“刚分手没多久!”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是这样的回答,本想追问下去,可张晨曦犹豫了半天,硬生生把含在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他跟好多女生都暧昧不清,甚至半夜还把她们带回家住……”林倾鸥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吃剩的半块巧克力蛋糕,毫无表情的袒露着。
“这也太过分了!”张晨曦听完后震怒道,她有些愤愤不平的望着眼前这个受伤的‘小家伙’,看着她露出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不由心疼起来,“心里还难过吗?”
林倾鸥叹着粗气,轻轻地回答道:“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这看似简单而又无所谓的回答让张晨曦的心里又多了几分疼惜,在这之前,她已经和高楚翔通了几封邮件,也大概了解到倾鸥的状况。起初和她谈话中,并没有发现她有任何异样,但就在刚才她有意提到感情生活时,林倾鸥所表现出的反应,让她开始有些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