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释怀——
防御使,负责一郡或多郡的军事地方长官。杨广登基以来,为了稳固君主集权,这个手握兵权的官职便一直形同虚设。而如今,它有了第一个上任者,昔日的秘书省书监——龙斌。
龙斌从未想到,一封只求太平的降书,竟然换来了山西防御使的任命,钦犯身份一下变成了剿灭卢明月乱匪的忠臣,真的叫人哭笑不得。
不过比起突如其来的朝廷任命,龙斌更在意的还是能否抱得美人归,可当他兜里揣着二十万两银子,跑到贺若弼家提亲,本以为对方怎么也要让自己风风光光的把贺婉婷娶过门,却不料老岳父脸色一板,再三叮咛不准将今日提亲的事出去。
一头雾水的龙斌良久才反应过来,原来在别人的眼中,自己和贺婉婷早已是夫妻,根本就不知道二人从未拜过堂成过亲,一旦传扬出去必定落人诟病,对于一向好面子的贺若弼而言,自己的女儿与别人无媒苟合,无疑是奇耻大辱,让他怎敢声张。
“子,老夫也不瞒你,虽然老夫儿子不少,可个个游手好闲,论本事连给婉婷提鞋都不配!”到这,贺若弼看着挽住自己的贺婉婷,神色中满是慈爱道:“婉婷不像他几个哥哥,自便聪明勤勉,长大后更是巾帼不让须眉,才貌武艺皆是出类拔萃!”
“岳父大人请放心,我龙斌视婉婷如同自己的生命,尊严一般重要,对她的爱护绝不会少于您半分!”贺若弼脸上浓浓的不舍,看的龙斌深深为之动容,一个大半辈子在沙场上征战的老将,竟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可见贺婉婷在他心中的地位之高。
贺若弼欣慰的对龙斌了头,虽然对方安于现状,不求进取的性格让他十分不满,可对于自己女儿的那片痴情,还是极为信任放心的。
“婉婷,你和你母亲会儿话,我和斌子出去走走。”完,贺若弼朝龙斌使了个眼色,从老妻手里接过一件斗篷后,便向屋外走去。
将圆未圆的明月,挂在高空。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灰暗的星空让人的心头不禁笼罩上了一层阴影,如迷雾般遮挡了星空下的那份幽静,那份柔和。
贺若弼心中有好多话想,可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看过杨广给龙斌的那道圣旨后,他也明白这道圣旨中所隐含的深意,他同样相信自己眼光毒辣的女婿,绝不会被所谓防御使的任命,产生哪怕是一分的忘形得意。
如今的大隋江山是他和先帝一起打下的,是他倾注了大半辈子心血换来的,杨广对他的无情让他心中对忠君那份执着彻底消逝,可对大隋的大好江山却无法割舍。他不在意换一个皇帝执掌江山,只是那个人必须流淌着杨氏血脉,天下依旧是大隋王朝。
“斌子,你老夫这一辈子到底有没有白走一遭,被自己最尊崇的天子下令处死,是不是很可笑,很可悲?”贺若弼找了片草地坐下,好像是在问龙斌,又好像在问自己,神色中尽是迷茫。
“人该懂得知足,而不是留恋那些往事!”龙斌可以感受到贺若弼心中的矛盾,无奈,如果哪一天杨广抽出身来对付自己,到时候贺若弼又该何去何从呢?今晚,是该帮老丈人过了心中这道坎了。
“往事?”贺若弼轻叹着摇了摇头,难道念旧不应该么?人老了不想想从前的事,难道还像年轻人那样,无限热情的憧憬将来么?故人们已大多不在,唯一可以寄托的便是脚下这片江山,连它都不在了,自己这一生岂不是白忙一场。
“老爹,你听过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句话么?”龙斌坐到贺若弼身旁,缓缓道:“能够让埋下的种子生根发芽固然可喜,可它早晚都会枯萎凋谢,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见证并且亲历天地循环的真谛,难道不是一份荣幸么?”
贺若弼望着一脸诚恳的龙斌,浑浊的目光中似乎闪过一道亮光,佝偻的身子渐渐变的挺拔。良久,语气带着一份感悟道:“斌子,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去做你认为对的事吧,就如你的那样,属于我的只剩下去见证,而不是沉浸于已经腐朽的那份不舍!”
闻言龙斌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将一份书信交到贺若弼手中:“老爹,原本我不想把它给你看的,怕让你受伤的心灵再添几道血痕,不过现在,看看也无妨。”
打开书信一看,痛苦之色一闪而逝,贺若弼的脸上反而透着一丝解脱,一阵阵莫名的笑声从他嘴里发出,似悲似喜让人无法辨别,不过却能清晰的听出一份醒悟。人活一世,当敢爱敢恨,藕断丝连,拘泥于过往云烟哪是英雄所为!该舍即舍方显男儿本色!
看着贺若弼回屋时,脸上流露出的坚毅之色,龙斌知道虽然今晚对方原本想的话,或许一句都没成,可一直以来不愿面对,不愿抛弃的事,却从此离他而去,对于人到暮年的贺若弼而言,即使现在就死去,心中也不会有所介怀,有所不甘,有所遗憾了。
龙斌给贺若弼的书信,是杨广给豫章郡守的密旨,上面写的是让郡守不必遵从新任防御使的任何命令,只需表面敷衍即可,等时机到来,便配合朝廷大军一举将龙斌等假意臣服的钦犯剿灭。
只不过身在京城的杨广并不知道,豫章郡暗地里早就被龙斌接管,而兵败而归的魏文通只想着如何保命,连豫章郡尉是龙斌的结义兄弟都没和朝廷通报,结果让杨广摆了个如此大的乌龙,把密旨直接送到了所要剿灭的钦犯手中。
既然朝廷摆明了将来会翻脸不认人,龙斌也不会束手待毙,趁着杨广还没死,威慑犹在的时候,不好好的加以利用,岂不是对不起人家对自己如此的上心。
昏暗的星光下,一声奸笑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在“嗖嗖”寒风的衬托下,显得是多么的诡异,连虫鸣叫声都在这一刻沉寂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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