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汝可急得手足无措,原来张无忌复出江湖,得掌明教,朱元璋便食不知味,寝不安席,诚知自己欲做大明王,兼领明教教主的计划全成泡影。
得闻张无忌率众潜入中原,欲与各派携手,并图大计,更是栗栗畏惧,倘若明教与中原武林结成一体,彼此照应如手臂相使,自己不啻失落半壁河山,而帝业亦摇摇欲坠,朝夕不保了。
是以想出个釜底抽薪的毒计,欲借助天师教将中原武林控之在手,实力过强难以收服的便倾力除去,使明教在中原无所依傍。
程汝可便是奉其密旨率教中精锐而入江湖,将巫江帮、神拳门、五凤刀之流一一打得束手臣服,兵锋所指,便直上峨眉。
眼见大功得成,不期段子羽如神人天降,横阻其中。
段子羽剑尖微挑,喝道:“程兄,先将人放了,什么话都好讲,否则莫怪段某得罪了。”
张正常二弟子刘三吾道:“大师兄,恩师在日即曾颁过严旨,只要段大侠有令。
“我等须凛遵无违,便依段大侠所说,少天师也未必会责怪我等办事不力。”
程汝可见躺在地上的两人面孔已稀烂不成模样,料知这便是段家的六脉神剑了,先师在日,品评天下武功,推许六脉神剑为天下第一神功,谓之天下无敌。
自己师兄弟四人联手对敌,虽未必会输,但伤了对方自己担不起罪责,自己伤了唯有自叹倒霉,这等赔本生意是断断作不得的。
想明此节,笑道:“我倒忘了,冲着段大侠的金面,天大的事也得揭过,放人。”手下弟子闻言,纷纷松手后撤。
峨眉弟子皆为重手所伤,虽得自由,仍委顿衰疲。趔趔趄趄回到百劫身边。
段子羽拱手道:“几位师兄,段某多感盛情,贵教主若是责怪,叫他到华山找我问罪即是。”
程汝可笑道:“不敢,即便少天师在此,段大侠的面子也必是要给的,后会有期。”
几人拱拱手,均忿忿然下山而去,不知又将这股怨气宣泄到哪派门下去了。
一名弟子忽然道:“师父,净思妹子不成了。”
语声已是哽咽,百劫和段子羽一惊,俯身一看,果见她面如金纸,伸手一探,百劫不由泪落如雨,净思被刘三吾一记“天雷神掌”击在后心,已然五脏离位,心脉断绝。
段子羽沉声道:“师太休慌,弟子或可保她无虞。”
此际顾不得男女之嫌,伸手在她胸前点拿揉按,将五脏对位,掌上透过内力,振发她心阳,以免她猝然身亡。
百劫惶急无着之余,见他动手施治,恍然道:“我倒忘了你的一阳指功,只是如此模样,能救得了她吗?”
段子羽笑道:“弟子指功虽疏,料来还可应付。”
伸掌在净思背上中掌处,运起内力将火毒拔净,盏茶工夫,但见净思焦灼如火的背部复现白嫩肤色,只是五指印痕宛然,掌指纹理犹清晰可见。
净思呻吟一声,醒过来,见到段子羽,强笑道:“小师叔,又见到你了,我就要死了,再见你一面,也就无憾了。”
段子羽垂泪道:“你放心,我一定治得好你。”
转头望着山下,恨恨道:“若不看在家岳面上,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着下峨眉山。”
司徒明月劝道:“此刻救人要紧,少生些闲气。”
百劫忽然道:“羽儿,你不能救她。”
众人闻言无不愕然,直感匪夷所思。
百劫抱起净思道:“思儿,非是为师不疼你。你师叔以一阳指为你疗伤后,便当功废五年,他强敌林立,一旦他内力全失,旋踵间就要大祸临头。”
她又泪下如雨,抱着净思的手抖战不已。
一干弟子追随师父日久,从未见她慌乱过,更未见她流过泪,一听此言,觉段子羽不该为救一人而悔了自己,看着净思娇美的脸,均哭泣出声。
段子羽决然道:“师太,弟子纵然内力失去十年,生死亦是以后的事,况且弟子家仇国仇尽雪,死又何憾。”
司徒明月道:“师太,您听他这话有良心没,他一去干净,扔下我们几个做寡妇。”
百劫师太不禁莞尔,知她是故意逗大家开心,但眼望奄奄一息的净思,心中委实难决。
她自净思襁褓时抚养,十四五年来视若已出,纵然自己身死亦不愿她死在自己面前。
段子羽笑道:“师太,当年先父确因为欧阳九叔疗伤而失去功力五年,但弟子既习九阴九阳两大神功,自感内力无穷,未必有失去功力之患。”
百劫听他之意决绝,忖思亦大有道理,遂将净思交与他道:“你若真的功力全失,就住在这峨眉上,只要峨眉派没死绝,就无人动得了你。”
这天雷神掌只有程汝可、刘三吾几大高手擅使,若非净思护师心切,又过于逞强,刘三吾自不屑与她动手,是以其余弟子所受多是一般重掌,服下少阳神丹,静静运动疗治即可,峨眉此一役死亡近半,为百劫执掌门户来首次惨败,除百劫外,均负伤在身,虽轻重不等,峨眉元气不免大伤。
百劫的静室内,段子羽将净思放在蒲团上坐好,默思一阳指谱中所载疗伤手法,他习练一阳指未久,以前又素不以指功见长,学得后对敌时往往以无敌之内力。
一指发出,沛然莫能御之。而他所学绝技既博,出手克敌往往多用剑法和九阴白骨爪,于一阳指的指法并未深究。
虽然他武功见识超卓,内力又雄浑无伦,于一阳指功夫的精微玄奥之处得以尽数领悟,了然于胸,但终究不常习练,指法上未臻精纯。
倘若对敌过招,他只消六脉神剑施出,便可打得天下英雄束手臣服,纵然张无忌、张宇初也要自叹不如。
但这等疗伤之事,指力之刚柔,指法之快慢,穴道之顺序,稍有差失,便全盘尽废,一时踌躇沉思,大费周章。
将一阳指谱的疗伤谱倒背了几遍,脑中将出指劲力、方位、顺序来来回回斟酌推敲了数十遍,虽是为人疗伤,实觉较之与张无忌对敌犹难逾百倍。
有顷,他决然道:“师太,弟子所学一阳指虽自忖不逊于家父与先祖,但这等疗伤之事还是首遭,指法上不如先君与先祖远矣,成与不成实难预料。”
百劫苦笑道:“羽儿,何必说这样话。你甘冒大险救她,我已感激不尽,成不成何所计,你不救她,她是必死无疑。”
段子羽身子平平飘起,缓缓飞至净思头顶,百劫心中喝彩。
只见他轻功中一掠十余丈,飞闪如电固是难极,这等于空中缓行却又难逾数倍了。
段子羽一指点在净思百会穴上,净思全身一颤。百会穴乃人身第一大死穴,凡指、掌、兵刃,击中此穴,必死无疑,大家不料他救人也从此始。
段子羽一指点下,并不稍停,身子一落,食指已点向她玉枕、风府、大椎、陶道、至阳、灵台等直至尾尻骨的长强,共是督脉三十六大穴。
众人见他这三十六指舒缓有致,潇洒飘逸,每一处穴道是一种指法,共是三十六种精妙指法。一时间目眩神驰,心醉不已,已忘了净思的生死,浑如观摩武功般。
段子羽反手一指点在净思会阴处,这一指大出众人意表,此乃女子密处,净思虽稚,也已至及笄之年,这般手法若是对敌过招,实是下流之至,但众人知其品格端正,虽然有疑,也无人想到别处。
段子羽依次点完她阴桥、阳桥两脉,又点她绕脐一周的带脉八穴,这几十指他忽而遥点,忽而欺身径点,带脉八穴却是倒行缓点,宛若行云流水,待奇经八脉点完,他蓦然跃起,在净思百会穴上轻击一掌,旋即跌坐在一个蒲团上,闭目运起功来。
司徒明月早已有备,一手抚其灵台,一手抚其至阳,将内力输将过去,自忖有自己的内力足可保他平安,至于自己内力全失与否就不遑多想了。
段子羽一掌拍完,净思腾地跃起来,见师父和师兄、师妹尽皆眼望着自己,怔怔道:“师父,我怎么还活着,这是不是在做梦?”
百劫流泪道:“好孩子,是你师叔舍了一身功力救了你。”
段子羽忽然吁出口长气道:“师太,弟子内力并未失去,不必挂虑。”说着一振而起。
他身负九阴、九阳两大神功交合而成的神功,内力之强岂是他先祖所能想望的,是以此番疗伤内力虽耗损泰半,体内仍有二三成内力,经司徒明月一补,片刻间已恢复了六七成。
他不欲多耗司徒明月内力,遂停功站起,只是他此番心智耗损过大,一时仍呈疲态,非复先前的奕奕风采。
百劫惊喜道:“羽儿,你当真内力未失?”
段子羽微笑不语,一指伸出,指力破空而出,将窗外一株鲜花打折,笑道:“若有贼子来犯,弟子管教他有来无回。”
峨眉派人此际才欢声雷动,无不惊喜逾恒,峨眉人人负伤在身,段子羽倘若内力失去,两派于江湖树敌颇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