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百劫师太来至一处山谷,劈头撞见阻截天师教败归的杨逍与天地风雷四门,百劫师太心中一凛,知道一场恶战势在必行。
杨逍觑见她,心中也感匪夷所思,不解她脚程何以如是之速,竟尔抢在自己前面,其实百劫师太只因路径不熟,跑了许多弯路,又处处有意避开明教教众,才被杨逍从后追及。
杨逍四下一望,单只百劫师太一人,不禁恼怒交迸,冷冷道:“尊驾忒也藐视本教了,本教立教以来,敢单身独闯本教重地的也仅只尊驾一人耳。”
百劫笑道:“凡事都有个首次,只是独闯大光明顶或许只有贫尼独享此殊荣了。”
言外之言不外是经此一战,大光明顶便废墟一片,自无人再来闯这荒漠之地了。
杨逍益发恚怒,近前几步道:“尊驾豪气可嘉,只不知够不够分量?待杨某领教领教。”
百劫师太亦不多言,掣出长剑,一剑攻出道:“请杨左使指教。”
杨逍虽久闻百劫师太在中原的威名,却未曾交过手,心下恼她过于藐视本教,便不用兵刃,空手接她剑招。
两人俱是武林中顶尖人物,这一交上手,登时斗了个旗鼓相当,杨逍虽是空手,但以他的武功境界,有无兵刃实无差别,是以在此点上,百劫师太并未占到便宜。
百劫师太右手剑使出峨眉剑法,左掌使出金顶绵掌,剑招与掌法攻守相宜,煞是威猛,杨逍对这两套武功并不陌生,是以一一化解,并不吃力。
他两手指、掌、拳变幻无方,间或使出刀、剑、枪、判官笔诸般兵器招法,路数虽博杂,每一招都火候老到,醇正无比。
两人片刻间拆了五十余招,百劫师太剑法倏变,使出一套“王萧剑法”,左手弹指神通与兰花拂穴手间用,杨逍不防之下,登时落入下风。
但他功力纯正,虽败不乱,逐招逐式化解,虽险象环生,却凭仗一生的临阵经验,每每化险为夷。他手下弟子都为之捏了一把汗。
百劫一招“落叶萧萧”,招中隐然有秋风萧杀之意,杨逍心中暗喝一声彩,这一招委实情妙无比,一时竟尔不敢还招,斜身趋避。
百劫师太又一招“羌笛折柳”,剑尖陡然弹向杨逍咽喉,杨逍倏然中指一弹,险之又险地弹中剑脊,将剑荡将开去,化解了这一必杀之招。
百劫喝道:“好弹指神通。”猱身疾上,脚下旋风般扫出三腿,却是家传的“旋风扫叶腿”。
杨逍连退三步,一俟她三腿扫过,不甘示弱,两腿连使鸳鸯腿,意欲以腿法对腿法。
这一套七十二路“鸳鸯腿法”使出,踢、踹、点、穿、踏诸般法门,端的妙招纷呈。
百劫以静制动,专以兰花拂穴拂其腿上要穴,杨逍腿法迅捷无伦,百劫兰花拂穴手虽既精且妙,却也只阻得住其凌厉攻势。
杨逍对其拂穴手也忌惮三分,变招奇速,不敢让其玉葱似的纤指拂中。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二人翻翻滚滚拆了三百余招,便知千招之内实难以分出胜负。
百劫师太孤身深入,不敢久战。
惟恐内力消耗过剧,势将受辱于宵小之辈,她倏然间抢攻出三剑,乃是玉箫剑法的绝招,杨逍不敢撄其锋锐,飘退三丈。
百劫笑道:“杨左使,恕不奉陪,大光明顶上再较个高低。”
纤躯一闪,冲入天地风雷四门教众中,剑刺掌劈,这些教众虽不乏好手,却无几人是百劫师太一招之敌。
霎时间,刀光剑影,血气横飞,四门教众纷纷倒地丧命,百劫师太如虎入羊群,横冲直突,当者披靡,杀出一条血路,扬长而去。
杨逍从后疾追,却被自己手下弟子阻塞住,几步之差,被百劫师太夺路而走。
百劫师太甫行出百余步。顶头一人娇笑道:“师妹,此路不通。”
百劫师太愕然,戛然止住脚步,见是周芷若笑吟吟站在面前。
百劫师太冷冷道:“你也配以峨眉门人自居。”
周芷若淡淡道:“峨眉派有什么了不起,我当年也是奉先师之命执掌门户。”
百劫薄怒道:“可你私通魔教,助纣为虐,益发可鄙,我且替师伯清理门户,诛除不肖孽徒。”
周芷若心中一凛,灭绝师太当年传她掌门衣钵时,曾命她立下毒誓杀掉张无忌,消灭魔教,到后来她自毁诺言,嫁给了张无忌,虽说此乃心中至愿。
但每当夜阑入定时,未尝不想起自己所发的毒誓,隐隐有种莫大的恐惧,惟恐有一日报应临身,是以百劫提出清理门户之事,她不禁羞恼交迸,冷笑道:“我固然对不住先师,百年后自当去地下向他老人家谢罪,若说清理门户,你还不配。”
百劫脸上笑意大盛,眼中却杀机显露,一双眸子精光电闪,笑道:“你还想活至百年?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你虽练成九阴真经上的武功,可师父在天之灵不会放过你,接招吧。”
她一剑挺出,周芷若一生行事磊落,堪称一代女侠,独于背师毁誓一事耿耿于怀,多年悬亘心中,不能释然。
现今见百劫师太一脸正气,严辞斥责,竟尔有些心虚胆怯,闪身避过。
百劫剑式连发,每一招均是堂堂正正的峨眉剑法,她家传“玉箫剑法”虽较峨眉剑法威力尤著,但此番乃为清理门户,是以所使多是峨眉正宗武功。
周芷若乃百劫师太先一代掌门,按辈分说,她应是百劫的师叔长辈,但她当年为嫁张无忌,弃派而走海外,峨眉上下无不以此为辱,是以竟将之除名,视为逆徒。
周芷若虽心慌意乱,但对峨眉派武功可烂熟于胸,即便闭上眼睛也能拆解无误,当下以峨眉武功一边化解,一边反攻,倒也饶有余裕,游刃有余。
百劫叱道:“逆徒贼子,有何面目复用峨眉武功。”
周芷若恚怒至极,身影一飘,退出丈外,用的乃是九阴真经上的身法。
百劫见状,心中一凛,单凭这一身法,就绝不比自己差,九阴真经素称武学总纲,其上所载武功当真有不可思议之神通,自己欲清理门户,怕大费周章,反栽在对方手上也不无可能,心中一沉。
但她豪气不让须眉,其刚烈威猛世间男人中也无几人及得上,是以虽处境艰危,泯然不惧,剑尖微扬,等周芷若进招。
周芷若从腰间解下软鞭,一抖道:“我先让你三招,以了同出一门之情。”
百劫笑道:“毋须让招。”她一剑刺出,剑身微颤,发出阵阵龙吟声响。
周芷若身影一闪,果然并不还击,百劫左掌提起,喝道:“佛光普照。”
周芷若顿时凛然,见这一掌闪烁不定,罩住自己身形,此乃峨眉派绝技,既无变化,亦无套路,仅此一掌,却也最是难防,无论怎样躲避。
均难逃过。她牙关一咬,左掌迎上,也是一招“佛光普照”。
峨眉派上下两代掌门同以绝技相较,也算是旷古绝今了。
两掌甫交,轰的一声巨响,两人各自震退几步,均感胸中气血汹涌,难以克制,一时间各自调息运功。
杨逍等人已从后追至,此际只消一名普通教众上前,即可令百劫师太魂归西天。但杨逍自恃一代宗师身份,不屑捡这现成便宜,门人弟子虽恨百劫师太入骨,但不得杨逍示下,也无人敢动。
周芷若和百劫师太几乎同时调息完毕,百劫师太笑道:“如何,关键时刻还得以本派功夫护身吧。”
周芷若面颊一红,她原说过让百劫师太三招,不想百劫于第二招上便用出峨眉武功中威力最巨的绝招,自己逼不得已只得还招应付,却是失了信诺。
她沉吟道:“算我输了,你走吧。”
百劫性情刚烈,如于此时离去实是最好时机,周芷若既发了话,杨逍等也不好拂她面子,出头阻拦。
但百劫师太宁折不弯,不甘一走了之,冷冷道:“我今日是为峨眉清理门户,并非比武较艺。”
周芷若心中气苦,方才对了一掌,她已觉出百劫师太的武功与自己不过相伯仲间,不想她如此不依不饶,非欲性命相搏不可。
当下软鞭横扫,怒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大言炎炎,清理门户。”
百劫一剑向其鞭上挑去。
周芷若这套鞭法乃九阴真经上的武功,走的是奇诡路子。
鞭法使出,招招奇诡莫测,迥异武学常轨,却又精妙无比。
百劫凝神拆了十余招,已感大费周章,一个疏神,肩头竟尔被鞭梢扫了一下,麻辣疼痛难忍,险些握不住剑。
周芷若娇笑道:“这下扯平了。咱们重新比过,我若输了,任你处置,你若输了,率峨眉一派返回中原,如何?”
这条件当真开得宽大之至,一方以性命相赌,一方仅以退走了事。杨逍等人俱不明周芷若心意,却又不好说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