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刚至,裁缝铺子门帘便给人一挑。
从外头走进来个文文气气的少年,关倩倩一见他,嘴巴一弯,眉头挑了挑,“咋,今个又不乏了?”
少年略带歉意地笑笑,“关大姐,昨个是我失礼了。”
话音刚落,里头帘子一闪,“宣哥,来的这么早?”
陈宣闻言,登时转头,望着她,眼睛慢慢弯了起来,“阿如,今个下了学,我跟娘一起去了菜市场,买了些个食材,你收拾收拾,跟我一起上家去。”
如意点头笑笑,从里间走出来,弯腰从柜台下头取出个小包袱,悉悉索索的翻找一阵儿,等她直起腰,手里就多了个荷包,冲陈宣努努嘴,“宣哥,给你的。”
登时,陈宣心里满是欢喜,三两步走到她跟前儿来,眼看着如意,双眼里透着温温亮亮的光,“阿如,这个,是什么时候绣的,我怎么不知道?”
如意微微一笑,“宣哥,这锦鲤,是照着你送我那本绣书上学画来的,早些日子就绣上了,总也寻不上合适的丝线,断断续续的,绣了些日子。”
陈宣低下头,见荷包是用着藕色缎面的底子,上下全绣上了精致的花边,中间几只调皮的小锦鲤簇成一团,仔细一瞧,形态各异,紧了松紧的袋口上,连缎带也给绑出个蝴蝶结。
陈宣粗粗看一眼,便知这荷包工序复杂,是费了不少心思的,接了荷包,听着裁缝李氏打趣了几句,脸便红了。
他掩下激动的心情,尽量平静地说:“我只当你说说,没想到你一直惦记着……”
她心上还是有他的。
如意笑笑,“除了你这荷包,我还给大嫂绣了肚兜,给我二姐和张婶子一人绣一方帕子,给卓秀哥和我关大哥绣了鞋垫子,也就是这荷包,我寻思来寻思去,没用寻常的红线,只等二姐买来合适的彩线绣锦鲤,这才耽搁些日子。”
陈宣一听,她口里这些人,无一不是身旁亲近的自家人,越发欣喜起来,把手里的荷包挂在腰间上,往前走两步让她看看,“阿如,好不好看?”
问着话儿的时候,连眼睛里都带着笑意。
如意从柜台里走出来,瞧他腰间一阵儿,点着头,“挺好。”
离得近了,陈宣见她眼睛下头有着两片淡淡的青影,忍不住轻声问:“阿如,这阵子是不是太辛苦,累着了?”
“有什么辛苦的?”如意歪着脑袋道:“我平日做的,不就是这些活儿?”说完,跟关倩倩打个招呼,“二姐,我先上朱婶儿屋帮忙去。”
如意跟着陈宣出了门,本说直奔朱婶儿家去,他却说时候还早,在外头逛一圈也好。
如意寻思着,好些日子没跟着冯二哥集市上去,正逢月中旬,城西有集,赶上今个出了门,顺道瞧一瞧,虽说铺子自打跟州府签订了协议,再不发愁生意,二姐把前头做衣裳送礼物的活动取消了,可要是能淘几件宝,留作今后她跟二姐的朱绣铺子开张时用也好。
把去集市转转的话儿说给宣哥听,他听了,倒起了兴致,“我寻常,总也没时间上外头瞧瞧,今个你带着我逛。”
两人穿过几条街,进了闹市。
起先陈宣总是驻足在摆着小玩意儿的小摊前,拾起姑娘家喜爱的绢花,钗子等物件瞧如意,可见她也没个兴致,只是左顾右盼地瞧,他每每想掏钱儿,一回头,如意却走的远了,瞧出她兴致不大,几次之后,也就作罢。
等穿过一整条街道,拥挤的人潮散去,他忍不住问:“阿如,难道你没有一两件喜欢的东西?”
如意摇摇头,“没事儿,”她朝着陈宣笑笑:“宣哥,我方才在打问物价儿,只是没见着格外喜欢又实惠的东西,就没打算买呢。”
陈宣脸上很有些不赞同,“按说眼下的条件,总比那时候强许多,我听娘说,铺子跟州府最大的绣庄有了合作,娘还说……”他顿一下,“你做那些帕子送州府去,一个月至少赚七八两银子,要不了两年,就成百两户。”又道:“你想想,赚来银子,不就为着花销么?你要是舍不得,我身上有些。”
如意眨着眼儿,“宣哥,你说啥呢?我没舍不得花钱儿。”
陈宣蹙着眉,“你方才说,没挑着价钱儿实惠的?”
如意恍然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地瞧他,“宣哥,我真没舍不得。”又说:“眼下条件是好了,可州府这生意,不是个长久计,明年我跟二姐要自个开绣庄,眼下还没攒够本钱儿哩,离真正的百两户,差的还远。”
陈宣闻言,叹了叹,“阿如,就算是为着赚钱儿,也别这样累着自个,你放心,还有我和我娘帮着你。”
如意听了这话儿,心中蓦地一暖,侧头定定看陈宣一阵儿,突然说,“宣哥,累倒真没有你想的那样累,只是我昨个夜里,确实没睡好,不是因为做活儿累着了,而是我心里,有些难过。”
陈宣一愣,停了步子,望着她半晌没做声。
如意没抬头,只是低低地说:“我有些委屈。”
陈宣抿着嘴,半晌问:“是因为昨个我娘说的话儿?”
如意点点头,抬眼定定看陈宣,“咱们定了亲,朱婶儿理应相信我,昨个那些话儿,我听后,心里有些梗着了。”
话说到这,见陈宣眉头轻皱着,她心里沉了沉。
果然,他转过身去叹了口气,“阿如,我娘总是一心一意为着我好的,你怨怪她,不如怪我没能事事出上力,没能处处帮上你跟你二姐。”意识到这话儿有些重了,他忙住了嘴,转身走上前几步,伸手替她理一理头发,低声说:“阿如,我娘含辛茹苦把我养大,供我念书,为着我,每日操不完的心,只看在这一点上,你我都不该责怪她。”
如意怔怔打量着他的脸色,心里说不上是无奈还是失落,半晌,仍垂着头执拗地辩解道:“宣哥,季哥你也识得,你是知道的,自相识起,帮了我不少忙,我心里头,向来把他当成个朋友看待,我实在想不明白,昨个那一餐饭,怎么就惹得朱婶儿大发了脾气。”
陈宣脸色这才舒缓了许多,欲言又止半晌,终于说道:“也不全是这个的事儿,我娘昨个在县丞府上,有些个不愉快,心里本不痛快着。”说罢又看她,脸上有几分低落,“阿如,眼下你虽然还没进门,可等你进了门,该和我一同孝敬娘,我娘便是你娘。”最后,他转了眼,“阿如,往后你有不舒坦的便跟我说,只是我不希望你当着我娘的面儿跟我娘不睦。”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担忧。
如意慢慢抬头,满心失望地盯着他的侧脸,寻思着,怎么会是这样?
宣哥方才的那个眼神,怎么会让她突然感觉到陌生?
她忍不住想起在东庄村时,两人之间的每一次相聚,是宣哥变了,还是她从也没了解过宣哥?
她只是想,把被误解的苦闷与委屈诉说给她未来的丈夫,并不期待他做出什么举动,只是想着,他一定是相信自己的,相信她跟季哥是清白的,昨个替她说了那样的话儿,定然是瞧得懂她的委屈与无奈的,她知道,宣哥跟朱婶儿的感情有多深,只是小小地期盼着,他听了自己心里的想头,能给予她一些鼓励和打气,或是默默听着,然后像往常那样,拍拍她的手,递给她一个关怀的眼神,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在被朱婶质疑时,她无比需要他的支持。
在陈宣背后,她挤出一个落寞的笑容,“宣哥,你说的,我记着了,做媳妇的本分,我都知道。今个,是我说三道四了。”
她抬了脚,慢慢吞吞往前走着,陈宣很快赶了上来,声音带了几分紧张:“阿如,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如意脚上一停,摇摇头,很快把难言的苦闷咽进肚子里,换上个平静淡然的笑脸,“宣哥,我没事儿呢。”
陈宣心里松了一口气,轻轻拉起她的手,“阿如,昨天的事儿,我知道是我娘委屈了你,给了你脸色,说的话,也有些难听,可我娘是我唯一的亲人,今后若是娘她再做出些不对的事儿,别同她计较,别叫我为难,好不好?”
为难?
她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场景来:朱婶儿为宣哥寻了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带着他来关家退亲,他也是同朱婶儿这么说的,娘,我想跟阿如在一起,不想跟别人成亲,你别叫我为难好不好?
然后,朱婶儿便寻死觅活闹着了。
陈宣寻见了自己,说道:我娘是我唯一的亲人,即使她做了对不住你的事儿,也别同她计较,你看,我娘现在寻死觅活的,把亲退了,别叫我为难好不好?
瞬间她便打个激灵,摇摇头,嫌恶地把这想法狠狠丢去脑后。
她抿抿嘴,再次说道:“宣哥,我没事儿呢。”
陈宣蹙着眉,看她笑的勉强,可她执意说没事儿,他也不便再继续解释着了。
可想想阿如往常素来是报喜不报忧的,从也没对他诉说过半句心里的不痛快,今个,似乎是头一次说起。
他忍不住想,难不成,是他对阿如要求的苛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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