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心里梗着这个,也就不愿意给阿如嫁出去,可这回给卖到刘府去这事没成,又弄得丈夫跟关全知了情,往后再想卖阿如,不是件容易事,可叫她白忙活一场,她更是不甘心,索性闷着头又寻思起关全那铺面来了。
想一阵子,便抬头骂道:“你也是昏了头!叫关全那小子给灌了迷魂汤水了!阿如已经给我拉出去卖过一回,那死孩子还能不记恨我?还能叫她留在屋里?”
不等赵启财回话,又沉着脸子说:“倩倩兄弟不是想要阿如吗,赶明儿给过到他屋去!银子也不要,就给那铺子转到咱屋名下就成!”
赵启财一听,正要开口的阻止话儿就噎在嗓子眼儿里了,心里踌躇起来了,要说对那铺子一点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镇上有个产业,那是多么有脸儿的事,传出去,村里谁都会夸他赵启财有本事。
可那铺子毕竟是儿媳兄弟四处筹借来的钱儿,能开起来,不容易!关全就是再心疼阿如,今个来劝说劝说也就尽了心,真要用铺子去换,他能乐意?
李氏见他有些动心,哼一下,说道:“两家离得又不远,中间还有倩倩牵着线,也不愁往后见不着你闺女不是?总比卖到远处叫人放心。”
实际赵启财前头也就动心了一下,思来想去的,觉着这么做违背了良心,那心思早就收了,便摆手,“咱不能这么办,这话真要提出来了,往后在倩倩兄弟面前咋样做人?太不厚道!就是阿全乐意,咱还真能这样欺负老好人?”
李氏听了这话,夸张的哎哟一声,讥讽开来,“叫你说的!像是咱屋亏欠他了?他那铺子,顶多也就花十两银子打住!阿如要能卖到刘府上头,一下咱屋就得十五两银,能一样吗!没再跟他要钱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又是絮絮叨叨说起自个这七天来在刘府受的罪,因为如意笨手笨脚,打碎了人家屋羊脂玉手镯,导致买卖没做成的事儿。
关全今个来,话有保留,赵启财还不知道刘府跟季家两家有着这么一层关系,也就更不知李氏遭了戏弄,听着李氏这么絮叨,了解了这几天的情况,心思更坚定了几分,“就是叫阿如在村里种一辈子地,也比上大户人家当丫头,给人不当人看的强!”
李氏冷笑一声,“你心疼你闺女,你闺女稀罕吗?还不是一放回来就往关全屋里头跑?你说咱屋不厚道,不定关全心头还就乐意阿如过去呐!”
赵启财也就想起来赵祥前阵子从东庄村回来给他带回那话儿,阿如不愿意回屋来,说是在关家过的挺好!关全还给她找了个师父学绣活。转而,又是回忆起那日他亲自上关家去,关家灶房里的米面油。
可想想,也不能怪阿如,关家日子过的滋润,阿全又待她好,她年纪也不小,早就懂事了,谁对她好,当然跟谁亲厚,媳妇一向待她刻薄,阿如心里哪能没有怨恨?
一时间心头就愧疚起来,这么些年,说到底,他还不是跟媳妇一样看轻她?早就已经给她定了性!只觉着她每日乖乖巧巧,受了委屈也不生气是理所当然的。就连老四那家伙,不也为着上一回给她绑去那事儿记恨他到现在了吗。媳妇虽然有私心,可说的话却在理,这一回卖了她,心里指不定对她娘恨的牙痒痒,不能因为阿如一向懂事乖巧,就认定了她遇着啥事儿压根都不会生气记仇。
他都没有想过,如意经过这一回的事,还愿不愿意再回赵家来?
就算接她回屋来,成日要看媳妇脸色,他当爹的又护不住她,更气人的是,李氏还曾经打算卖她当下人,放谁谁也不乐意回来,安逸日子哪个不想过?
所以对于今后过不过给关全的,也就不那么执拗了,只要关全乐意,今后如意去了能好好对待她,那铺子哪怕不要都行!要是关全不乐意,也就只能委屈阿如在屋里再过活几年,早晚她也总要嫁出去离开赵家。
这些个事,往后可以具体再商议,眼下关键的还是把黄籍从媳妇手里要来,她一天不断了卖如意的心思,他就悬着一天的心。
他打定了主意,也就懒得劝李氏,起去往外走。有些事儿,能劝住,有些事儿,说再多也没用。
李氏愣了下,‘嗖’地起身,“你做啥去!”
赵启财头也不回,“寻斧子!”
急的李氏丢下玉翠就往外跑,“黄籍不在箱子里头!砸了大箱子也不好使!”
前头着急上火,也没顾上思量,赵启财这时一寻思,也对,李氏打算要卖如意,那东西八成给取出来了,便扭头问:“在啥地方?”
李氏不肯说,“你把关全给我叫来,我亲自问!那铺子他要愿意给,东西我才拿出来!”
李氏越是不说,赵启财越是发急,拎了斧子冲进屋去就翻箱倒柜,李氏跟进屋去,见满屋子狼藉,大箱子也给劈的到处是木屑子,又是惊又是怒,连吼带叫就撒开泼儿。
她脸踹带搡的,赵启财压根不理她,李氏气的没办法,在旁干掉泪儿。
头一次的拿了赵启财没法子,往常无论啥事,只要她闹开了,撒开了泼儿,赵启财立马就软下去。可今个,他就像疯了一样,红着眼睛,不管不顾在屋倒腾起来,他这样跟李氏拧着干,李氏再哭再闹也无济于事,一点法子都没有,最后,尖声叫着出了门,在院子里扯开嗓子吼,“老三老四!跟娘上姥姥屋!这日子过不下去拉!”
赵启财由着李氏去闹腾,也不管她,等了一会儿,见院子里清净了,出门一瞧,牛车没了,李氏带着俩娃娃走了。
眼下是腊月上旬,已经有人家陆陆续续办起年货,李氏娘家那头,不定欢欢喜喜忙活开了,李氏那几个嫂子,没一个老实好欺负的,她这样哭哭啼啼带着娃儿回去,招人烦,待不上几天!
收拾收拾就锁了门上关全屋去。
去时关全跟如意两个正忙活着腌菜,关全见他后脚来了,眉头一皱,“阿如,先到你朱婶屋去。”
又赶忙请着赵启财进堂屋去坐,如意洗了个手,进灶房去给爹和关大哥一人倒上了热水,出门前,赵启财喊了她一声,口气有点不自然,“这回,让我娃儿受罪了,你放心,你娘再不会卖你!”
如意咬咬唇,轻声说:“爹,你跟关大哥说正事,我上外头去。”
赵启财本也没指望她说几句心里话,这么些年了,她在屋就是那么个闷样子,跟老二还不一样,问老二个话儿,问上三四回不见应声,问如意,她倒知道开口,你要吩咐她做啥,只管应声麻利去办,要是问她个啥,却是拐着弯儿往别处说,心里啥想头,啥时候给大人明说过?
现在想想,她也是个倔的,这分明就是她变着法的委屈和怨,要不然对上倩倩跟关全,咋就那样亲厚?
也就叹气一下,朝她挥挥手,“去吧。”
如意一出门,刚要往西边拐,还没转身,迎面就碰上个中年妇人,眼角扫过去,瞧着怪面生,这几日天寒地冻,外头没几个人,她也就抬眼看了她一下。
四目一对上,妇人脸上立即闪过一丝慌乱与激动,直愣愣的眼神里,一点点儿、缓缓的就盈满了泪儿。
也不知她在自家门前站了多久,身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花儿,佝偻着腰,一手扶着树干,也就是如意突然出门来,她惊愣之下才变换了姿势,胳膊一松,雪花就扑梭梭往地上落。
初时的震惊过去,她马上露出些窘态,可一双眼睛仍不时往如意身上上上下下地扫着。
如意定定打量她,圆眼睛,圆脸儿,黑红的肤色,一看就是做惯活儿的农妇,朴实,善良。也就是从脖颈的颜色看,才依稀能辨出她是个天生的白皮肤。
心里也就隐隐约约有些怀疑,冯大哥说过,她娘一直挂记她,过些日子就来瞧她。
她本一直忐忑着,可碰上上个月冯家奶奶去世,也就想着,她亲娘一时半会儿的来不了。
眼前这人,是不是她亲娘?
正想着,妇人就低下头去抹了下眼睛,颤着声儿问:“你爹娘待你好不好?”
说这话时,她情不自禁地就上前了一步,眼瞧着如意眼睛里有些怯,就停了下来,没敢再往前走,定定盯着如意瞧。
如意这会子也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原先没见过亲娘,只觉得模糊,可等到真的见了时,心里就平静不下来了,强压下心里的激动,抿唇说:“我很好。”
妇人一听见这话儿,立时绷不住掉开泪儿,哽咽着抽搭几声,慢慢的,哭声就大了,好几次,她强制着忍下哽咽想开口,可话到嘴边儿,又化作一阵呜咽,听得如意心里直颤,可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对她亲娘说些什么,两个人谁也没开口,就这么直愣愣对着。
好一会儿过去,冯王氏才渐渐止了哭声儿,把肩头上挎着的篮子往地上一搁,看向如意的眼神里是满是不舍,“娘今个太高兴了,你快进去,别、别给你屋人瞧见了……娘给你送的鸡蛋,补补身子,赶明儿……赶明儿再来看你。”
生怕如意推脱,转身就急慌慌往巷子外头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