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盯视下,如意慢吞吞开了口,“冯二哥,这话儿,是你问的,还是冯婶儿问的?”
冯卓秀寻思一下,“娘就是不问,心里不也这么想的?全家人都盼着你归家来。”他干脆说:“真要计较这个,就只管当是我问的!”
如意抿着嘴儿,“冯二哥,我现在是关家闺女,关大哥待我不薄,我二姐,我嫂子,都把我当成自家闺女一样稀罕,所以我不能走!”她仰头看着冯卓秀,“没关大哥跟二姐,就没今天的我。”
顿了顿,又说:“我知道冯叔跟冯婶儿的想头,十年前的事儿,也不怪他们,我心里头,早也就认下了他们。”说起这个,她眼睛里水盈盈的。
冯卓秀见了,心里软了软,拉着她的手一紧,抿唇说:“可你还是舍不得关家?”
如意摇摇头,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他,“冯二哥,你方才问我,叫我答归不归家去,我心里马上起了个念头。”
冯卓秀皱着眉,“什么念头?”
如意看看他,又回头看一眼裁缝铺,轻声说:“我不归冯家去。”她小小声儿的,“爹娘生下了我,眼下这几年,又照顾我,关大哥跟二姐养活我这些年。一个生恩,一个养恩,两家都不能离,我都不选。”
冯卓秀寻思一下,隐约知道她心里的想头,不确定地问:“不选?你的户籍不还在关家,说来说去,不还是关家闺女?”
如意脸上红了红,心里想了一阵子,抿唇说:“我总要嫁人,等我嫁出去,两家都不落。”
冯卓秀寻思一阵儿,原先阿如从赵家过到关家的,做啥高高兴兴?那是李氏待她不好!可关全跟关倩倩两个对她好,把阿如当成了一家人,这时候叫阿如高高兴兴回归冯家去,别说是她做不来,就是换了自个,也为难!
叹叹气,没答话儿,心里想着,阿如有这心思,总比不归家去好,说明她心里对爹娘还是有惦记的。
这样想想,心里能舒坦点,他早就瞧出阿如同关家人感情深,所以爹娘每每一提起阿如回屋的事儿,心里头就直打鼓,今个突然问起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她不愿意归家的准备,眼下听她的话儿,瞧出她的两头为难,到底也没说出为难她的话儿。
沉默了一阵子,叹道:“也不知娘听了你这想头,会咋样想。”
如意扁扁嘴,“谁说不家去就不认爹娘?我没家去,二哥不也亲自来县里帮衬我?今后我想报答关大哥,冯叔冯婶儿那头,也孝敬着。”
冯卓秀听了,心里有些不甘心,又有些理解,同时,对关家,到底也提不起半分怨念,毕竟阿如前头的遭遇,不是谁都能这样仗义地搭把手的,关全用个铺子把阿如换来,就冲这个,就是大恩,要不她妹子迟早不得给李氏卖去当丫鬟?更别提阿如关家去后,把她当成个自家娃娃一样养活着。
也就有些后悔,明知道阿如跟关家兄妹感情深厚,今个不该仓促把这样的话儿问出来。
可想想,提前探了阿如的心意,心里总有了底儿,今后咋样办的,回头好能提早跟爹娘商议。
一路算说算走着,到了县学门口。
冯卓秀拦下一个过路书生,请他进了县学去唤陈宣,回过头来瞧如意,“话儿说前头,这小子要是个不攒劲儿的,别怪二哥不给他脸儿。”
如意见他蹙着眉,捏着拳,一脸郑重,没绷住,笑了,“冯二哥,你放心,连大哥都夸宣哥哩。”
这时,陈宣从大门里走出来,一眼瞧见如意,笑着走来,“阿如,听娘说你跟关大姐已经来了县里,可安顿好了?”
如意点点头,笑嘻嘻的,“宣哥,铺子已经开业小半个月呢,你在念书,我跟二姐怕耽搁你学业,也就没喊你。”
陈宣点点头,注意到站在一侧不曾离去的冯卓秀,觉得有些眼熟,奇的问:“阿如,这位是?”
冯卓秀已经趁她俩说话的功夫,把陈宣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当下笑着拍拍他肩头,“我是如意二哥。”
陈宣一听,马上就知道了他是冯家人,早先他于学业上头得过冯卓荣的指引,县试寻人作保,也亏了冯家大哥相助,对冯家人印象很是好,今个又见冯家老二大方爽朗的,只觉得格外亲切,忙朝他行一礼,并不怯生,也跟着如意一块喊起他冯二哥。
冯卓秀对陈宣很是满意,初见他,温温厚厚,文气的很,交谈下来,又不是个呆板沉默的,与他大哥形容的一模一样,模样清秀,举止得体,书卷气极浓,这样的人,今后即使中不上秀才,跟着她小妹一起经商,办事谈吐起来,也绝不差。
初初的印象好,心里也就松口气儿,寻思着,哪日回屋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爹娘。
寒暄一阵儿,如意马上说起正事儿,把二姐交代的话儿一股脑说给宣哥听,说是铺子一天天稳定下来,朱婶儿来了,跟前年一样的合作呢。
陈宣听了,点点头,寻思一阵儿,“我娘每月初六上县丞府上去,总要顺道瞧我一瞧,算算日子,还两天,等娘来,把话儿带去,再把铺面的地址告诉她。”说着话儿,一边盯着如意,不自觉就转了话头,“阿如,你瘦了,年后我给你的钱儿,使了么?”
如意点点头,“使了,买布的时候,手里攒的零碎钱儿全搭进去。”
陈宣皱皱眉,“县里上工比在屋里时累的多,怎么也不知道给自个买些吃食?”
如意还没吭气,冯卓秀便接话说:“我妹子不是个怕苦怕累的,倒是你,念书上头,要用些功。”他开玩笑似的,“你这身板,今后中不上秀才,回乡种地是不成的。”
陈宣笑笑,“真考不中功名,种地的力气还是有的。”
冯卓秀见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暗道他脾性倒确实是温和的,知道虚心受教,没因为念几本书就自得,一句半句的不顺气话儿听不得,心头对他又有些满意。
陈宣本说县学下午不授课,让如意带他上新搬来的住处瞧一瞧去,一来认个路,往后来往起来方便,二来正好今个冯二哥也在,他对冯二哥印象极好,他在农村住的惯了,总是愿意跟这样爽快实在的人打交道,反倒对县城里的公子哥敬而远之。
他本说跟冯二哥聊的欢气,一块吃个茶,谈谈话儿也好,如意却说不用,她还得赶紧屋去做午饭,给二姐送了饭,下午还要铺子里绣花儿,铺子才开业,就是没客人,手头的绣活儿也不能停。
又说叫他一定早早把话儿跟朱婶儿带到,得闲了,再叙。
陈宣一一应下,瞧着她来县里一个月,今个才来寻他,一来没说上几句话儿就要走,心里很有些不舍,只是见她走的急,也就没再开口留她。
如意走出去一阵儿,才突然想起来,给宣哥缝的鞋垫儿,忘了给!
她也不是个大喇喇的人,来时心里本惦记着,可在路上,叫冯二哥把归家那话儿一问,心思就给打乱了,再加上惦记着回屋做饭去,一下就忘了这事儿。
登时想起,方才见面时,宣哥问东问西,直挂心着她过的好不好,她怎么也没顾上问问宣哥在学里的情况?想到这处,心里一阵愧疚,暗暗打定主意,下回瞧见他,该交代,该叮咛的话儿,一定不能忘。
没几日,朱氏便亲自上了门。
去时如意正瞧着裁缝李婶儿裁剪布头,眼角瞥见铺子里进来了人,眼睛一抬,就瞧见朱婶儿挎着个篮子进门来。
喜的忙去迎她,“朱婶儿!”
朱氏笑着应了,先跟柜台里走出来的关倩倩打个招呼,转过身来,四下打量着铺面,心里想着,可算是生意做到了县里,艰难起来。
论规模,比起镇上开那铺子小的多,小小一间平房,搁下了几组柜台跟大工作台,就再搁不下旁的物事。
关倩倩招呼着她坐下,还没开口,朱氏便笑,“宣哥跟我提了,我心里头琢磨着,挺好,这不,今个一从县丞府上出来,赶忙就来瞧瞧。”
这话一说,连一侧的裁缝李氏也忍不住放了活计,抬眼瞧了朱氏一眼。
注意到裁缝惊讶的神色,朱氏含着笑,装作不见,心里却觉着体面的很。
如意从里间儿小炭炉上提了水壶,一挑帘子出来,给朱婶儿满一杯茶水,“朱婶儿,啥时往县里搬?”
朱氏寻思一下,“赶上这时节,雨水多,搬家也不利索,怕是要到夏天。”话说着,一一打量过柜台上搁的整整齐齐的布,心里对关氏倒佩服,前头铺子给了婆家,也就一年多的时间,没成想,她真就又开起一间铺面来,不仅开了,还给开到城里来。一个妇道人家,二十才出头,就有了这么大的本事,确实不多见。
如意知道她在县丞府上做绣娘,还拿着一份儿工钱,心里知道她是合计着钱儿的事儿安排迁居,也就没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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