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走近店来。不敢确定,赵德乐夫妇是否听信了唐文豹的鬼话,为避嫌隙,也不去找那二人打招呼。刚才一番打斗之后,大厅里的凳子,已被毁了十之七八,萧爻便在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
却听赵德乐说道:“多谢萧少侠出手解围。”萧爻向赵德乐看去,见赵德乐已坐到了板凳上。当是自己出手对付唐文豹时,罗刹刀将他扶起来的。萧爻说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那唐文豹本非好人,我先前就与赵兄说过,就是二位不出手,我一样要揍他的。”
赵德乐却说道:“强敌已退,少侠请过来对饮两杯如何?在下身上有伤,不便过来行礼了。”萧爻见他客套。心想:“难道我因为害怕被他们怀疑,就退避不见了吗?大丈夫光明坦荡,问心无愧便是。”便走到赵德乐夫妇二人的桌前,坐了下来。说道:“赵兄的伤势可见好转了吗?”
赵德乐道:“多蒙萧兄挂念,在下只是受了点轻伤,调养几日,就会复原。”萧爻已感觉到罗刹刀正在看着自己。本来,唐文豹说了那番话后,对他二人就有些尴尬,见罗刹刀又瞧着自己,一时好不自在。却听赵德乐说道:“萧兄,有一件事,我得旧话重提了。”
萧爻心中一紧:“旧事重提,那有什么旧事了。你果然是听信了唐文豹的话。我萧爻光明磊落,随你怎么问便是。”却说道:“但说无妨。”却见赵德乐说道:“萧兄和我们是第一次见到。可你几次提到,我们对你有恩在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望萧兄明示,以解我心中疑惑。”
萧爻听他提起此事,却不提唐文豹的话。自己会错了意,干笑一声。说道:“适才我正要解说此事,因为要揍唐文豹,便把话头撂下了。这番旧事重提,果然是旧事重提。”又说道:“赵兄,前些日子,在吴县那边,你是否遇到一位老人家?”
赵德乐想了想。说道:“我遇到的老人家可有好多位,不知萧兄所指的是何人?”萧爻心想:“他既然遇到过很多位老人家,要是逐一细问,不知问到何时,才能让他想起周大爷来。”压低声音说道:“那位老人家,曾向赵兄请教过一门天下无双的精妙武功,叫作‘三虫四得’**,他老人家因此受益匪浅。”赵德乐听到这话,哈哈一笑。却见店小二正在收拾残乱的大厅。罗刹刀已走出门外,给赵德乐抓药去了。赵德乐说道:“我记得了,记得了。你说的那位老人家,他、、、、、、他姓周是不是?”
萧爻见他已记起来。说道:“不错,正是姓周。”赵德乐道:“他的武功高得出奇,但常年伤心郁闷。是不是?”
萧爻心道:“周大爷和唐雨溪前辈,阴差阳错,二十年来,不得一见。既然不能天长地久,那么说周大爷为此事伤心郁闷,也说得过。”便说道:“是啊。”赵德乐低声说道:“实不相瞒,萧兄说的‘三虫四得’**,是我当时胡诌的。”
萧爻问道:“是你胡诌乱编的?那你岂不是骗了周大爷?”赵德乐说道:“萧兄别激动。听在下给你说明。”萧爻知他有后话,便耐着性子。只听赵德乐说道:“我那天正和罗刹刀吵过架。遇到那位老前辈时,他拉着我不放,说他遇到一件憾事,一定要我教他些法门,挽回憾局。我被他缠不过,这才说了个‘三虫四得’出来。那老前辈听了之后,以手加额,说他怎么就没有早点想到,这就欢欢喜喜的去了。”
又说道:“我为了摆脱他的纠缠,才想出‘三虫四得’**来。若说骗他,那是有的,但若说毫无用处,那也不尽然。”萧爻听他坦诚相告,直认是骗了周大爷,要说些责怪他的话,又觉得不好说出来。喃喃说道:“有爷爷亲自出马,唐雨溪前辈应该会给爷爷几分薄面。但愿周大爷马到成功,能得与唐雨溪前辈天长地久,从此转悲为喜。”
赵德乐却问道:“萧兄,你说我对你有恩在先,难道就是为了这件事?”萧爻说道:“我说的正是这件事。”赵德乐说道:“这如何就是对你有恩在先了?可真叫人想不明白。”萧爻说道:“问你‘三虫四得’**的那位老前辈,与在下极有渊源,在下受他恩德不小。你的‘三虫四得’**,要是帮他完成了那桩心愿,便算是恩德。你对他有恩,便算是对在下有恩。”
赵德乐听了这话,顿了顿。感叹道:“原来,萧兄所说的有恩在先,是这件事啊。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萧爻见他欲言又止。便已猜到他的心思。心道:“你还以为,是你老婆对我有恩在先,我才肯出手帮你们解围。可见你对唐文豹的话,终究是相信过的。”便站起身来,抱拳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赵兄,咱们后会有期。”
赵德乐问道:“萧兄,这就要走了吗?”萧爻说道:“唐文豹定是逃到集燕楼去了,我跟他的架还没打完,这就要去找他。”
赵德乐心头痛恨唐文豹,听萧爻要去整治唐文豹,真是求之不得。便说道:“萧兄可得小心保重,只恨我身子不得其便,不能与萧兄并肩作战了。”
萧爻说道:“告辞!”店小二在一旁整理桌凳,便将两人的对话听了去。唐文豹是店小二痛恨的人,他听萧爻要去找唐文豹。便说道:“萧少侠,你要去找那魔王,孤身上路,可寂寞得很。”萧爻正要走出店门,立定说道:“不知小二哥,有何高见?”
店小二说道:“待我送你一样东西,保管叫你喜欢的,解你旅途上的寂寞。”萧爻心中一怔。心道:“我其实并无寂寞可言,你说要送我东西,可解我旅途上的寂寞,不知是什么东西。”却见店小二去了偏角里,抱出一坛酒来,递给萧爻。说道:“少侠去惩治唐文豹,解我心头之恨,我没有什么好送的。知道少侠爱酒,这坛酒就送你喝了。”
萧爻接过酒。说道:“小二哥,你把酒送我喝了,掌柜的回来时,你可不好交代啊。”萧爻见他慷慨,摸出一片金叶子,递到他手上。说道:“不过,有了这东西,天大的难事都可解开了。”
店小二却不接。说道:“美酒赠侠士,不好交代,我就不交代。你的金叶子,我是不会要的,这酒就当是我请你喝的。你揍唐文豹的时候,多添两拳,便算是我的。”萧爻又劝他收下,店小二始终不接。萧爻道:“既然你不肯收,那我就不劝你。”抱着酒坛子掂了掂。笑道:“你送这么大坛美酒给我,我喝得酩酊大醉。没有力气跟唐文豹过招,非但揍不了他,反要挨他的揍。小二哥,到那时,我伤筋断骨爬回客栈来,你可不能赖我啊。要赖,只能赖美酒太香。”
店小二知他是在说笑。便说道:“以少侠千杯不倒的海量来看,要少侠大醉,非喝上十坛八坛不可。区区一坛酒,少侠是不会醉的,我信得过你。”萧爻抱拳说道:“既然小二哥信得过在下,在下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不能让小二哥失望了。告辞!”萧爻说完,转身就走。
赵德乐坐在一旁,听得萧爻的话,感慨不已,见萧爻越走越远,终于没了踪迹。赵德乐叹了口气。心中暗想:“萧少侠为人豪爽,样貌又比我英俊。叫人一见到,便生喜欢之心。但罗刹刀和我有多年的感情,她当不会负我。适才我怀疑过萧少侠,以他的聪明,不会察觉不出,但他却不提及。”只听店小二‘咦’的叫了一声。赵德乐问道:“小二哥,发生什么事了?”见店小二的手上拿着一片金叶子。店小二说道:“这里怎么会有金叶子?”便往兜里一摸,掏出一片金叶子来。又说道:“这金叶子只有萧少侠才有。这一片一定是他付给我的,可这一片是怎么来的呢?”
这时,罗刹刀提着两包药,走进店来,没看到萧爻。便问道:“那位、、、、、、萧少侠呢?”赵德乐说道:“他刚刚走了。”罗刹刀听了这话,有些失落,但不好在丈夫面前表露,便不再说话。
店小二却说道:“这片金叶子,定是他与唐文豹激斗之时,掉落下来的。”罗刹刀走到店小二身旁,看着那片金叶子。说道:“不错,只有他有金叶子。小二哥,他走多久了?”
店小二道:“刚走不久。”罗刹刀便说道:“那该追上去,把东西还给他才是。”店小二道:“不错,萧少侠虽然武功卓绝,但这金叶子是他行走江湖必不可少的。”便要走出店门。却听赵德乐说道:“不用追了。”店小二驻足问道:“这是什么话?”赵德乐说道:“这片金叶子,是他给你的。”店小二面带诧异之色,怔怔地望着赵德乐。赵德乐说道:“以他的武功,身上掉落了东西,岂能察觉不到。这片金叶子不是他掉落的,是他给你的酒钱。你记不记得,他抱着酒坛子的时候,问过你什么话?”
店小二想了想。说道:“他说掌柜的回来时,我不好交代。”赵德乐说道:“不错,这金叶子就是留给你的交代。”
店小二默然半晌。感叹道:“在我生平所见过的侠士之中,要论义气豪情,当以萧少侠为第一。”感叹了一会儿,重新收拾大厅。
罗刹刀和赵德乐因要赶去南京城,向店小二问明了路径,便辞出四海客栈。赵德乐中了玄阴指,经罗刹刀给他推拿多次后,穴道解开。被唐文豹踢中一脚,仍有些於伤。两人在路上一边治伤,一边行走,走得很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