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帮,海沙帮,铁叉帮,鳄鱼帮,四个帮派的帮主,竟然不约而同的在长寿楼中出现,当真让人想不到。
见游天河从屋里走出来,铁叉帮帮主陆上龙王张霸先是一惊,随即冷笑了一声。说道:“天河老鬼,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只听游天河狠狠地道:“脚长在我的腿上,我游天河爱去哪里便去哪里。哪个王八羔子敢来挡我,我只好杀了他。”又摸了摸腰间的千牛刀,仿佛随时要掏出来杀人。他身上像是绑了火药,他刚刚从睡梦中被吵醒过来,正装着一肚子火气,一点就燃,一燃就要爆。
张霸赔笑道:“适才吵到老哥睡觉,兄弟这就给你赔个不是。咱们谁跟谁来,你天河帮管的是上游,在上游分金吃肉。我铁叉帮管的是中间,上游和中间,可没隔多远。平时是走动得少了,但是兄弟在心里,一直把老鬼你当做老哥,确是从来也没有生疏过的。”
游天河哼了一声,听他这么一说,火气消了不少。
张霸又说道:“前些日子,听说老哥你生了病,兄弟我着急得不得了,本想去探望老哥。嘿嘿,却有人从中阻拦。”
游天河说道:“张霸,你这话只怕有些言不由衷吧。我生了病,你巴不得我就此一病归天。天河帮群龙无首,成了一帮乌合之众,你便好趁机将我手下兄弟除尽,就此灭了天河帮。江边上的买卖就可少分一股。你会为我着急?嘿嘿,你是着急我没有因病死掉吧?”
张霸怫然道:“咱们四个帮派,向来唇齿相依,互相呼应。因此上官府不敢侧目,就是游龙帮、漕帮多次来抢占,咱们四个帮派齐心合力,让他们吃了败仗,均各自扫兴撤回。任谁出了岔子,少了哪一帮,对另外三帮派来说,只有艰难,不会有什么好处的。老鬼,你要是这么猜测兄弟,可叫人心寒了。”
原来这天河帮、海沙帮、铁叉帮和鳄鱼帮四个帮派,先前守着规矩,在各自的盘口打劫。倒处得和睦,成了兄弟一般,相互照应。游龙帮、漕帮要想扩大势力,都曾大举攻过。但这四个帮派占了有利地势,又互相呼应。致使那两帮大败而归,扩张之想只能作罢。
张霸所说,均属实情。游天河也不能不承认,当下冷笑一声,不再搭话。
张霸又说道:“我本来要去探望老哥,嘿,却被人从中阻挠。他来我的盘口上抢生意,还将我打伤,抢走我的七星宝刀。”转头看着沙忠定说道:“沙忠定,你不顾信义,你这么做,无非是想吞了我铁叉帮,继而吞掉童兄的鳄鱼帮,最后把天河帮也给灭掉,长江边上便只有你海沙帮。嘿嘿,嘿嘿。”
沙忠定冷笑一声。说道:“张霸,我是从你手上得了一把七星宝刀,但那刀就真的是你的吗?那刀根本就不是你的,你那天用来杀我。要不是我够机灵,早已成了你刀下之鬼。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只是伤了你的皮肉,给你小小的惩戒。我把刀夺了过来,是替你保管保管,免得你拿着它四处残害无辜的人。”
张霸愤怒已极。厉声喝道:“沙忠定,你竟然是怕我拿刀害人?这话要是别人说,尚且可以,但你万万不能说。你忘了你是做什么的?你是做贼的,你是强盗头子。嘿嘿,一个杀人如麻的强盗头子,竟然会为无辜的人着想?你既然如此慈悲心肠,又为何来做强盗?”
沙忠定喝问道:“谁规定做强盗的就不能有慈悲之念?”
张霸道:“一朝做了强盗,你就永世不得翻身,永远是强盗。就算你有慈悲之念,你也永远洗不掉强盗的恶名。”
沙忠定听了这话,向张霸怒目而视。张霸根本不来理睬,沙忠定大怒之下。扯出泼风刀来,嗤的一声,刀光一闪,对着张霸猛砍过来。沙忠定带着怒火砍出一刀,这一刀去势十分劲急,直要一刀将张霸砍为两段。
张霸这时手上没了兵刃,大惊之余,斜身向旁闪开,避过沙忠定的一刀,他一得余暇。又喝道:“你是要老子的命吗?”俯身去捡鳄鱼剪并铁叉。
沙忠定喝道:“你出言不逊,我就杀了你。”举刀又砍。张霸眼看躲不过,向地上一滚,避开他的一刀。使铁叉刺出,直刺沙忠定的膝盖。喝道:“你要老子的命,老子先卸掉你的腿!”沙忠定向旁一让,避开他的一刺。
张霸得这么一缓之机,涌起来。将两件兵刃一齐舞动,来斗沙忠定。张霸道:“沙忠定,你这强盗头子,刚刚砍我那一刀,就是你的慈悲之念了吗?你的慈悲之念,就是要杀尽所有反抗你的人吗?”
沙忠定怒道:“不杀了你,老子不叫海沙大王!”举刀直进,向张霸猛砍。张霸挥舞铁叉与他对战,但见刀光闪闪,钢叉银亮,两件兵刃挥舞盘旋,灿然生辉,令人炫目。
沙忠定与张霸是多年的近邻,两人对彼此的武功路数,深有了解。这一仗,两人打得半斤八两,一时分不出胜败。
又斗了数招,沙忠定瞧到破绽,一招独劈华山,自半空中斜砍而落。
张霸脸上一惊。举铁叉相隔,当的一声。两件利器一碰,火花四下飞溅。两人均觉得虎口发麻。沙忠定这一刀,却将鳄鱼剪砍落下来。随即举刀又砍,竟是戚家刀。
那时,戚继光谢世已久。但他的戚家刀法,杀得来犯倭寇闻风丧胆。新河一战,以鸳鸯阵大破倭寇,杀得倭寇一蹶不振,多年的倭患自他手上得以根治。大大的为国人出了一口恶气。他名声极好,是中国历史上的民族英雄。自他手中创造的刀法,受武人们推崇备至。他虽然已经谢世,但刀法却流传很广。
沙忠定因缘际会,少年时,得遇一个武师。自那武师手中学了些戚家刀法。仗着这点武艺,坐上了海沙帮帮主的位置。在江湖也有不小的名头,称他为海沙大王。
两人越打越恶,沙忠定照头一刀砍下,张霸横叉相迎。只听当的一声,火花四溅,两件利器又砍到了一起。张霸退了几步,沙忠定亦被弹开几步。
萧爻一直在旁边看着,见到两人这场打斗,心中不停的想:“这两人的武功招式中可说破绽极多。就拿沙忠定刚刚砍下的一刀来说吧,他这么举刀砍下,刀未下落之时,中门大开。张霸这时举叉直刺,就可先伤到他,可比他横叉相迎高明多了。而张霸这么横叉相迎,中下路都是破绽。沙忠定这时要是收住刀势,不必砍在他的铁叉上。只消飞起一脚,就可将张霸踢飞出去。这么一来,也就取胜了。比他将大刀砍落,致使两人同时弹开,又高明了许多。”
萧爻与人斗得多了,与他打斗的,又都是江湖好手。尤其与段人举这等经验老辣的剑术高手斗过之后,在不知不觉中,武艺提高了好一大截。这时以高手的眼光再看着两人打斗,一眼便看破了两人招数中的破绽,并能及时想到破解制胜的招数。
正如一个文学大师,有人写了文章请他参阅,他一览之下,便看出其文章的优劣,并能找到补短之法,加以修正润色,而成上佳之作。又如一饱经沧桑的人,当有人对他说出心事,他一听之后,便可看出心事的起源,并能找到破解之法。所谓观千剑而后识器,操千曲而后晓声,其理相类。
两人堪堪斗了百余招,竟然不分胜败。沙忠定的武艺本来要高过张霸,就算张霸全力以赴,一百招之内,沙忠定能胜过他。但沙忠定大怒之下出手,心浮气躁,又急于求胜,刀法不免凌乱。就不如平静之时,与人过招那么稳便。招数上就出现了许多破绽。
张霸心下明白,自己的武功不如他的,但张霸的心思却尤为冷静。激怒了他,正是要引他心绪不宁,自己才好占到便宜。
两人又斗了二十多招。沙忠定初时心绪噪乱,过了这一百二十多招后,久战不下,心绪自也有了变化。沙忠定登时想到:“那天在船上,五十招不到,我就打败了他。今天却斗了一百多招,还不见胜势。这王八蛋一直面带冷笑,他笑什么?”忽然一呆:“哎哟!我可着了他的道儿了。这王八蛋面带冷笑,就是故意引我分神。我一直注意的是他脸上的笑容,却没来在意他的用心。”沙忠定这么呆了一呆,手上的招数不免缓慢下来。临敌对打之际,招招关乎生死。岂容得他在打斗之中停手思索?
张霸冷笑一声,举叉直刺他的咽喉。游天河不禁呼道:“要遭!沙忠定!”话音刚落,张霸的铁叉已刺到沙忠定的咽喉。
沙忠定反应过来时,眼看已避不开。惊骇之下,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将手中的泼风刀横削而出,竟成了两败俱伤的打法。
张霸的铁叉要是刺破他的咽喉,他手中的泼风刀也将砍断张霸的腰。
游天河、童威与他二人同是四个帮派的首脑,在没发生嫌隙之前,相处亲厚,兄弟一般。但见两人要同时毙命。不由得生了恻隐之心,脸上已惊骇无比。但他们自忖武艺不够,无法解救,只有空自焦急的份。游天河大叫一声沙兄弟,童威则大呼张兄,声音中都充满了凄怆。
恰在这时,忽见一道白影,如电光火石般倏忽而出,冲到两人中间。游天河和童威眼前一花,凝目瞧去,只见张霸手中的铁叉自沙忠定耳门外沿刺出。沙忠定手中的泼风刀切到张霸的腰带,便停止不动。在张霸和沙忠定之间,夹着一人,那人正是萧爻。
萧爻眼见情势危急,当即跃出。手上顿时运起一股柔和的劲力,一手拿住叉杆,将张霸的铁叉扭歪了去,又不使内力伤他。一手拿定沙忠定的手腕,往外拨开,也不伤他。
萧爻虽然将两人拨开,但却十分凶险。只要武功稍微差了一分,哪一个动作稍微慢了半分,不但解救不了两人,自己也必跟着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