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众人齐聚族长家, 首要的当然是恭喜宗泽得中头名秀才。
众族老纷纷对宗泽进行了一番褒奖, 直道他为陈氏宗族增光添彩了。
宗泽得中头名秀才,这是整个陈氏宗族的共同荣耀, 值得大书特书, 必得告慰祖宗。众人商议立马开祠堂, 将此盛事记入族谱。说到这个,众人又一并商议, 祖坟跟祠堂也是多年未修了,趁此喜事, 那就一起大修一下。
可宗泽还要赶回去读书, 是等不及修祠堂了,那就先开祠堂。后天就是黄道吉日,刚好, 那就后天修族谱吧。
事情定后, 就是各家银钱工钱的摊派了,陈忠运表示愿意出银二十两银子来修祠堂。
族长陈茂立赞许道:“忠运能有此心,当是我陈氏之福。按说宗泽这次得中院案首, 已是给我陈氏一族增光不少, 这修祠堂祖坟之事不该让你出钱的。可是, 我陈氏族人现在多有贫寒,所以还请忠运你多多担待一二啊。”
陈忠运赶紧站起来, 抱拳弯腰道:“十爷客气了,为陈氏宗族出力,是我陈氏子孙应当应份要做的, 实在担不起十爷此话。”
事情商议定后,族长陈茂立告知众人后天一大早要齐聚祠堂,见证陈氏族谱添上第一个秀才之名的盛况。
对此,陈忠运也就势提出,他想宴请全村人吃一顿流水席,以贺宗泽考上秀才这喜事儿。
族长陈茂立听了陈忠运的话:“理当如此,如此喜事当全村人一起贺贺,你这样做也不算宣扬。你准备什么时候请客呢?”
陈忠运道:“不如就后天记完族谱就开席,十爷你看咋样?”
陈茂立道:“这样安排可以,人也到的齐整。行,我这就让人挨家挨户去说了,忠运你明天就好好儿准备去吧。”
事情商议好后,众人散去,族长又留宗泽父子俩吃了顿酒才让他们家去。
陈忠运走在路上,真是脚步发飘了。现在自己回陈家沟,那真是人人高看一眼哪,看今日众人对自己多有奉承,虽嘴里谦虚,但这心里可真是爽啊。
陈忠运醉意熏然的问宗泽道:“爹今日出了二十两银子,可是觉得爹爹给多了,太轻狂了些?”
宗泽摇摇头道:“没有,这不是应当应份儿的么?”
陈忠运听了哈哈大笑,狠狠的拍了宗泽的肩膀几下,不再说话,飘飘然往前走去。
宗泽看到他爹这兴奋劲儿,可以料想后日开祠堂,宴请全村人吃饭,他爹更会是何种模样了。宗泽确实觉得他爹又点得意过头了,但是,他却不想阻拦。
前几十年都是在艰难求生中,日日操心吃饭的问题,哪还顾得上其它呢。既然顾不上,那难免会被人轻忽。现在炭场赚了钱,儿子又得力,可以理直气壮的扬名于乡邻了,真是不要太高兴了。
既然他爹想好好露露脸,那就让他好好亮亮;不过自己得将尾巴夹紧点,时时注意,不要让他过头了就好了。
回到家,宗泽陪他奶说了一阵话后,就带着礼去麻狗家了。麻狗也成亲,小媳妇还挺漂亮的。
宗泽真诚的恭喜了他,递上礼物,另又奉上二两银子的喜敬。麻狗看到如此厚礼很是推辞了一阵,后见宗泽执意相送也就收下了。
两人有好几年没见了,宗泽原本想着这次见面二人会亲热无比的。可是,也许是长大了?也许是现在境遇的不同?宗泽总感觉跟麻狗说话时远没了往日的随意亲近,多了一层生疏拘谨。
宗泽颇是惆怅,儿时的发小,看来也跟自己渐行渐远了。这也无法,生活境遇的不同,心境自然不同。麻狗也许不是对自己冷淡,而是,自己与他的心境都变了。
不过,虽然不复往日的亲热,麻狗还是真诚的恭喜了宗泽得中秀才,又预祝他日后步步高升。
宗泽辞去后,麻狗的媳妇说道:“你不是跟我说陈宗泽是你的发小,你俩感情好的不得了么?怎么今日我看你俩说话怎么感觉好生疏的样子?”
麻狗叹口气道:“唉,小时候我们一起在曹先生那儿求学时,都小,也不懂事,感觉大家差不多的。可自从宗泽考上秀才后,我才发现我跟他日后恐怕是云泥之别了。现在跟他坐一起,我就有点心里发虚啊。”
麻狗媳妇笑道:“那你还吹你自己讲义气,说什么小时发小,一生兄弟。可你现在就这样儿了。”
麻狗一瞪眼道:“你知道什么,我心里发虚,跟是不是兄弟有什么关系。陈宗泽是我哥们这点,我是记在心里的。不过,现在不好上杆子上,免得平白的让这兄弟感情变了味儿。”
麻狗媳妇道:“说的也是。你现在是木匠,人家现在是秀才公,说不得日后还会中状元啥的。你太热情了,别人还以为你有所求呢。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
看完旧日伙伴,宗泽又去拜见自己的开蒙恩师曹士文曹先生了。
见到宗泽,曹先生激动的连连拍着宗泽,连着说了好几声好。不及问及这几年的境况,先自将宗泽拉到课室里展示一番。
进得课室,宗泽之前那一批学童当然是都不在了,现在是全新的面孔。
曹先生将宗泽拉进课室对着这一众蒙童道:“这是你们的师兄陈宗泽,也是今年的院案首。他可是我们金洲府历年来最年轻的院案首。为师早就对你们说过,尔等要勤学苦练,他日方能出人头地,你们陈师兄当年……所以,尔等也该如此。只要努力上进,尔等日后也可像你们陈师兄一样……”
看到昔日老师将自己当做一个活体教学展示品,宗泽心道,曹先生可真能物尽其用。想不到,一向古板严肃的老师,竟然也能用如此方法教育弟子。
在课室里用宗泽这个活体物激励完学生,曹先生才拉着宗泽叙起话来。
师徒两人几年未见,要问的话不知凡几。待宗泽从曹先生处出来时,太阳都开始往西走了。曹先生亲自将宗泽送到村头,一路勉励宗泽万不可停留于此,要继续勤学上进,以待日后金榜题名。
走到村头,宗泽无论如何不让老师再送了,弯腰恭请老师回去。待曹先生转身走后,宗泽才又转身回家来。
回到陈家,他们家院子里现在是闹闹哄哄的满院子人。这边几个人正在杀猪;那边几个人正围在一起杀鸡杀鱼;还有两个人在院子里搭简易的灶。见到宗泽回来,大家纷纷高声笑着招呼:“宗泽回来了?”宗泽也一一笑着有礼的点头答应。
见宗泽在院中站着,陈二婆过来了:“宗泽啊,你别站在这儿了,仔细弄脏了衣服,快屋里去吧。”陈二婆可是清楚自家孙子爱干净的性子,这院子里现在血乎淋当的,可不能让自家乖孙受了惊。
陈二婆边说边将宗泽拉进了屋子,宗泽原本还想看看的。转念一想,大家都在忙,自己却像个甩手掌柜以样站在一旁可不像话;搞不好会让乡人觉得自己轻狂,这才刚考上秀才呢,老爷的派头都摆起来了。有心想帮忙吧,可还真不知如何下手。算了,还是别添乱了。
宗泽进到屋里,他娘正跟明日的主厨包厨子算菜品呢:“猪有两头,加起来六七百斤,鸡有五十只,鱼有一百斤。按五十桌算,每桌这些可以做个十来个大菜。足够了,不要再添了。”
正算着呢,这时何家的苞谷酒也送来了,宗泽一点,送了将近三百斤。宗泽咋舌道:“这么多酒,喝的完么。”陈忠运道:“怎么喝不完,我们这次估摸着是五十席,这些酒水,每桌五斤左右,余下的是看哪桌不够好添加的。我还担心不够呢。”
也是,这几百斤酒看着多,但是要分散到每桌估计也就一桌几斤了。山人好酒,宗泽小时候经常看到,陈家沟好多去榨溪乡集上打酒回来的人,在路上都克制不住酒瘾,边走边捧着坛子喝两口。这样算来,也确实不算多了。
宗泽看到他爹这样大手笔的请人吃饭,粗粗的约莫估了一下,这次他爹少说也得花个五十两左右的银子了,再加上昨日给出的二十两,还有这次回来各处送的礼和给爷奶的钱,宗泽估计他爹都花了小一百两了。
宗泽心道,这次回去可得跟他爹算算账了,日后可不能如此花销了,抛费太过了。这次就算了,反正钱已经花了,就让他爹好好高兴高兴,长长脸算了。
第二日,陈氏开祠堂,整个陈家沟人都轰动了,陈氏族人一大早就赶往了祠堂;非陈氏族人也有好多围在陈氏宗祠外面看热闹。
宗泽是今天当然的主角,一大早在族长的亲自陪同下,来到了祠堂。族长陈茂立点燃香烛,对着祖宗神位肃穆的祝祷完毕后,就叫过宗泽,让他对着陈氏宗族的神位拜了三拜。
待宗泽起身后,陈茂立又对着祖宗神位宣告:“列祖列宗在上,今我陈氏第七代孙宗泽高中金洲府院案首;现今要将此喜讯录入族谱,以告慰各位先人,也让后世子孙谨记陈氏荣耀,以光耀我陈氏。”
说完,就打开族谱添上了陈宗泽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不是结束,这只是个开始,自此之后,陈宗泽的大名将会一次又一次的添上他们陈氏族谱;他们现今稍显黯淡的陈氏宗祠日后也将越来越富贵庄严,当然,此乃后话。
添好族谱,族长又带领族中男子对着祖宗神位再拜。最后,族长对族中之人宣布,他已经择定了黄道吉日,择日将大修宗祠祖坟,陈忠运以及族中其他人等,已经集了二十五两银子,其他没出银子的人要多多出力,众人哄然应答。
族长说完族中大事,陈忠运也当众喊话,请众人到陈家院子入席:“小儿得中秀才,全赖祖宗保佑,还有诸位乡亲的提携,我在家中备了一点薄酒,还请众位父老乡亲赏脸哪。”
众人更是热情高涨,这年头有好吃的不易,现陈家要宴请众人,当然得好好吃吃。
到得席上,两道凉菜一过,大菜开始上了。打头的就是一道:足有一指厚,两寸宽的扣肉上来,一桌一大碗。这年头,乡里人肚里的油水都少,吃席讲究的就是个油水。看到这诚意十足的扣肉,大家都极快的下筷去夹,迫不及待的塞到嘴里咬上一口,真是满嘴流油,过瘾。
众人一边吃,一边夸道:“陈老五今天可真是舍得呀,这扣肉一筷子下去,筷子都差点没给闪断咯。”
“是啊,是啊,这肉做的可真实在。看,用最大的碗装的,碗多宽肉多长,一点都不含糊。 ”
不怪他们今天还敢边吃边说话,今天一桌坐的十人,这肉啊,也是足足的,一人都有一大块儿的。
可别以为乡人请客,桌上每人都是必有的。那可不一定,有那小气的或银钱不足的人家,请客只讲究个面子,面子做到了就行了,里子嘛就不见得了。
比如,宗泽小时就见过有人家请客,一桌坐十人,可桌上的扣肉、坨坨肉啥的大菜,就只有六块儿八块儿的;那就考验人下筷的速度跟准头了,手慢了就抢不到。陈家今天这酒席就不用担心这问题了,都是一海碗一海碗的,量都足足儿的。
乡里人宴席不讲究好看不好看,讲究的就是个实在,讲究的就是肉多。接着后面就是一道道的坨坨肉、酥肉、粉蒸肉、炖肉还有鸡呀鱼呀的,都是满碗满盆的。
菜很足,酒水也足,陈忠运带着宗泽挨桌走了一圈,去请人吃好喝好。弄得宗泽都有种自己是新郎官的感觉了。
这顿油水十足的饭菜,吃得众人痛快不已,饱嗝声此起彼伏,很多人见到宗泽等一众陈家人,都奉承的不得了,恭维的话说了一箩筐。
宗泽看到眼前这热闹的情景有点担心的问他爷道:“爷,我们这样,会不会有点宣扬太过,感觉不大好?”
陈汉鼎看到宗泽这个小心劲儿,高兴无比,不错,这个孙子还是头脑清楚的,不会听了几句好话,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不过,因着年纪还小,担心的有点多余了。小心是很好,但是太小心了也不行,得教他分辨分辨。
陈汉鼎道:“这种热闹没事的。我们是散财请人吃饭呢,白请人吃饭还能吃出错来?这种事菩萨也会保佑的。最怕的就是那种,啥财都舍不得舍,跑到乡亲面前得意的炫耀,这才是要不得的。我们今天请客,是你中秀才了,请大家来吃个饭,让大家沾沾你的喜气,也是回馈乡里的意思。对你的名声是极好的。”
哦,原来还有这道道,看来,之前自己觉得他爹花钱买好听,还是太过偏颇了。
宴请完毕,村人们帮着收拾完,还剩了好些个好菜,陈二婆也舍了好些给那些帮忙的人带回去。这是规矩,别人来帮忙,一般是要包个红封,走时还要送上一两道吃不完的好菜的。陈家今天这种请客不需要包红封,可是走时送菜这规矩可不能少。
众人忙乱了一天,虽都很累了,但大家的精神却是很亢奋的。宗泽发现自己这几个伯母,今天真是红光满面,到现在还兴奋的保持着说话高八度的兴奋劲儿。是啊,今天可真露脸,这都活了半辈子了,第一次在人前这么有面子。累是累了点儿,可真是长脸哪。
林淑芳一向没有几个嫂嫂强悍,一天累下来,人都有点歪了,坐在那儿颇是有点柔弱。要是以往,包氏孟氏可是会敲怪话的,可现在她们却是不敢再嘲笑她了。
现在她们看到林淑芳只有羡慕的劲儿了,妒忌都妒忌不来的。娘家得力,儿子有用,丈夫也小意尊重的不得了,真是女人该有的都有了。何况,现在还要有求于她呢,小心奉承都来不及,哪敢再嘲笑她。
大嫂王氏跟老三盛氏都是庆幸不已,幸好当年没有欺负过她,这现在有事想求也好开口。
包氏、孟氏却是后悔不已,当年怎就那么嘴贱呢。唉,当年的事做都做了,后悔也来不及了。想来应该也没事,都是一家人不是,到时好好求求她也就是了。
知道宗泽他们在陈家沟呆不长,说不定这两天就要走了。这几天因着大家都忙一直没找到空说,明天可得赶紧说说了。
几妯娌想到一块儿了,赶紧回房去,将躺在床上的丈夫弄起来,说起了事儿,叮嘱明日一定要跟老五讲。商量好后,方才心思不定的歇下。只待明日跟老五说事儿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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