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兵这个时候还没有很腐败, 实际上直到晚清太平天国时期, 地方上的地主团练武装才真正兴起。在此之前,旗兵一直都是战争主力。
所以现在看他们的战斗力以及演武, 还是可以入眼的,就算胤禔这样在康熙严抓、以及本人膂力过人的情况下,现在能拉开十一力的强弓。
而仅在江宁水师和驻扎的旗兵当中, 可以拉开十二力强弓的,就有近二十来号人。拉的开八力弓以上的有百余人,剩下的也都能有起码的膂力。
这个结果还是让康熙颇为满意的,特别是他儿子、他舅子、他的表弟都没丢人, 而他的侍卫如奇里、那日松等人也表现不错。皇帝的虚荣心得到了莫大满足,在这方面,康熙妥妥也是个俗人。
而俗人老爹为了让自家儿子格外出彩, 就安排胤禔压轴, 十七岁的大阿哥身着白甲, 飞马入场。
皇长子快马疾奔, 张弓搭箭, 百步外三箭俱中红心。校场上一片叫好声, 康熙骑在马上, 满脸“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
皇帝或许是太高兴了,状态嗨的不行,居然指着校场高处的一只鸟:“胤禔,将那只鸟射下来给朕瞧瞧!”话音刚落,康熙自己就后悔了, 那只鸟起码在百五十步之外,这要是射不中,不是坑儿子丢人嘛。
他的目光落在成德身上,满脸都是“快说点什么,给朕和大阿哥一个台阶下!”成德还没开口,就听大阿哥一嗓子应下,然后就瞄准了那只鸟。
校场上数万人,此刻都屏住呼吸,而当事老爹康熙已经死死攥住了缰绳……只见胤禔电光火石之间撒手放箭,那只鸟儿应声而落。
“好!”康熙骑在马上抚掌大笑:“我儿有福之人!”校场上一片欢呼声,旁边有人凑趣,喊道:“巴图鲁!大阿哥是巴图鲁!”
胤禔却没觉得自己有福气,只觉得自己很无奈:康熙要回京了,说好了警戒工作交给他,但是皇帝突发奇想,要微服回京……
这警戒工作就不好做了,胤禔仰天长叹,如果儿子遇上老子出幺蛾子怎么办!
答案只有一个:忍着。
康熙自己还是很讲究“君子不立危墙”“白龙鱼服”这种道理的,但这没能阻止他不折腾,这只让他叮嘱胤禔“别让护军侍卫离得太远,要注意安全。”
大阿哥简直抓狂,您还知道要注意安全啊!那就别微服嘛。
旁边成德和朱彝尊、李光地,甚至长泰都来劝谏过,看结果就知道完全没用,胤禔干脆也懒得说了。他一门心思琢磨怎么保卫安全,其他的,康熙爱折腾就折腾去罢。
因为皇帝要微服,所以銮驾是空的,但为了保密,胤禔还是命人假作皇帝在銮驾中,最大的证据就是白晋跟着銮驾走,只是走到通州的时候停下,然后康熙会与銮驾一道回京。
“汗阿玛,儿子会同长泰、成德一起,安排了一百护军散在前后负责安全。”胤禔向康熙报告安排:“既然汗阿玛说想看看民情,那路上也不好住驿站,到时候只好委屈汗阿玛住客栈了。”
銮驾还需要做皇帝在其中的假象,这个人数安排倒还妥帖,康熙点头:“朕既然说交给你,那自然都让你负责。”
权责平衡,责任自然都是我的,权力在这种时候也是压力。胤禔真有点紧张,他头回干这个活,万一康熙在路上有个好歹,不论皇帝身份,就是冲着这么多年康熙对他的关爱,胤禔也过意不去。
所以大阿哥向成德取经,花了十二分心思在上头,总算是外松内紧,布置的安全妥当。
一行人就这么上路了,也不走运河,之前康熙在钱塘江坐船就坐的很不耐烦,还是陆路更让人放心。从江宁出来一路向北,虽然走走停停,不过也在数日之后到达了苏、鲁交界之处。
离京的时候是正月,路上还有积雪,回来的时候眼看着都要到清明了,胤禔跟在康熙身后,一行人在官道上慢悠悠的走着。长泰和成德这对正副都统悄声聊起了旗务,朱彝尊和李光地也在讨论学术问题。
老话说“清明前后,种瓜点豆”,现在正是春耕的时候,康熙走在路上还特地下马,跑到人家田垄边上转了转。他最近对种地有非常大的兴趣,而作为安全负责人,胤禔也跟着走到了田地里。
许是因为前几天还下过雨,这土、这地啊,都是黑泥……胤禔觉得自己这双靴子可以不用要了。
“阿玛!”
康熙看的太入神,差点一头栽进黑泥巴里,旁边的胤禔果断捞住了他的胳膊,想把人拽了起来……结果泥巴太滑,父子俩双双摔进了土沟里。
“啊!主子,小爷!”梁九功大惊失色,仿佛天塌了一般冲了过来。后头跟着成德和长泰,李光地与朱彝尊提着袍角落在了最后。
“哈哈哈哈。”康熙却很开心似的,皇帝玩心大起,居然把自己手上的黑泥蹭到了儿子脸上,然后哈哈大笑。
这种行为太过分了!
胤禔想还手,可他不敢,怂了的大阿哥只好暗搓搓、不动声色的将手上泥巴蹭到了康熙的衣服上,聊做安慰。
虽然没受伤,不过皇帝和皇子弄成这样,也没法再走了,只好就近找个客栈暂且住下。
这小城虽然不大,不过作为两省通衢之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客栈伙计待客非常熟稔,迎面就招呼道:“老客来了!几位,我们百年老店,过去前朝张老相国入京赶考住过我们家的店,如今本朝陈廷敬、张英几位大学士也是住过我们店!”
胤禔听的直翻白眼,张英还勉强靠谱,那陈廷敬是山西人,他难道拐个大弯跑到江苏、山东这边住店?这年头居然也有夸张宣传这一套了。
租下整个客栈,店家给烧了水,跟着的太监各自伺候父子俩洗澡换衣服。从热水泡了一圈,泥巴洗干净,胤禔清清爽爽的出来,让秦吉了给他梳头发,然后跟康熙一起坐到了二楼隔间里,准备吃饭。
在这种地方也没什么特别好吃的,不过是当地的新鲜菜蔬,配上些鸡肉、猪肉,偶尔也有牛肉,吃个清爽罢了。
他们正吃着,外头就传来一阵喧哗,说是当地衙门派人来查外客。胤禔一愣,他好奇道:“现在地方官这么小心了吗?”
康熙也不知道,皇帝也不是能控制天下所有的事情,他看向了几个大臣。而长泰和成德都没有地方经验,只有李光地和地方官打过交道。
“这件事,交给臣罢。”另一桌的李光地起身,笑道:“请您借几个侍卫给臣。”
康熙指着奇里和那日松,让他们带着人跟着去,胤禔满心好奇,也跟在后面去凑个热闹。
门口已经乱糟糟的,客栈老板求爷爷告奶奶,他家在此地开客栈也有许多年了,平日里该打点的没少打点,他抱拳道:“几位、几位差爷,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您说这突然查客人,我可怎么做生意啊。”
差役的态度倒也客气:“我们也不是特特跑来为难你,我们也没法子,你不知道吗?最近闹起了什么朱三太子,衙门里正在查呢!”
李光地的脚步停下了,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楼上的康熙,胤禔却在后头推了他一把,扬声笑道:“那你倒是不用查了,我们绝不可能是什么三太子,我们是朝廷命官。”
“哦哦,对。”李光地感激的看了一眼胤禔,接着说道:“我们是朝廷命官,这几位还是京中侍卫,我们是奉皇命回京的。”说着那日松和奇里很配合的撩起袍子,露出了腰牌。
乾清门侍卫……几个差役有些信了,却又担心是假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李光地笑道:“不如让你们知县过来,都是同僚,有话也好说些。不才安溪李光地,忝为内阁学士,让贵县过府一叙,也不算辱没罢。”
胤禔佩服的看着李光地,轻轻巧巧就找好了理由,召来当事人问问究竟。这份周全圆滑,不动声色,真是让人佩服。这样子让人想起了高士奇,虽然俩人不太和睦,但真的蛮像。
七品县令,虽然也为一方父母,但在李光地这种内阁学士面前,也只有点头哈腰赔笑的份儿。县令是坐轿来的,却在客栈大门数丈之外就下轿步行,以示尊重。
“下官拜见李学士。”县令刚要见礼,却被李光地给拦住了。
“不敢当,请贵县过来一叙,倒是光地轻浮了。不过兹事体大,还望贵县体谅。”李光地就问道:“皇上这次南巡就为了视察地方,怎么朱三太子之事,我奉皇上南巡的时候,没有听说呢?”
这隔间里除了李光地还有几个人,县令压根没敢抬头细看,更不敢问。官场就是这样,不该你知道的不要瞎打听,知道太多没好处。
县令垂着头小心回道:“学士不晓得么?就在月前,有伙山贼下山劫掠,还留下字条,说自己是朱三太子的人马。下官上报府道,因上官还未有示下,所以自己先查一查,也是对得起朝廷俸禄。”
“贵县兢兢业业,倒让我汗颜了。”李光地肃然道:“不过还是要请教贵县,如果是山贼,难道很难捉到吗?”
“是,苏北这地方紧挨着鲁南,山多、山沟也多,过去山东有响马,就纵横鲁、苏两地,要抓有些困难。”县令为难道:“是以,下官也只能小心查看,不想大水冲了龙王庙,查到了学士这里。”
“都是为国效力,不必如此。”李光地小心的瞟了一眼康熙,发现皇帝沉着脸,看不出来什么心情。他只好继续和县令寒暄,然后将人送走了。
县令前脚一走,后脚长泰就道:“奴才以为,皇上应该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这不安全。”
“……你们说朱三太子真的还活着吗?”康熙沉默半晌,让侍卫们退出去,才开口道:“之前有杨起隆,现在怎么又冒出一个。”
李光地和朱彝尊都有些明哲保身,觉得这个问题不掺和才好。而长泰不是很懂,成德却给胤禔一个眼神。
“汗阿玛,儿子多句嘴,其实这也没什么。”
“没什么?”康熙诡异的笑了一下:“你居然觉得这没什么!”
他的语气不佳,胤禔却没有害怕,反而笑道:“儿子的确觉得没什么,前些日子,儿子好奇李靖的兵法,读了两唐书,看到里面提到‘金刀之谶’,还有弥勒和白莲教一类,儿子以为这都是一丘之貉。”
“假充前朝名声来造反,这也是常见事,自南北朝开始到隋唐,对金刀之谶不都是非常忌讳。”胤禔笑了一下:“可从来只有人妄想应谶,没听说谁家真应了金刀之谶。”
“是啊皇上,大阿哥说得对。”长泰居然接着说道:“便如李家处置姓刘的,抓到杀了就是,您不必放在心上。”
康熙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他自然也知道金刀典故,如今被胤禔这样点出来,居然有些振聋发聩的意思。他看着儿子,脸上虽然严肃,嘴上却道:“能说出这么一番话,也算你没白读书,不过还是想的不周全,还要历练。朱先生,光地,你们说呢。”
“臣以为,大阿哥所言甚是。”朱彝尊干脆也直截了当道:“若是顶着这个名头造反,抓到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朝廷这样果断,百姓才不会疑惑动摇,若是朝廷额外动作太多,反而叫人多想。”
“正是这个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人造反,按律治罪,皇上勿需忧心。”李光地也道:“如今国家安定,朝廷出兵放马也并不从民间抓壮丁,只要老百姓能安生过日子,举什么旗号造反都没用。”
“几位说的都对。”成德末尾提醒道:“只是,皇上,您一路南巡,居然一点风声没听到,这不正常。余事尤可,此事还请皇上留心。”
“好了,咱们就在此地住一晚,然后走官道。”康熙吩咐道:“也不要让銮驾去通州了,就在德州,等朕一起回京。”
京城里,皇太子却接到奏报,塞楞额满脸泪水却不敢放声:“太子爷,我阿玛去了,呜呜。”
安王岳乐,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金刀之谶:说姓刘的必有天下,从北朝宇文魏开始,抓到一个杀一个。唐朝贞观年间,还有姓刘的因为在脖子上纹了一个“胜”字而被抓的。贞观十九年,刘道安造反。一直到唐末,还有刘姓造反,打着金刀旗号。
终唐朝,对姓刘的都很小心防范,不过也没见哪个姓刘的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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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 100瓶;颖子 30瓶;泪奔的桃花、特美丽的梅花、芩鸢、流虹霁月 10瓶;bae 5瓶;刑事诉讼法 3瓶;一棵樟树 2瓶;33830218、34755582、祥和安宁、杨亦相逢、月娩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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