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嘴两张皮,反正都是理。太极殿上,张小七本是满腔愤慨,正想参奏太子无德,肆意殴打忠烈亲眷,没想到还没等他张嘴呢,太子李承乾就倒打一耙,说他和李恪暗中监视自己,图谋不轨,叭叭叭一通控诉说得义正辞严,还当堂拿出了他的官凭作为证据。
张小七被抓住了软肋,慌乱下一时无言以对,胡编了一通,惹得李世民大怒,要将他拿下治罪。
李恪见势不好,忙出面道:“父皇息怒,平凉侯确实是儿臣派去监视太子哥的,可此事另有隐情,请父皇容儿臣解释!”
“好!朕正想问你呢!说说吧!”
“父皇,此事说来话长!”李恪就把他们设计诱使太子叫娘,安抚老三娘亲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临了,又道“父皇,这老人家的儿子是儿臣的好兄弟,我们在怀远和西域时,他跟随我们浴血奋战,数次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若没有他,我和平凉侯恐怕永远都回不来了,咱们大唐能平定西域,这里面也有他的功劳啊!
儿臣无意羞辱太子哥,只是想借用太子哥的口音安慰烈士的娘亲,虽使了些手段,也是迫不得已呀!可太子哥恼羞成怒,居然对老人家大打出手,致其吐血,还把她儿子已死的消息告诉了她,所言所行何其残忍!父皇,儿臣若有过错,愿意承担一切责罚,但儿臣也想为那老人家、为她死去的儿子讨个说法,望父皇明察!”
李治也随即出班为李恪作证,“父皇,三哥所言句句属实,儿臣可以为他担保!当时不光太子哥向老人家喊娘了,三哥和儿臣,还有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喊了!”
正这时,长孙无忌说话了,“皇上,臣以为晋王殿下年纪尚小,容易受到蛊惑,所言并不足信。且不说吴王殿下并无真凭实据,即便那老人家真是烈士的娘亲,如此作为也是乱了纲常礼法,有失皇室的尊严!请皇上下旨责罚!”
“皇上,臣不同意长孙大人的观点!”魏征一听这话,忿然道,“臣以为,太子殿下能与忠烈的口音相似,能安抚他的娘亲,那是殿下的荣幸。身为太子,肩负国家重任,怎能不心系天下的黎民百姓?须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那些将士们效死沙场、为国捐躯,为咱们大唐打下这一片大好江山,他们的家人难道不该受到尊重吗?”
李承乾急忙争辩道:“父皇,那个老太婆根本就不是什么忠烈家眷,三弟巧言令色、搬弄是非,诬陷儿臣!请父皇不要被他蒙蔽呀!”
岑文本进言道:“皇上,现在看来,您应当立刻召见一下那位老人家,当面询问,如此,是非曲直不就清楚了吗?”
“恩,景仁所言甚是!朕这便下旨!”
张小七忙启奏道:“皇上容禀,老人家昨夜听闻噩耗,受了刺激,到现在还在昏迷不醒,已经下不了床了!”
李承乾一听,可来劲了,“父皇!您听到了吗?他们分明就是拿不出证据来,就编了个理由来搪塞,儿臣可是有确凿的证据啊!父皇!”
李世民摆了摆手,“不必再说了,来人!起驾!朕要亲眼见见那位忠烈的娘亲!”
长孙无忌劝道:“皇上,为了这么点小事大动干戈,不值得吧!再说您是天下至尊,怎么能去看一个民妇呢?”
“好了!朕意已决,毋须多言!”
李世民随即起驾,带着众臣赶到了张小七的平凉侯府。
进得房中,李世民径直走到老太太的床边,俯下身看去,但见老人家双目紧闭,形容枯槁,气息微弱,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泪痕和血迹,嘴里还在含糊其辞地念叨着:“三儿,三儿,你在哪儿啊?娘来找你了,别走,娘还没把你的衣服缝好呢!别走!”
李世民眼圈一红,叹息一声,回头向张小七问道:“可找过大夫了?”
张小七点点头,“回皇上,已经找过了,大夫说她急火攻心引发了旧疾,恐怕时日无多了,今早我刚给她喂下汤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了!”
“恩,朕这就叫御医来为她医治,宫中所有名贵丹药也可供她随意服用。”
“谢皇上隆恩。”
就在这个当口,一直没有发言的李泰忽而请命道:“父皇!儿臣请求正式认这位烈士的娘亲做干娘,对其早晚侍奉,以慰烈士在天的英灵,请父皇准许!”
“恩,好!泰儿的一番美意令朕欣慰呀!朕焉能不成全?传朕的旨意,册封这位老妇人为五品诰命夫人,着令皇四子李泰替烈士尽孝,以表朕抚恤之意!”
“谢父皇恩典!”
李承乾还没回过味来,还在向李世民辩解:“父皇,这个老太婆根本就不是什么忠烈的亲眷,她就是三弟从道边捡来的一个老乞婆,您可不能信哪!”
“哼!”李世民转过脸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拂袖而走。
“哎!父皇!”
此事告一段落,李世民回到皇宫,令群臣散朝,只把房玄龄留了下来。
李世民神情黯然,对房玄龄道:“玄龄,朕知道你一向力主扶持太子,可太子行事失德,深负朕心,朕实在有些心累了,朕怕百年之后,这江山社稷会毁在他的手上啊!”
房玄龄慌忙跪倒在地,“皇上,太子不可废呀!太子虽有缺点,但并无大过呀,他天资聪颖,若得到正确的教导,还是可以改正的,请皇上再给他一些时间吧!更何况现在皇后娘娘病势沉重,您怎能忍心在这个时候再让她遭受打击呢?”
这一句话说中了李世民的心事,“唉!”他长叹一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好吧!”
说话间,报事的太监走进来,“皇上,吴王殿下和吐蕃婚使禄东赞在宫外求见!”
“宣!”
“是!宣吴王、吐蕃婚使觐见!”
少时,李恪带着禄东赞步入殿内。
两人施礼毕,李世民就问道:“恪儿,你带着吐蕃使者入宫见朕,莫不是你已成功说服他投效朕了?”
李恪回道:“父皇,吐蕃使者确已答应投唐,可他却向儿臣提了一个条件,儿臣不敢擅自做主,这才把他带来,请示父皇。”
“哦?使者有何条件?尽管直说便是!”
禄东赞又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把最后一试定去留的想法委婉地向李世民说了。
李世民欣然同意,“使者的条件合情合理,朕岂有不答应之理?这便准你所请,三日后,朕会举行六试婚使的最后一试,请使者做好准备吧!”
“多谢陛下,无论臣能否最终通过婚试,无论臣将来留在大唐,还是回到吐蕃,臣都将感念陛下今日的恩遇,竭尽所能为大唐效力,为陛下效忠!”
“恩,好!使者的忠心朕了解了,为了避免再横生枝节,这几日就请使者留在宫中吧!”
“谢陛下隆恩!”
李恪见事情已定,便向父皇告退,只身退出皇宫,回奔吴王府。
此时,岑文本、张小七、程怀亮众人都在吴王府的前殿等候呢。
张小七唉声叹气、忧心忡忡,“唉!都怪我!都怪我呀!非要起幺蛾子,还指望太子能帮咱们,这下可好,弄巧成拙,没能安抚好伯母,反而把她害惨了!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老老实实把真相告诉她呀!唉!我对不起老三哪!”
程怀亮也是一脸愤懑,“伯母的事情就甭提了,更可气的是,太子干了这么缺德的事,居然没有受到皇上的丝毫责罚。还有那个魏王,见风使舵,偷奸取巧,咱们辛辛苦苦奉养老三的娘亲,这功劳反被他摘了桃子!皇上还大肆褒奖他,可对殿下却连一句暖心的话都没有,他也太偏心眼了吧?那难道庶出的儿子就不是儿子吗?”
“诶,怀亮!注意言辞,不得口出怨言,你可知诽谤皇上乃是欺君之罪呀!”
“岑大人,我知道了,这里不是也没有外人嘛!”
岑文本一笑,“怀亮,你以为咱们真的受到了冷落吗?我怎么反倒觉得咱们恰恰是该感到高兴的一方啊?”
“大人此言何意?”
“凡事不可只看表面,皇上虽没有惩罚太子,但这并不等于他心中不计较此事,这些年,太子做的荒唐事也不少了,皇上的失望与日俱增,等到这失望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的行动恐怕就不是普通的责罚那么简单了!
至于魏王,呵呵,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他在这时候跑来抢功,向皇上邀宠卖乖,看似占尽了便宜,可他可能忘了,皇后如今也在重病之中啊!诚然,皇后一直以来都在扶持太子,并没有帮他,可即便如此,皇后也是他的亲娘啊!他放着重病的亲娘不理不睬,却口口声声要向烈士的娘亲尽孝,难道这事就不会在皇上的心中掀起一些波澜吗?
咱们这位皇上是个有道明君,看问题一向透彻!就让太子和魏王尽情地闹吧,表演吧,丑态露得越多,皇上看得就越明白!”
程怀亮听完,不禁肃然起敬,站起身对岑文本施了一礼,“哎呀!岑大人此番高论真令晚辈茅塞顿开呀!怀亮受教了!”
张小七听得不耐烦了,拍拍屁股站起来,“我可没工夫在这儿浪费时间,伯母可能快醒了,我得赶快回去看看!”
他正要往外走,迎面李恪走了进来,“大哥,你这是急着要去哪儿啊?”
“啊,殿下,我正想回去看看伯母,对了,你入宫见驾可还顺利呀?”他说着,又坐了回来。
“还好,父皇已经答应了禄东赞的要求,三日后就要举行最后一试了!”
程怀亮问道:“殿下,你给皇上立了这么大功劳,皇上就没给你什么赏赐吗?”
“哪有那么快?禄东赞还没投唐,父皇又怎会赏赐我?”
“皇上也够吝啬的,别忘了,那最后一试可是百里挑一呀!禄东赞怎么可能找出公主?这功劳还不是板上钉钉的?”
“话虽如此,可是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谁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变数啊!”
“殿下顾虑得对呀!”岑文本赞同道,“禄东赞此人诡计多端,行事不拘常理,叫人捉摸不透,而且臣的反间计也未成功,臣虽散布了谣言,可从吐蕃方面传来的消息看,松赞干布并没有对禄东赞的家眷动手,臣觉得此事一定有蹊跷,搞不好咱们很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