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武汉长江大桥的动工,自古称作天堑的长江,即将在不久的将来被我们征服。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这是人类史上最大胆的一次工程壮举……同时,这也是一个很成功的试验,它把曾经对中国实施殖民统治的殖民者和大批国家的敌人变为建设中国的熟练的劳工,甚至变为从事国家所必需的劳动的积极分子。
成千上万不同类型和不同民族的劳工,正同心协力迅速战胜与人类敌对的大自然而取得的胜利是了不起的,但是更加了不起的是:那些不久前仍习惯了依靠压榨民脂民膏生活的,而没有一丝谋生技巧的人战胜自己的胜利。
……对我们而言,无论他犯下什么样的罪恶,人都是宝贵的。即便是他们曾经严重伤害了我们,但是我们却不能让其因无所事事而堕落下去,而是把他改造成为一个熟练工人,成为社会的一个有用的成员。
在对“他们”的这种坚定不移的态度表现出了我们的积极的人道主义,这种人道主义在“人对人是狼”的社会里,过去和现在是任何时候和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有的……而这正是汉族,这个伟大而光荣的民族,与其它民族最大的不同之处!”
光复报滚滚的江水之中,在灯光的照耀下,几艘驳船系挂于江中巨大的沉箱上,钢肋木壳的沉箱上,站着几名荷枪实弹,穿着黑色的军装的内务部士兵,而上百名工人正沿着跳板从驳船跳上沉箱,然后排成队,拿着号牌进入沉箱。
而在沉箱的的另一个出口,浑身满是江底污泥的工人则排成队,走出沉箱,当他们站在沉箱上,再一次看到满天星斗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那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开挖桥墩墩基的沉箱,就是地狱一般的地方,尽管在这里干活,可以拿到两倍的工分,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没有人任意在那里工作,可有选择吗?
“快点!快点,磨蹭什么,赶紧上船!”
疲惫不堪的人们呼吸着新鲜空气的时候,荷枪实弹的警卫则大声喊叫了起来,浑身污泥人们再一次拖着疲惫交号牌,记工分,上船,离开工地。
清晨四点半,武汉长江大桥的工地上,当劳工们在简易的棚子里正惴惴不安地打着盹儿,管棚子的棚长就又叫又骂,把所有人都从睡梦中吵醒。
“快起来,一个个的都还以为是在四九城里溜鸟的时候那!快点,快点!”
工地上这片被铁丝网圈禁的的一间间木棚里是又脏又臭,三个人紧紧挤在一张铺里,躺在爬满蚤虱的草垫子上,这就是他们仅有的睡眠了。
布音跳下上铺后,便听候点名,嘴里还念叨着每天必做的祈祷。
“玉皇大帝在上,只要能让我早日离开这鬼地方,小人一定从此食素……”
或说了一半的他就在心里想着。
“嗯,一三四六天吃素,二五吃荤,不知道今天是鱼肉还是猪肉,要是今天的肉能是五花肉就好了,最好有一指厚、三指高,巴掌……小孩的巴掌也行!”
想着想着,他的嘴里就开始流起了口水,这里头的伙食还不错,当然那是建立在出完全工的情况下,否则就得扣伙食,虽早晨起来是淡出了鸟去的小米粥,可不妨着布音把小米粥想象成过去吃过肉粥。
为什么早晨要喝小米粥呢?好像是小米比大米比面粉都便宜。
“今天个是啥日子啊!”
这会一个打了饭的人面带喜色的冲着旁人喊道,甚至还特意扬了一下手中的馒头,尽管是杂面馒头,可是却让包括布音在内的所人都流起了口水来。
咽了口口水,布音听到了自己肚子里的敲鼓声,今个该不是皇上的生日吧!
“让我早点去吃上一口吧!”
看着那些领到饭吃饭时品出的响声,布音在心里祈祷着。
相比于过去的旗兵营,布音并不觉得这工作营和兵营有什么差别。一方面过去在兵营时,长官们想打也就打了,可在这里,若是说惩罚,那也是有一个前提,就是没完成任务,或是违背了长官的命令,至于拷打倒是不会,他们似乎并不乐意那么做,而且换着法的,比如说做什么体操啦,当然要做个没完没了,还有就会扣掉伙食,这是大家伙最担心的,还有就是干苦活——譬如挖煤啦、挖河工啊,修路挖土方啦,拉石块啊,总之,他们有太多非常“公道”的法子收拾人。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里就是天堂,“就在天堂和地狱之间!”,那是什么地方?人间!大家伙还活着,可不就是人间吗?
当然,对于那些看守来说,他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让大家伙围成一团在那批评和自我批评,然后做什么检讨啦,检讨祖上的罪恶啦,检讨自己过去的寄生虫生活啦,检讨自己……总之,不检讨不知道,这一检讨就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犯的罪竟然那么多。
“劳动带来自由!”
在念叨着这句话的时候,终于轮到了布音所在的那队吃饭了,一想到那喷香的馒头,他就直连忙丢了脑子里的念头,拿着饭盒朝打饭的地方跑去。
“看啊,这些个人啊!”
站在操场前的卫湘中,瞧见那些人争先恐后的模样,忍不住在嘴边嘀咕了一句。
“像抢食的狗一样!”
今天给他们加餐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处长亲自带人来工地调查透水事故,到时如果处长问道伙食的话,有了今天的这顿饭,自己也能过了这一关。
“早晨有馒头吗?”
“有!”
“隔一有肉吗?”
“有!”
“有休息日吗?”
“有!”
当然这一切都是有的,即便是处长带来的人问道这些问题,那些人的回答也会是无懈可击的,可内里的道道,却只有自己明白。
早晨有馒头吗?
今天才有的,还是杂面的!
一个星期能吃两次肉吗?
这是有的,不过,肉只有一片。
有休息日吗?
当然会有,人不是机器,总会疲惫,不过按照规定一天工作十一个小时,在这里嘛,一天十三个小时,不包括吃饭时间。这样六天可不就上了七天的工,最后当然要让他们休息不是!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干?
卫湘中却有着自己的一些打算,人嘛!
喝了一口喷香的雨前龙井,卫湘中却在心里合计着那位张老板给自己的建议,调一批工人去他的煤矿,他向工作营付钱,一个矿工一个月能挣二十块,可他一个工人付给“工作营”十块钱,而且是一个月。
“这件事有点儿难办啊!”
心里嘀咕着这十块钱的油水,脑子里却又想着那有效益才有晋升的现实,一方面是实实在在的钱,另一方面却又是实实在在的权力。
心头反复寻思着这点东西,卫湘中的心里犯起了来,两头他都不愿意松手。
难啊!
长叹一声,卫湘中开始埋怨起这工作营里的人手为啥那么少,若是有个几万人的话……哎,这也只是想想罢了!尤其是现在这个风头上,能做的也就是想想,至少要等风头过去了,才能再想些办法。
“全面检查!”
想到处里的通知,因为那件透水事故,处里决定对自己196营进行全面检查,营里所有的一切都要给翻出来检查一番,从什么工人待遇,再到管理,再到……总之,那些家伙根本就是来鸡蛋里找骨头的。
“管理肯定没问题,我的经验不是还在全国推广吗?”
虽说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头却后悔了起来,昨天,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后,终于找到了那个人的尸体,电报也随着发了出去,原本以为处长会打道回府,可谁曾想,处长竟然心血来潮似的要对营地进行全方位的检察,而且他还要视察其它营地。
就在这时,隔着铁丝网,卫湘中看到了几辆汽车,一看到那汽车,他的脸色旋即一变,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快,打开大门,列队欢迎处长视察!”
“小米700克(适用于工作繁重的工作800克),棉仔油5克,每隔三天肉类一两(鱼或肉),蔬菜十两(冬季咸菜四两),糖7克,茶叶2克……”
在办公室内一名内务部的职员,正逐个的核对着表格,并不时的拿着算盘计算着来各个人的伙食标准是否达标,准确的的来说是价格上是否达标。
自从这些人的看管权从近卫军战俘管理总局移出,但是在强制工作营中,他们的食物供给是得到充分保障的,食物、药品,总之一切都是合乎标准的,而他所需要检查是这些食物有没有贪污克扣现象。
“处长,对于那些劳动突击手,除去更舒适全的单身营房之外还可以提高他们的口粮供应,比如说主食适当增加,肉食增加,当然他们可以独立的餐厅享用食物,食物可以是小灶,另外在发放服装和其它配给品上也享有优先权,每周唱戏的时候,都可以在前排看戏,当然作为最终奖励,还可以获一些相以轻松的工作,通过这些的激励机制,的确可以有效的提高生产效率,惩罚……只有要适当的时候才需要采用,毕竟集中工作营的目的是为了教会他们工作手段,而不是为了虐待他们!”
“……嗯,这个不错,应该推广!”
点着头,听取着卫湘中报告的钱鼎,对他这些新举措表了了赞同。
这一次来武汉,原本在半路上接到报告之后,他也曾准备打道回南京,可是最终他还是决定对这些营地进行检查,谁知道这里会不会带来什么新的问题呢?
“这些经验不错,建立强制工作营的目的不在于让虐待或是惩罚,否则我们一天提供的是十八两的主食,每隔一天都有一两吃,这是什么?这么丰盛的食物,甚至很多国民都无法享受,可他们却能得到这样的食物,高强度的劳动换来的是超标准的食物,只要他们好好改造,不仅可以获得的丰盛的食物,同样也能获得自由!”
沉吟一会,钱鼎看了一眼卫湘中。
“也许要不要几年,他们就可以获得自由,在适当的时候,最高法院肯定会特赦其中的一些积极分子!”
“处长,我们要释放他们?”
听到要释放那些人,卫湘中禁止不住一愣,如果他们被释放了自己可怎么办啊?
“强制工作营只是暂时性的、改造性的,这一点是不能违背的!当年将他们从战俘管理局剥离开来,实际上,就是为他们重获得自由作准备,当然,”
朝椅背上靠了一下,钱鼎继续说道。
“实际上,这是一些大臣们的的决定,在大臣们的影响下,他们的身份从战俘转换成了“强制工人”,通过劳动赎回罪责,虽说只是一些大臣们糊弄人借口,但我们也不能否认,强制工作的确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我国的经济发展!”
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钱鼎并没有表露什么情绪,尽管他并不赞同一些政策,但却知道自己不能违背什么,大臣们有大臣们的打算,陛下也有陛下的心思,那些未来会被释放也罢,特殊工作管理处要做的只是管理好这些工作营,发挥工作营的最大价值,从而为国家的工业建设做出贡献。
“今年,按照我们制定的计划,工作营全年需要开垦一千五百万亩耕地,三百万亩橡胶园,完成新水利工程3800万立方,再加上一千六百万吨煤、六百万吨铁矿石、三百万吨铜矿石零零总总的任务,不可不谓之繁重,而作为回报,我们可以向国家上缴4.95亿元的利润,不过我个人更希望是五亿!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抬一下眼帘,面上含笑的钱鼎看着面前的卫湘中。
“今天帝国的财政收入也许有可能达到10亿,但无论是十亿,或是九亿多,分布在全国的800多处强制工作营却可以提供相当于财政收入之半的上缴利润!”
“处长,这应该就是遵寻经济教科书中的基本原理:以最小的成本获得最多的劳动。最少的投入、最大的产出,带来的最大的利润,从而可以刺激到国家经济的发展!”
一直以来都对“强制工作”进行充分研究的卫湘中自然明白这些道理。
“没错,我们的国家落后世界其它国家,我们需要进口机器,需要购买专利,需要派出留学生,需要聘请外国科学家和技术人员,国家需要普及义务教育,需要修建铁路、港口,这一切都需要钱,但是钱从什么地方得来呢?”
钱,一分钱难道英雄汉,虽说不在财政部工作,但钱鼎却知道,没有钱,中国就会崩溃!
“所以,尽管我并不喜欢大臣们这个建议,但却不否认,强制工作……如果从经济合理性的角度看待强制工作的问题,那么这个体制正在成为中国最大,而且具有无限劳动动员能力的经济机构,甚至可以说是,在未来一定时间内,会成为国家财政的支柱。”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的释放他们呢?”
面对处长的问题,卫湘中提出自己的疑惑。
“处长,将来国家打破工作营,赦免这些人,当然,这是必要的,毕竟最终他们工作的最终目的就是赎回旧日之罪,但是在国家经济条件不好,是否可以打开问题却就不同了,这些人在工作了,给奖励,甚至于给予奖牌,当然也不是说没有可能,如果可以激励他们进一步努力工作,当然是可以的。然后,我们释放了他们,他们走到社会上,如果说没有工作的话,那么势必会走上犯罪的道路。但是在营地里却不同,在这里他们只需要工作,而我们则向他们提供食物、医疗,他们在这里不需考虑到生活问题,当然,这里或许不会有什么自由,但毕竟,他们在这里,不仅不会给社会造成破坏,而且还会给国家带来益处!”
每天,差不多能给自己带来数百元的收入,单凭这一点,卫湘中当然不愿意让那些人获得自由,这些人就是摇钱树,他们的劳动带来的巨额财富,可以让国家得到迅速的发展,而同样的,他们在工作营中工作,又可为身为工作营司令官的自己带来丰厚的收入。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钱鼎并没有否认这一点。
“实际上,现在很多人都选择性的忽视强制工作营,因为强制造工作营带来的巨额回报,是远远超出我们想象的,但是……”
钱鼎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但他最后还是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卫湘中。
“有时候很多问题都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好了……我们去工地上看一下吧!”
站起身,钱鼎朝着办公室门外走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突然回头说了一句话。
“湘云,你知道人,不论是我们,还是营里的人,都有一个原罪!”
不待卫湘中说话,钱鼎丢下了一句话的同时又朝门外走去。
“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