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寨子里点起了篝火。寨子里的女人们开始忙活起来,欢迎着远方的来宾。这个彝寨还保留着更为传统的氏族风俗,解放初期乡镇的调研小队曾经来到过这里,可因为天高皇帝远,移风易俗的政策只落实到了纸面上。寨民们还是沿袭着世代女尊的传统,这一点在他们的住房位置布局上也可见一斑。
果胖子在晚上愈发的精神起来,兴奋地和寨子里的姑娘们载歌载舞起来。
“坤,你看见没,我说这儿的姑娘水灵吧?”
林坤点点头,火把的火光攒动,映照在人们脸上忽明忽暗的,但是依然掩盖不住彝族姑娘俊秀的脸庞和婀娜的身姿。“这儿的男人呢?”林坤把这四周打量了很久,却鲜有男人的身影,除了传递桌碗瓢盆的壮年,便是一些孩子。
“你丫还不知道这儿的风俗。”果胖子笑眯眯地拍了一下林坤的肩膀,“实话说吧,这儿啊简直就是男人的天堂,不,准确的说是我们这些的天堂。”
林坤更加不解,“什么意思?”
“母系社会懂吗?这个你应该比我懂,我就不跟你扯没用的了。”果胖子笑着把一碗酒倒进了林坤的嘴里,“就这儿,这是这寨子的中央,是一个广场,这寨子里的人们把这祭祀啊、庆祝啊、祈福啊还有什么集会什么的都安排在这儿。但是!但是什么呢?”
“别卖关子!”
果胖子刚要开口,程逸芸已经抢先一步开了口,“但是这寨子有一个规定,除了负责帮忙的壮年和未成年的孩子,所有男人是不准来到这里的,哪怕是寨子里年纪最大的男人也不行。”
程逸芸举起酒杯,在林坤的杯子上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没想到程小姐也是个好爽之人,这彝族的烈酒这么喝,不怕醉吗?”林坤赔笑道,“我自以为酒量一般,现在更是无地自容了。”
程逸芸轻微地抽动了嘴角,“酒是用来助兴的,不是用来麻醉自己的,这个寨子的所有女人都喝酒,而且她们从来都不会醉。”
“是啊,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这好山好水好风光,还有美女作陪,的确是该好好畅饮一番。”说着,林坤也一饮而尽。
“这里的房屋布局还有一个特点,虽然建造的年代不同,家庭不同,但总体上都遵循着一个规矩:就是环绕着中心广场想歪辐散,越靠近中心地位越尊贵,年龄也就越长,并且他们的房子长年修建,年纪越大的屋主人会把房子修得越高,以显出地位。”
果胖子笑道:“我还得补充一句啊,你们可别以为这老太婆要活到七八十岁,这房子可不得修得几十米高了?我听这里的妹子说了,这里女人当家,传女不传男,原来的屋主人三十岁以后就把家传给了女儿,自己搁水寨去住了。这儿的房子都没有房顶,为了垒高时候方便,都在上面铺茅草,而且每年也就多垒一层砖,所以十几年也没高多少。像这样的危房多半超不过百年的,这不这儿现在最高的房子就是西北角那间,也就十几二十米吧。”
“那这儿的男人住哪?”
程逸芸抿了抿嘴,看来林坤一眼,“这儿的婚姻方式还是古老的走婚方式,一妻多夫,男人没有正式的妻子,每间屋子的女主人要是生了孩子,也不知道他们的父亲是谁。”她苦笑道,“你看着是不是很愚昧?可有时又发现这样也很美好,没有了婚姻的约束,就感觉世上少了很多烦恼。”
林坤点点头,他感觉她话里有话,多半是藏着什么心事。但他没有问,眼前的这个女人让他摸不清底细。“那他们如何分辨血缘关系,将来要是近亲结婚怎么办?”
“干嘛要去区分这些,这里的女人十六岁以后就可以生子,基本上每晚都会有男人从外墙上爬进最高层的窗户,他们把生育当成一种仪式,对于因为近亲配对而诞生的劣婴,他们都无比残忍而虔诚地将他们抛弃。所以,最终这里的男女依旧维持在一个正常和谐的水平。”
林坤听得只感觉头皮发麻,后脑一阵寒意,“这样不顾一切的生育,又这样残忍的终结因为没有理性思考而错生的生命,他们终究为了什么?”
程逸芸的眼神有些迷乱,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瞪了林坤一眼,接着还是吐出来一句话,“或许,因为森严的等级制度导致了男女们无法体验到爱情,没有了爱情的男女只剩下了什么,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吧!”她的话语冷冰冰的,像锋利的冰凌闪着寒光。
林坤沉默了,他反复思索着她的意思,心想:“可能她有她的故事吧,一个女人讲到爱情和**,只能说明她必定深受其苦,不然怎么会这么的有感而发。”他满意地为自己的推理点点头,却看起来像是对程逸芸的话深表赞许。
程逸芸若有心事的走了,临别时看了林坤一眼,她看他时的眼神很凄迷,如同一颗玻璃珠子破碎般的裂纹。
“喂,程小姐这就走了?”果胖子叫唤道,只是她远去的背影始终没有回头,“嗨,真是的,刚还聊好好的,正起劲呢她走了。走了也好,怎么样坤啊?”
“什么怎么样?”林坤被问得莫民奇妙。
“你不是说你最近旱得都快蔫了吗?要不咱今晚爬楼去?”
“谁他妈蔫了!”林坤狠狠地推了果胖子一把,“你丫半夜爬人家楼你丢不丢人哪?”
“这他丫就是这儿的风俗,我可都跟妹子约好了,今晚就得赴约!”
“我去你丫也就比我刚到一脚吧,这你也能这么快搞定?还有啊,人家这是彝寨,外族人不能通婚吧?”
“嘿嘿嘿,我丫也不跟你扯闲篇,刚人家程小姐最后说的那句话特别好,没有了爱情,你说女人们就剩下了什么?关你是外族人还是外国人,这不明摆着吗,**,一触即发。你丫放心,这儿妹子都很开放的。”果胖子笑眯眯地往林坤口袋里塞进一样东西,“我知道你丫小子有节操,没事儿,带着它以防万一。”
林坤疑惑地摸了摸,“丫的,你出门怎么这都备好了?”
果胖子笑道,“原本是给程小姐准备的,现在寻思着她对我爱鸟不鸟的,估计用不着了!”
“嘿,你小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林坤正犹豫间,果胖子寻思道,“你丫不会怂了吧?可是你自己说盼着甘霖,这可是一场及时雨啊,现在临阵脱逃,你可就不是我兄弟了啊!”
林坤哼了一声,“你才怂了,我是担心你,一会儿爬那楼,好家伙老高了,以你的体型上的去吗?”
“你这是小瞧我丫,我果胖子也是练过的,咱八岁那年还拿过全北京幼儿体操冠军呢!”
林坤无力地摇摇头,笑道:“你丫太好意思了吧!八岁!还幼儿!难怪我小你两岁跟你同班呢。”
“行行行,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的事儿就不劳您费心了,那妹子都告诉我了寨子东头那家,屋子两年前塌了,那房子刚造的才五米来高。”果胖子对自己的侦查准备工作十分地满意,嘚瑟道:“出来一趟不容易,就当是消遣了!那你准备爬哪楼啊?”
“最高那楼吧!”
林坤的视线向西北望去,最高的那座楼俨然如一座耸峙的高塔。最高的那一层楼上亮着昏黄的灯光。
“你还真不嫌费事!”果胖子当然不明白,其实林坤当时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他静下来捉摸了片刻,开口道:“没想到你口味还挺重,按这寨子的规矩,那楼上的女的怎么也大你七八岁吧?”
“so?你想说什么?”
果胖子凑近了,探问道:“不会是真的吧,你真和你表姨好上了?不然......”
没等果胖子说完,林坤已经一把拽起他的领口,“看你是皮痒,很久没收拾了是吗!”
果胖子讨饶道:“开玩笑,开玩笑,不说了还不成吗!”
时针和分针在表盘上再度出现一个整点的九十度角。寨子里已经人声寂静。无论是怀着生育渴望的男男女女,还是发泄着身体**的青春眷侣,有一种无声的传唤交融在寂静的夜幕下,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行动着。
林坤走的这边,似乎很少有人光顾。因为地势缘故,从南到北穿过这个寨子,就像是登山。小路沿着山势曲折而上,一路的建筑和风光不断地潜入平行视野以下,虽然北边的寨子还有一部分,但到这高楼脚下的时候,峡谷、水寨和南边的寨子已经尽收眼底。
他依靠在路边的一块巨石上,习惯性地点起了烟。头顶的月亮在云层间进进出出,一明一暗的朗照着整个寨子。
还有云河的水声,在此时显得更加清晰。
他等了好一会儿,四下望去,原本一幢幢立起的高塔般的房子都还亮着顶层的灯光,像是一支支火苗微弱的蜡烛在月光下散着幽微的光亮。此刻,火苗渐渐熄灭,不一会儿便黑了下来。
他还在等。
背后的楼上的灯还亮着。
沿途。那些完成使命的男人们踏上归途。他们不能再女人家里过夜。
匆匆散去的除了男人,还有树上的惊雀。
整个寨子真正进入了梦乡。
只有水寨里的水车,被湍急的水流带动起来,开始为黎明的带来准备。
他踩灭了烟头。望了窗子一眼,有人在看他,尽管双方始终没有开口。
他原本计划着等楼上之人进入梦乡之后再悄悄上楼。他的目的,就是要从这里眺望整个峡谷,包括这个寨子。自打他来到这里之时,他内心就已经开始思考答案,一处死穴,究竟如何起死回生,秘密一定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