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经历过了生死与磨难,内心会厌倦了孤独,林坤才如此的青睐于安逸的时光,那份安然,那份静谧,让曾经粗糙而坚硬的灵魂,变得日益清澈温软,曾经的忧愁与悲伤,也在温润如玉的时光中,化作片片碎玉,随风而逝。即便他知道暗流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涌动,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
“应该没这么巧,一把黑伞实在是太普通了,人海茫茫,上哪儿去找呢?”
林坤继续在学校里漫无目的地寻找,但是始终无果。走着走着,时间已近中午,此时阳光正好,用过中饭,于喧嚣的城市中,总是让人愿意去享受一下难得的安逸,将心绪放逐到午后的时光。
在那样一段安静的时间里,让内心放空。或者跟朋友们亲切的交谈,让友情温暖着每一个逝去的日子,或者泡一杯清茶,让思绪沉浸在悠远的茶香中,淡泊而宁静的度过每一个春秋冬夏。
说到午后时光,就不免要谈到下午茶。一说到下午茶,林坤此刻内心期待的便是那老街里掩藏的咖啡馆,像是早期经典的英国影视中,那些穿戴考究的绅士,端着漂亮形状各异的瓷具出现在下午茶的聚会中。一杯咖啡,考验着人的味蕾,浓郁的香味,塑造出了一个无比亲和温馨的午后时光。
“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林坤决定暂时放弃,一个人去了老街的咖啡馆。
许久未见的老板娘看起来还是非常的亲切。
林坤知道自从带着宁兔子来过这里以后,宁兔子便对老板娘发起了攻势,这一来二去,双方也就成了熟识。在林坤看来,宁兔子追求老板娘有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意思,老板娘出绝红尘,落落大方,是难得一见的书卷气质的女人,宁兔子的满身市侩的德性,看着的确不怎么登对。
“老板娘,老宁最近还来烦你吗?”
“他呀,总算是消停了点了,上次还说要从北京来湖州,特意要来看我,被我拒绝了,你这个朋友是真够锲而不舍的。”
“是啊,确实锲而不舍,我原以为他也就是三分钟热度,没想到他这回如此一往情深。”林坤开玩笑道。
“一往情深倒看不出来,我就怕他耽误工夫。”
“你这算是在替他着想吗?”
“能不替他着想吗,不管怎么样,两个人没有缘分也好,没有感觉也罢,但终归是自己闯进了别人的生活里,总是会有些亏欠的。”
“老板娘,要不怎么说你是这红尘中难得的圣洁呢,我要是老宁,我也一准爱上你!”林坤啧啧称赞。
“你就别贫了。”老板娘端着水壶过来,问道:“今天喝点什么,昨天新到了牙买加的蓝山,要不要换个口味?”
“好啊,最近嘴巴里没味道,喝拿铁不过瘾。”
“听老宁说,你最近遇上烦心事了?”老板娘一边煮咖啡,一边问道,“工作和生活一样,虽然忙碌,但总会有间隙,一杯清茶,一杯咖啡,或是一本书,一个人,在午后的阳台或隔着玻璃幕墙,过一个惬意的午后,会让你忘掉许多烦恼,你有空就常来坐坐。”
“我也想啊,但总有些事不是说能忘就能忘掉的。”
“你们的事儿我不懂,也不想过问,不过,作为朋友,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别把自己绷得太死了。”老板娘说道,“知道老宁怎么评价你的吗?”
“呵呵,老宁能有什么好话,我倒是想听听?”林坤闭着眼睛,任由咖啡的香气钻进鼻子里,那种安静到骨子里的放松,让他得以片刻远离尘世间的纷扰。
“他说了八个字,我觉得概括的恰到好处:其成也哀,其败也哀。”
“其成也哀,其败也哀......”林坤重复了一遍,说道,“这评价里似乎充斥着浓厚的宿命论的味道,真难想象老宁嘴里还能有这样哲理的话。不过,话说回来,这已经算是对我最高的评价了。”
“向死而生?”
“对,向死而生。”
“既然大家都是朋友,就别叫我老板娘了,叫静姐就行了。”老板娘端着热气氤氲的咖啡,欠身笑道,“您的蓝山,请慢用。”
“静姐?”林坤端起咖啡,品了一口,赞叹道:“嗯,好正宗的蓝山。”
“姓安名静。”
“好名字,名如其人。”
“几年前我就死了丈夫,这些年来一直是我一个人,安静这个名字,就像是我的人生,我不相信什么宿命论,但我敬重你身上那种向死而生的勇气。”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这话是抬举我了,我哪有这么好,而且说真的,老宁这话多半是在你面前说的吧,多少有些卖弄的意思。”
“老宁还跟我说过一些你们的经历,虽然我并不了解太多,可是从他对你的描述中,我能够看得出来,你身上有着凝聚力,我是不会看走眼的。”
“静姐,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我跟你打听,你之前有见过一个大白天或是大早上打着一把大黑伞的年轻小伙子吗?”林坤一边喝咖啡,一边问道。
“打着黑伞的小伙子,是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吗?”安静回忆道。
“嗯!”
“要说有没有,还真是有点印象,但是......”
“哦?”林坤忽然放下了手里的咖啡,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安静竟然真的有线索,急忙追问道,“是吗?”
“你听我把话说完。”安静解释道,“你说的这个人,我之前确实有过印象,应该是几年前吧,那时候前面的老街还没有改造,老街里有许多老台门,都是出租房,当时确实有一个文文弱弱的小青年住在那里,每天从我门前走过,打着一把黑色的伞,但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他。”
“是他!”林坤直觉地认定,安静描述的这个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临邛道士。
“静姐,那你后来还有见过他吗?”
“没有。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再见过这个人了,现在老台门都拆了,房东也找不到了,不然的话,你还可以找房东问问情况,说不定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静姐,那你有见过他长什么样吗?”
安静笑着摇了摇头,“你还真把我这儿当成了地下党的情报站了,什么事儿我都能知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因为那个人把伞沿压的很低,看不见他的脸,而且平素都是深居简出的,一天也就看他出门和回家。”
林坤叹了口气,“好吧,原本我也没报多大的希望,不想能在你这儿找到一些线索,已经是意外的收获了,至少可以知道他这些年来确实一直在学校附近,应该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湖州地界。”
喝完咖啡,林坤告别安静,一人独自去安静口中的位于老街深处的老台门看看,但是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时光不复。
就在这个时候,林坤的手机忽然响了。
林坤掏出手机一看,登时紧张了起来。短信还是用龙楼的名义发来的,“三日后,既望之夜,空楼决战。”
“这算是最后通牒吗?”林坤冷笑了一声,他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忽然感受到沧桑的意味。
“最后通牒?”林坤回了一条短信,他想要试试,看看临邛倒是会不会有所反应。
几秒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林坤低头一看,只见对方回复了两个字:“是的”。林坤长叹一声,他知道漫天乌云已经压了下来。
而前方的道路上,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既望之夜,这与元良的判断完全一致,看来临邛道士是想在月圆之夜,开启鬼域,释放群鬼,他所说的空楼,应该是说到时候宿舍楼里将一个人都不会有,要想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了,现在能做的,只能减少无辜的枉死。”
林坤来不及多想,他打了电话给陈梓玥,问她骆建芬的行踪,从她那里了解到骆建芬此时正在会议室开会。林坤当机立断,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到会议室,将骆建芬拉到门外。
骆建芬还一时不知道林坤是抽什么风,直到林坤把手机放到她面前,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人命关天,她也不敢耽搁,于是,她匆匆联系了有关领导,紧急下达了清空宿舍的通知,算是帮了林坤一个大忙。
“林坤,事关重大,你打算怎么办?”
“谢了,骆老师,这次算是我欠你的人情。”
“用不着,临邛倒是这次是有备而来,看样子他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可得做好心里准备啊,需要什么帮助,你尽管开口。”
“您的话我记住了,但是这一次还是算了,一来往小了说这是我跟他之间的私人恩怨,往大了说这是我们禹陵人自己内部的纠葛,就不牢贵方出手相助了,二来临邛道士已经布下了鬼域,等于说是一张天罗地网等着我往里钻,前途艰险,生死难料,没有必要增加无谓的风险和牺牲,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真的不需要。”
“既然你这么坚定,我相信无论我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你的决定,这样吧,我会把此事告知冶教授,我们的人会把宿舍楼团团围住,无论结果如何,临邛倒是这一次一定插翅难逃!”
“这么做自然是最好了。不过,我相信,龙骨堂的人一定已经在外围准备就绪了,临邛道士也明白这一点,这是一局死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