螟蛉有子,蜾蠃不负;杀以为饲,以饲其子。
作为既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兄弟,黄强远没有他名字那样坚强,在被抓的当晚,面对连夜的突击审讯,黄强又急又怕,最后在审讯人员强势的心里攻击下,黄强的心理防线终究还是崩溃了,这两天他的经历太恶心了,恶心到这两天足以成为他这辈子都抹不去的阴影。
“林凡,我是冯远成。”在这天早上,林凡突然接到冯远成的电话,倒是让林凡惊讶万分。
冯远成是西川省当之无愧的地下王者,这个商界天才白手起家,发展到现在可以说是手眼通天,其势力从西南一直蔓延到东南沿海。其实冯远成从一开始把自己定位成商人,但商场如战场,如果身后没有强力的支撑点,那么经商是迟早会碰上大鱼吃小鱼的结果。
“冯叔,我昨晚上还在和王宇谈起您,正想给你打个电话过来,谁曾想你倒是先我一步了。”林凡笑着说道,冯远成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有些亲切。
对冯远成,林凡更多的是一种感动,他能急流勇退,在他刚过五十大寿之后,冯远成将偌大一个远成集团交给王宇,这份魄力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在林凡并不顺畅的仕途中,冯远成也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
林凡能坐上德市市委书记这个位置,冯远成的关系网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当年省委对林凡担任市委书记一职的支持力度并不是很大,但结果却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后来林凡与王宇偶然谈起,他才知道,冯远成通过手段,替林凡争取了两位省委常委的支持,否则以当时的情况算来,林凡顺利调过去的可能性很小。
“这次我给你打电话没其他事,就是婷婷他们一直在香港那边待着,你有空就帮我劝劝他们,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还是在西川省,婷婷她妈妈最近身体不大好,也一直念叨着让他们回来看看。”冯远成像是梦呓一样,声音很低沉地说道。
人老心也在老,当年他把远成集团交到王宇手上的时候,他已经是天命之年,十年时间转瞬就过去了,他已是耳顺之年,从他的声音中,林凡再难听出当年叱咤风云的商界天才该有的气势,代之以对家庭圆满的渴望,他仿佛在以一种卑微的姿态乞求着亲人能团结在他身边。
“我之前和王宇商量过了,虽说远成集团总部还在香港,但去年国家政策开始大幅调整,他和婷婷准备回国发展,虽说有些困难,但还是会试试,到时我也会帮衬着,问题应该不会太大。”对冯远成的想法,林凡很能理解,自己远在天华市的父母不也经常让自己常回家看看吗?天下父母一般心,“冯叔,之前的事,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真是多亏了你,否则那事还真有点麻烦。”
“林凡,你的事我都听说过了,你呀,人没变,就是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你这兵行险招是没那么容易走通的。”冯远成笑了笑,在他心里,林凡与王宇都是他的看重的后辈,他自然会很关心。
“远的不说,从金三角到德市这一条毒品线形成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十多年前,白岩宏任德市市委书记开始,这条线就已经存在,历届的市委书记他们不是不知道,但是没人去碰,他们心中清楚,这是一条禁线,谁碰谁死,我猜,恐怕你之前并不知道这些东西,这次算是歪打正着,也幸亏军区方面有人把这事给压了下来,否则事情一旦闹大,最先问责的肯定是你。”冯远成在西川拼搏了数十年,西川省的点点滴滴他都一清二楚,言语之间对林凡颇多关心。
“冯叔,你说的我都明白,如果我没碰上那就算了,但是既然碰上了,看着那一双双眼睛,我做不到视而不见,她们都是孩子。我清楚,涉及到军区,这潭浑水很深,不过我还是想坚持一些东西,如果任由他们这样下去,败坏的不仅是他们自己,更是让我们也跟着遭罪蒙羞。”林凡的思绪回到半个月前,那似曾相识的一幕幕让他一连几个晚上都彻夜难眠。
林凡所追求的是一种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一人为善,人人皆善的社会体制,在林凡的内心深处,每个自然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无所谓特殊或特权,他也万分迫切废除先辈之德可荫后世这种思想,在现实的国度中,各种特殊、种种特权呈密密麻麻的网状分布。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在亲爹不如干爹,奋斗不如拼爹的年代,个人的努力往往是徒劳的,万中无一的成功者也是伤痕累累地崛起,在资源本就严重匮乏的社会,更优势的资源集中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他们开始站在道德的高度批判这个国家、这个社会,开始嘲笑那些被社会压力压得直不起腰的底层,他们有时间也有精力来剖析最广大群众身上的陋习缺点。
如果没有这个国家、没有这个制度,那些站在道德顶点的人或许还在挖煤、搬砖……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们披上道德的外衣,肆意攻击,连饮水思源这一最基本的做人准则都被他们所摒弃所践踏,对于这类人,王宇有着他自己的看法:对于那些扛着棺材板跳得很欢快的人,他们一只脚已经踩进棺材里了,对于他们的话,我们要认真听,毕竟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你明白是一回事,但是该怎么做,你是走错了。”冯远成佯怒道,“你先给我闭嘴,听我把话说完,跟我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抢话,你还很了不起了是吗?”
“行,冯叔你说,我都听着,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的建议我肯定会采纳的,我听着呢。”林凡哭笑不得,这老人家的脾气是越来越怪了。
“我简单举个例子,去年,京都那件事过后,中纪委直接找上你,当时刘志平也横插一脚,他估计是很想把你给一次性打倒,那时候你是怎么做的?很简单的做法,远成、龙凡两大集团停掉在国内的所有项目,还都搬到香港去了,这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做法很可取,当时就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你的事也就不了了之。”冯远成咳嗽了一声,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但是,你看看你现在,翅膀还没长齐就要跟人硬碰硬,有些事不是只有一个解决办法,你要学会更全面地分析看待问题,目光要看长远一点,夭折的天才终究不会被人记住的。”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也想有一番作为,但前提条件是你必须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事实上你没有,比起那些人身后庞大的背景,你还不够看,忍这个字,在对的时候做出对的选择,那就很值。”冯远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要明白,如果那件事一旦闹大,不仅你要问责丢官,恐怕连带着何雯也逃不了关系,你觉得你能保护得了她?有时候冲动应该适当抑制一下。”
冯远成一番话很长,林凡细细品味着,想得越多,林凡直觉得后背一片凉意,正如冯远成说的那样:当时自己还是不够理智,何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张德彪这个军区团长,甚至自己还带走了那几个毒枭,并试图从他们口中审问出一些内幕,一旦这些内幕真的吐出来,自己又该如何解决?这些内幕肯定会涉及到军区高层。
如此一深思,林凡直感到心情沉重,张德彪临走前那怨毒的目光在林凡的眼前漂浮着,白丰叮嘱的话也在林凡耳边回响:张德彪这个人没什么本事,但是他资历深,跟上面某位大佬关系很深,这人好逸恶劳,偷奸耍滑,做下的恶事没有百件也有好几十件了,但张德彪睚眦必报,很多人都忌惮他身后那位,对他的事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段时间他不敢出来,但我最多能拖住他半年,半年后如果他来找碴,你一定要通知我。
张德彪?军区大佬?看来自己之前一直信奉的:与其羡慕拼爹,不如趁早奋斗的观点确实该改一改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从古至今都是至理名言,一个个庞大的关系网也就是这样慢慢形成的。
“你不用太过担心,现目前,在西川省,我敢说没人敢动你,人我都给你带来了,我会让我的人配合你,他们的手段多,更容易从那些人口中挖出东西来,黄云的事,你能挖多少就挖多少,有人给你下了套,又给了你这个机会,你要好好把握。”冯远成似有所指地提醒着林凡。
“下套?”林凡眉头紧皱着,他疑惑地问道。(未完待续)